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程肆不算一点儿也不会察言观色,见她没说话了,主动追着她问:“是因为许蔺深吗?”
听到这个名字,温西微微一顿,慢吞吞地嗯了声,随即玩笑似的对他道:“我姓温,温家却不是我的家,明明是alpha,却非得装成omega,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云层飘过来,密密匝匝地压在头顶。
刚才还说不冷的程肆,顷刻间感觉冷意从脚底蹿了起来,他呼吸顿时重了一些。
程肆难得否定她的话:“不可笑。”
“是吗,看来我没有讲笑话的天赋。”
温西自己却笑了起来,她善于伪装,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对这些毫不在意:“不过温家也不止这些笑料。我父亲亡妻后娶回初恋,本以为能再续前缘,却不曾想被继子搞得神志不清、半身不遂。温家世代辛苦攒下的家底也被许蔺深蚕食了个干净。”
她的语气和缓平静,程肆却无端有种她在强压某种情绪的直觉。
“大概是我13岁的时候吧,我姐被强行抓回了温家,之后不久,她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海里。”
温西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啪的点燃一支烟,指尖微微颤抖了下:“我父亲认为姐姐是自杀,觉得姐姐为了自由在用生命反抗他的专./制,警方则认为是意外,因为当天我姐还和裴医生进行了视频通话,让裴医生等她回去。”
“不论是自杀还是意外,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跟许蔺深有关,包括我。”
说到这里,温西终于笑不出来了。
程肆也点了一支烟,两缕烟雾在半空中纠缠,交融,他看见温西很轻地呼吸了几下,似是喘不过气一般,程肆被这个微小的动作弄得心脏骤缩。
“姐姐不在了,父亲便将所有的专./制手段用在了我身上,他是很传统的alpha,认为omega脆弱,不堪一击,太容易被人掌控,所以他近乎魔怔地希望我分化成alpha,我也因此变得很依赖许蔺深。”
温西深吸一口烟,重新平静下来:“直到那天许蔺深生日,我拿到了预测的分化检测报告,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提前回了家,提前藏进了他的房间。”
“没过多久,许蔺深进来了,我躲在他的衣柜里,看见他在和我父亲的秘书谈话。”
温西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许蔺深和她父亲的秘书各自压低了声音,吵得不可开交。
秘书一脸戾气地对许蔺深说:“温簌已经死了,那老头却还是没打算重视你,要是温西以后也分化成alpha,你这个继子在温家绝无出头之日。”
“温西不会这样对我。”许蔺深说,“她很喜欢我,她把我当亲哥哥一样。”
秘书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一声:“现在她是把你当亲哥哥,可要是她知道温簌落海时你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温簌被骤起的海浪冲走,她还会认你这个哥哥吗?”
许蔺深像被戳中了软肋,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操!温簌又他妈不是我杀的!她自己约我过去,她自己遇到涨潮落海的!”
秘书一针见血道:“但你见死不救。”
“她查到我和周家的合作不干净,让我收手,威胁我要告诉温叔叔,我不想救她有错吗?”
许蔺深低吼道:“我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给温叔叔看,她凭什么让我收手?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她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却恶心伪善地说着不想要,我呢?我他妈什么都没有!要当初我没有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妈来温家,我早就被我亲爹弄死了!”
“所以你更该一不做二不休。”秘书道,“温董没了寄予厚望的大女儿,虽然明面上他没怎么表现出来,但我看他受了刺激,最近精神不正常得很,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再把温西也做掉,就算温董没有被逼疯,你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了。”
这个提议让许蔺深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还是没有完全狠下心,只说:“等温西真的分化成了alpha,再做这些也不迟。”
……
温西在冷静之后,试图把所见所闻告诉父亲,她也只有父亲可以信任了。
却没想到父亲比秘书所说的情况更加严重,开会时突发脑溢血,尽管抢救及时,但他脑内出血量太大,仍然因此不可逆转地瘫痪在床,精神也时好时坏,偶尔会说胡话,嘴里乱喊温簌的名字。
那段时间温家乱成了一锅粥。
集团震荡,上演着一幕幕的争权夺利,温西被裹挟其中,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温家分崩离析,眼看着许蔺深渔翁得利,坐稳了集团一把手的交椅。
这么多年,她都是仇恨又胆战心惊地走过来的。
“温西……”程肆哽咽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别再说了,我也不是非要听的。”
比起听温西剖解她自己,重新扒开那些充满阴谋诡计的过去,程肆宁愿被她逗弄,至少逗弄他的时候,温西心情大多不错。
“你当然得听,”温西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强硬地对他道,“你非听不可。”
她总以为和程肆保持着强边界感,不对他的人生好奇,也不允许他对她的人生好奇,就能在对方心里保留彼此最纯粹美好的印象。
她为他塑造一个完美的温西,一个体贴的主人,够他仰望,也够他触手可及。
最后却换来了程肆的一句“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也许一开始她就做错了。
要将一个人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被他仰望是没有用的,因为他拥有随时低头的权力。
她早就应该抹除那条界限,邀请程肆进入她布满荆棘丛林的世界。
和她一起在荆棘丛里鲜血淋漓。
要么逃出生天。
要么就此永眠。
借着缭绕烟雾的掩饰,温西笑得不怀好意。
而程肆毫无所察。
她的omega露出十分煎熬和心疼的表情,讨好地将湿润的唇凑过来,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她的眼睛,虔诚地问:“我现在要怎么做,你才会不那么难过啊?”
第43章 车里
和骆菀然打过招呼后, 温西一路往停车场走,她今天没坐骆菀然的车,特意开了自己的车来。
她坐上副驾驶, 程肆已经在车里了。
今晚温西喝了酒,不便开车, 程肆抓住方向盘,心跳得砰砰响, 偏头问她:“现在去哪儿?去香海之城,还是去我那里?”
“都不去, ”温西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我已经订了房间。”
她说这话时毫不遮掩对彼此关系走向的胜券在握。
酒店是提前订好的,玻璃房是提前布置的,大衣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过去是可以剖开来讲的, 今晚的一切都像是野兽为了完全捕获猎物而顺理成章上演的戏码。
接下来,就该愉快地享受猎物了。
可惜程肆一向不质疑她的话, 并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乖乖启动汽车,驶进了流淌的夜色。
因而错过了最后被允许退缩的时机。
“你刚才说的, 还算数吗?”
温西半阖着眼睛, 嗓音懒散地开口, 道路两旁的光线从她脸上断断续续地闪过。
她酒量不算好, 一杯酒也足以让她血液沸腾、皮肤发烫,影响她说话的腔调。
车内气氛霎时有种惊心动魄的紧张感,仿佛装满了可燃物, 就等有人点火,瞬间一触即燃。
程肆呼吸微微一窒, 握着方向盘的手臂线条紧绷,被她的问题勾起了刚才在玫瑰园的记忆。
——“我现在要怎么做,你才会不那么难过啊?”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
——“嗯。”
——“想把你弄坏掉也可以吗?”
——“嗯……随你高兴。”
程肆通红的耳根看起来比喝了酒的温西还烫,他紧抿着唇,指尖微颤,为自己的毫无底线而感到羞耻。
他稍微平复了下,磕磕巴巴地回答:“算、算数。”
温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往左歪着脑袋,逡巡程肆那张被车内光点晕染的脸,再次和他确认:“只要我高兴,你怎样都可以?”
程肆颈背僵直,咬紧腮帮,无意识地点了下头,怕她没看见,又从嗓子眼里缓慢地“嗯”了一声,表达他的纵容。
温西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早就忍得发疼。
从他说出那句“随你高兴”开始。
温西自认是个对宠物很好的主人。
她把杜宾犬养得毛发油亮,乖巧警惕,喂它最营养的食物,给它舒适的环境,即便课业琐事再繁忙,一周也会抽出几个下午在公园或者草坪陪伴它肆意玩耍。
但杜宾犬从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因为不听话也会伴随惩罚,好坏都是她。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温西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好几种惩罚程肆的方式。
温西也想一路忍到酒店。
稀疏月色映照着程肆光洁饱满的胸膛,这么冷的天,omega仍然坚持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大片春./光,她还不至于如此不解风情。
“找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停车。”温西命令出声。
程肆以为她不舒服,看了眼导航,旁边正好有一个正在拆迁的公园,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在被一堆废弃建渣遮挡的水泥地上。
“怎么了?”他刚落下手刹,安全带就被人解开了。
温西打开车门:“下车。”
两人一左一右地走下车,温西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长方形手提箱,而后拉开后排车门,把程肆往里一塞,自己随即覆身而上。
“温西……”
程肆刚叫了声她的名字,下巴便被人箍着抬起,一双温热的唇贴上他的。
程肆身材高大,即使在相对来说好一些的后排,他被压倒在座椅上时也无法伸展两条长腿。
狭窄的车里同时升起山楂海棠的香气,这次不再充满压制和震慑,只有温水煮青蛙般的诱引信号。
温西撬开他的牙关,舌尖往里探,从他敏./感的上颚一直舔到他的舌根,变换角度填补住唇齿间的缝隙,在对方鲜红的舌颤巍巍缠上来时又适时退出,不轻不重地按住他的喉结,换成小口啄吻。
程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根本无法吞咽,很快便口涎外溢,牵出晶莹的丝线。
温西抽了张纸巾替他擦了擦嘴唇,被这么浸润后,他刀刃般的唇浮起涩气的光泽,这种反差足够引温西再度游刃有余地亲上去,将其嗜咬得更加红肿。
程肆被她吻得七荤八素、眼神迷乱,她满意地欣赏了会儿,直起身打开那个手提箱。
下一秒。
程肆被冰冷的触感冻得抖了一抖,接着听见咔嚓一声,他顺势抬眼,看见自己的右手被手铐铐在了车把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