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杀人狂的车上劫下来的手枪则破旧许多，银白色镀层，已经被磨损得差不多了，款式看上去也更加古老，仿佛以前西部牛仔片里会出现的那种。
陆朝南把手指从扳机中艰难地抽出来，本来就是第一次摸枪，生涩的钢铁圈口卡得指节通红一片。
从刚刚那几个在车顶上被爆头的丧尸来看，这种手枪的火力着实还不错。
“东西背包都还在身上吗？”苏梓临扫视一圈。
好在常规物资的背包都习惯性地一直背在身上，即使坐车时也不会轻易拿下来，武器也随时握在手中。
失去的，只有车。
尹赫低头看了一眼左手那塞满手雷和信号弹的背包，然后又看了一眼右手提着的沉重大气罐，恍然大悟：“我就说我刚刚怎么跑不动呢。”
弃车逃命是无奈。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果断借电梯迂回，而是强行开车往车道里面冲的话，估计连铁皮都会被那五百多只丧尸给拆了。
这下，自己的两辆车全部被ban，甚至还把科大的车给搭进去了一辆。
不过看科大友人的样子，她们并不是很在意。叶寄凡更是摆摆手，反过来安慰道：“欢迎来到t市！”
听她的语气，仿佛是以东道主的身份介绍某一种t市特有的风土人情。
“哎呀，这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啦，丢东西是时常有的事情，只要命不丢，什么都好说嘛，对不对？”叶寄凡说，“反正在t市，能顺走的车有的是，大不了再从街上搞一辆过来改装改装。大家现在不如坐下来休息休息，然后静待”
窗外的景物飞速移动。
根据车厢头的电子屏显示，现在的轨道电车运行速度已经达到了150公里/小时。
一号站台早已和丧尸群一起，被远远甩在身后。
想必当自己离开之后，它们的可感知范围内的人类信息便会再次消失。
迷茫的丧尸群会原地坐下或是躺下，重新陷入和之前在电车里一样的休眠状态，直到下一波倒霉人类出现。
苏梓临看了突然停下的她一眼：“？”
“不对啊。”叶寄凡摸索着椅背向前走去，然后缓缓转过身，幡然醒悟：“这个轨道列车好像是半自动驾驶的。”
沈未和尹赫正把车窗打开，用唐刀像叉子戳什么甜品一样，试图将那颗丧尸脑袋给扔出去。
“半自动驾驶？”陆朝南警觉抬眼，“意思是”
他食指上的创可贴只贴了一半，边缘高高的翘起来。
“它会在每一个经过的站点停车。”
叶寄凡一字一句开口，并且自带感慨，“卧槽。”
亡命奔逃后，缺氧的大脑难免短路。这回一反应过来，突然发现了这趟便车最大的bug——
城际有轨电车，当然会带着你周游t市。
除此以外，它还会兢兢业业地在每一个站点开门，热烈欢迎全市游客。
以t市现在的情况，到达站点，十几扇大门一开，上车的游客能是人类吗
真的还会有人类在这种时候站在电车站台，等待一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的电车吗？
没有游客，只有游尸。
“？！”
沈未一个激灵，那颗丧尸脑袋便如同高尔夫一样，远远地飞了出去，砸在道下水沟里面，溅出浑浊的黑水。
在叶寄凡说完前半句话时，苏梓临的右脚已经迈了出去：“去驾驶室。”
不能慌张。
理论上，这列电车是可以操控的。
大家上的是五号车厢，距离车头的驾驶室还有一段距离。
沿途的过道，简直跟精神状态不大稳定的艺术家举办的展览一样，满满都是疯狂的血色涂鸦和残缺肢体。
多直视一秒，san值就会疯狂下跌。
“砰！”作为东道主，叶寄凡十分积极地冲在最前面，一把推开驾驶室的舱门。
迎面看见的，是一个穿着驾驶员深蓝色制服的丧尸。
舱门敞开的一刹那，他的身体还往后瘫倒在操控台上，然而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却像自启动的机器一般，应声睁开。
“嘶啊啊啊啊——！”它咆哮着扑过来。
“我去！”没拿武器的叶寄凡条件反射地歪头躲了一下。沈未抬刀一挥，结果削铁如泥的刀刃直接丝滑地卡进了铁舱门：“？？？”
看来是被感染的倒霉驾驶员，由于被关在驾驶室的舱门里面，它便没能随着刚刚那一波成功苏醒。
狭小精密的驾驶室，开枪浪费子弹，舞刀弄棍的太容易搞破坏。
尹赫干脆把那气罐的旋钮拧开，将沉重的气罐往驾驶员的怀里一扔，重重吸了口气：“我我来！”
被重物砸到，驾驶员咆哮着连连后退，他拿起气枪口，上前一步，一把抵到它的额心。
“哧！”短暂而极具爆发力的声音。
顷刻之间，驾驶员丧尸的额头中间，便被豁开一个整齐的血洞，黑紫色的血液从脑后狠狠喷射开来！
目光回收，尹赫艰难地放下手，“怪不得这个东西能杀牛。”
丧尸浑身一软，像个泄气的气球人一样瘫了下去，后脑勺正好压在操控台的一个红色按钮上——
“哔啵！哔啵！”
驾驶室内响起警报音：
[已开启紧急消毒模式，电车顶部即将喷洒消毒雾，请乘客们戴好口罩]
“咚！”脚底一震。
“停、停下来了？”沈未这才把唐刀从卡住的舱门里面抽回来，“是因为你那个按钮，还是”
“进去。”郁黎眼神一动，沉声道，“全部进去。”
他站在最外侧，毫不犹豫地把科大的另外两个女生和握着长刀晕头转向的沈未往里轻推，然后自己再最后跨进去，砰的一声紧紧合上驾驶室舱门。
“哧——”
除了驾驶室，整列车厢的顶部喷口开始喷洒气味刺鼻的消毒水。
电力不太充足的合成女音响起来：
[亲爱的乘客
t145次列车已到达：同嘉桥西站]
乳白色的浓重雾气从上而下，遮住了大部分视野。
雾气，终究是水雾，透明度足以从驾驶室上半部分的玻璃后，看清其中的景象。
十几扇车门同时打开。
在乳白色的消毒水雾气后若隐若现的，是灰黑色的血肉模糊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从站台走上列车。
大概是由于感知范围的问题，在这些丧尸的感官中，似乎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面前突然到达的列车上，存在着没有被感染的人类。
但是，究竟在哪里？
无法清晰得知。
因此，它们便就这样迈着刚刚苏醒的步伐，缓慢地、如同僵硬的蠕虫一般，从列车的车门挤进来。
大家面面相觑。
车内被警示的红光填满，赫人的红灯打在水雾上，不断涌动。
“哔——哔——”
警报声仍然响个不停，高亢尖锐的声音无限拉扯着神经。
没有比此时此刻眼前的场景，更接近于“末日”的具象化。
根本不敢呼吸。
心脏一下又一下撞击在胸口。
九人挤在狭窄的驾驶室内。
苏梓临微微摇头，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她在手机的便利贴上快速敲出一行字：
[得找到让列车不会停下开门的方法。]
从一号站台到科技园，中间要路过十三个站点。
再这样任由列车自动驾驶下去，沿途的丧尸会把车厢挤到爆满。
而它们一旦发现了驾驶室里的存在
恐怕下一批当游尸接机的就是自己了。
不知道这个喷洒出来的所谓消毒水究竟是个什么成分，但是唯一敢肯定的是，就是这个成分肯定对于消减丧尸病毒没有任何作用。气味闻起来就像宿舍楼里宿管阿姨经常会洒的那一种，只能起到安慰效果。
雾气逐渐散去。
刚刚路过的那个站点丧尸数量不算太多，大概有三四十只。
它们纷纷准确地游荡进了一号车厢，也就是驾驶室所在的地方，只相隔一道铁墙。
大家沉默地盯着眼前无比繁复的操控台。
五块显示屏，十几根摇杆，四五十颗按钮以及三个仪表盘，令人眼花缭乱。
最要命的问题是，这些按钮和摇杆除了一些简单的数字和字母标识，没有任何能让外行人看出它们的作用的文字。
[所以有人会开电车吗？]叶寄凡面目狰狞地敲字，[我们这边三个都不会啊！]
沈未用肩头蹭蹭陆朝南，眨巴眨巴大眼睛：“！”
陆朝南偏过头看向她，眉头一蹙，很干脆地摊开双手，示意这项业务并未开通。
她撅撅嘴，用口型“喔”了一声。
舱门外，丧尸们粗重的呼吸声隐隐传来。
感知到人类存在的它们并非完全的休眠状态，而是在车厢内不断走动、攀爬，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
消毒水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丧尸的感知力，车厢里全是那刺鼻的气味，加上原本掺杂的丧尸气息非常浓重，因此便极大地掩埋了人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