戚映欢只是淡淡了扫男伙计一眼,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眼底只有一片冷漠。
要是没李盟没跟来,现在吃亏的还不是她。
这个男伙计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懒得搭理。
男伙计见戚映欢不搭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暗道:这位谢夫人也是个硬茬子,怪不得敢跟着自己回赌坊。
混混龇牙咧嘴,又喊了一声:“牙子哥,我手要断了!”
赌坊里有一半人张望着这边的动静,男伙计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下来,他身穿灰色裋褐,体格魁梧,和于家的三兄弟不遑多让。
男子露面后,赌坊内的伙计小厮都朝他喊了一声:“豹子哥。”
应该是赌坊里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豹子哥道:“谢夫人,能给我们当家的一个面子吗?”
豹子哥盯着戚映欢,目光平静。
这人有点危险,不能硬碰硬。
“好说。”戚映欢道。反正杀鸡儆猴的作用也起到了,工具人可以放了。
见戚映欢应下,李盟松口了手。
叫做牙子的男伙计松了口气。
两个混混骂骂咧咧的坐在地上,被豹子哥瞪了一眼。
“谢夫人,我们当家等候已久。”豹子哥道。
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只是没想到等她的人会是赌坊的老板。
戚映欢被人请上了二楼。
二楼最豪华的赌室,房门大开。
进门后,戚映欢不动声色地把环境和房间内人打量。
房间布置得很华丽,中央摆着一个赌桌,赌桌的正位上坐着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男子身材消瘦,嘴里抽着旱烟,眼眶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那位豹子哥对男子喊了一声:“当家的。”
这就是家赌坊的老板?
八百两虽然对平常人来讲已经是泼天富贵,但对赌坊的老板来讲,不过是毛毛雨。
所以戚映欢不相信他是为了八百两找自己。
戚映欢知道,她的疑惑很快会得到解答。
“谢夫人,不好意思啊,下面的人不会办事,让你受委屈了。鄙人叫秦威,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秦叔。”
秦威语气亲切和蔼。
戚映欢微不可查地皱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身上难道有什么能让秦威图谋的东西。
“秦掌柜,您说笑了,我不过是来兑换银子的,若是秦掌柜掌身边正好不凑手,那我就改日再来。”
见到秦威后,戚映欢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哪怕知道对方不会让自己走,也不免试探了一下。
“不过是八百两,有什么不凑手的。”
秦威重重地吸了一口旱烟,朝牙子招招手,然后吞云吐雾道:“牙子,去把准备好的钱拿来。”
“是,当家的。”牙子走出房间。
看来秦威不达目的,不会那么容易放自己走,戚映欢思忖道,并提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着了道。
房间内只剩下豹子哥站在秦威身侧,别看秦威黑眼圈浓重,但是一双眼睛十分犀利,即便他现在对着戚映欢笑眯眯的,但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说:“听说谢相公乃本次案首,小小年纪就连中小三元,了不得啊,恭喜啊。”
“过奖。”戚映欢冷静地回答,也从对话中分析着秦威的动机。
也许是因为谢喻舟!
秦威说:“听说谢家是靠种地为生,生活不是那么富裕。”
秦威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谢家穷。
这是秦威从学子们口中打听来的消息,这三年来谢喻舟除了魏华和宋青云,几乎没和同窗有过来往,他们自然不知谢家的处境,还以为谢喻舟还是三年前那个谢喻舟,谢家也一穷二白。
再加上这一路上,戚映欢和谢喻舟也不过是普通打扮,更让人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至于戚映欢怎么拿出一百两来投注,那不过是魏华宋青云几人凑的。读书人很少赌钱,因为听上去很不体面,可是戚映欢一介女流就不一样了。
至于书童小厮,那只需要一口饭就对付。
《梁祝》中,梁山伯家不就一贫如洗吗,身边还不是一样养了个书童。
不过对秦威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依他看来,就算谢家不穷,也不会嫌弃银子多。
戚映欢微微蹙眉,没有马上回答秦威这个问题。
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时间差不多到了,吴若愚应该去县衙找人来救她了。
在此之前先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牙子回来了。
牙子拿了鼓鼓一包银子递给秦威,秦威看都没看就往桌子上一摆。
布头被掀开,露出白花花雪亮的银子。
戚映欢下意识扫一眼,便发现了不对:“秦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桌上的银子可不止八百俩,起码有个一千五百两。
“没什么意思。”秦威笑笑,吐了口烟道:“秦某人一向爱才,想拉谢相公一把,有了这些钱,谢相公就不用受罪了。只是以后别忘记秦某人才好。”
秦威说得已经很露骨。
这是他对谢喻舟的投资。
这让戚映欢想起一则小故事,包拯中举那年,有富商上门送钱,包拯没收,和他一同中举的好友问他为何不收,包拯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就算富商现在没有要求,以后我们回乡做官他必有所有。好友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也就没有收取富商的钱。几年后包拯和好友果然都回到过庐州任官。当年那些收受钱财的学子也先后收到了富商的请求。[注1]
不过那时包拯已经成了举人,而谢喻舟不过是个秀才。
秦威有必要下那么大成本投资吗?
“秦掌柜说笑了,夫君不过是个秀才,何须秦掌柜记挂。”戚映欢不动声色回绝。
“诶,谢夫人这话怎么说的。”秦威敲着旱烟杆道:“小三元哪里是那么好中的,谢相公的才学,我秦某人佩服的紧,如果能亲近亲近就好。”
谢喻舟不过十五岁,就连中小三元,可见是真有点本事的,他就不信一个举人都考不上。哪怕没考上,他也就损失一点钱,但是万一成了,他不就是伯乐吗,这笔买卖怎么都不亏。
秦威完全不为所动,戚映欢推脱不了,只好直接开口说:“秦掌柜可能是不知道吧,谢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小有钱财。秦掌柜知道谢氏衣坊吗?那是谢家的产业。”
换而言之,谢喻舟完全不需要这笔投资,秦威怕是找错人了。
秦威没想到会是这个状况,扭头便剜了帮他打听消息的牙子一眼:“没用的东西,打探点消息都会出错!”
“当家的,对不起,是我没打听清楚。”牙子欲哭无泪,说好的是穷书生呢!
秦威这回的微笑不如刚才那么自在:“谢夫人,谁都不会嫌钱多,对吧。”
居然还没死心!
戚映欢挥了挥衣袖,把旱烟的烟味挥散:“没人会嫌钱多,但是我嫌钱烫手!”
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戚映欢清楚的很。
哪怕得罪秦威,戚映欢也要把话说清楚。
她不想以后谢喻舟被人病诟。
包拯的事是哪里看到的忘记了,反正是有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