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肆握酒杯的手一下收紧,心脏微微发疼。
他想到骆菀然说过的话。
生日宴上要对温西表白的人,就是这个omega吗?
像只小兔子一样的omega。
程肆无意识地朝两人坐得更近了些,他终于听到了omega和温西的谈话内容。
他们在聊似乎无话不谈的天,从外联盟的私人滑雪场,谈到了拍卖会上的名贵油画,又从对温西的星座分析谈到了塔罗运势,温西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耐心,她对这个omega,知无不答。
聊到最后,omega对她说宴客厅里太闷了,想去外面花园走走。
温西对他说好,然后站起身去取了大衣,和他一起朝花园方向走去。
来的时候,程肆远远看见过骆菀然家的花园。
里面盛开着很漂亮的初冬玫瑰,浓艳的红色热烈勾人,馥郁的花香也总能烘托出浪漫的氛围,缠绕的枝条将入口方向遮得严严实实。
是个不折不扣的表白圣地。
程肆从来不会对温西生气,即使温西现在过来对他说,那个一星期的约定提前作废了,她需要他立刻滚得远远的,他也只会对她点点头,然后真的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滚很远。
没有他,温西身边也注定会有别人,而他也还是会成为一条一无所有的流浪犬,只不过从此以后,连再被她施舍的机会他也不会再有。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程肆还没思考出结果,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跟了出去。
他站在入口不远处,听到omega声音很低地跟温西说了句什么,没过多久,便传出了细密黏腻的接吻声。
那一刻,程肆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掐住,许久,才僵硬麻木地跳动了一下。
他渐渐明白过来。
不是因为他是程肆,他有多听话特别,温西才选择他来做她的小狗,而是因为他的蓄意接近,他才做了那个刚好而已。
温西比谁都怕孤独怕寂寞,所以多缠缠她,多顺顺她的心意,她就能放任那个人靠近自己。
他就是这样得到了先机,这个omega当然也可以。
程肆甚至不敢想,如果陆献言是个omega,温西还会像她所说的那样抗拒和陆献言订婚吗?
如果陆献言是个omega,那刚好而已的人,也许根本不会再有其他任何选择,只会是他。
程肆内心几乎要被这些疯狂涌起的念头淹没,如果他就此退缩,温西真的会标记别的omega,和别的omega上床,会把她的信息素灌入到别的omega后颈腺体里,会在事后亲吻别的omega眼皮,温声对他说“别哭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嫉妒得快要窒息,满脸惊惧地冲到了玫瑰枝条后面——
“啊啊啊啊你是谁啊!干嘛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一对程肆不认识的情侣骤然从拥吻的姿势分开,又一惊一乍地互相牵着手从他面前跑走了,一边跑一边骂:“靠!跟鬼一样!提醒我们换个地方不就得了,至于跑过来吓人吗!”
不是温西和那个omega……
程肆脑子里嗡嗡地响,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浑身脱力般趔趄了下。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过来扶住了他的腰。
山楂海棠的酸涩冷香在玫瑰的味道里若隐若现。
“嘴上说着不会打扰我,转身就跟了出来。”温西贴着他的背脊,似笑非笑地啧声,“程肆,你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身上竟然也烫得像火炉一样。
温西把微凉的手隔着衬衫的衣料碰到他,几乎瞬间,他的皮肤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管你想跟我玩什么,你知道你刚才站在原地,眼巴巴地幻想我在和别人接吻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随着冷空气一起灌进程肆的耳膜,仿佛蛊惑的魅魔。
程肆耳根红透,背脊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温西用一种捕捉猎物的姿势圈住他,比他的皮肤温度更加滚烫。
“程肆。”她略带嘲讽地开口,“你好欠艹啊。”
第42章 玫瑰园
平时几乎不说粗口的人, 冷不丁说上一句,那种反差的禁忌感扑面而来。
程肆没否认她的话,一边纵容自己轻而易举地为温西心动, 一边痛苦于即将接受令他难堪不已的和温西的以后。
这次温西没有非要等他主动问起,自然而然地出声解释和那个omega的关系:“他是菀然表弟, 勉强算是雇的。”
程肆听见自己问:“为了试探我?”
“是。”温西道。
程肆喃喃道:“明明有那么多真的喜欢你的人,何必用雇的?”
温西动作一顿:“没必要玩弄别人的感情。”
程肆没说话, 低头看着玩弄他的这双手。
刚才的自我说服没有让他感觉想哭,温西这句话却瞬间让他鼻头一酸, 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耳光。
“温西, ”程肆闷着嗓音,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经逗的。”
温西原本觉得好笑, 因为她察觉到程肆态度的松动, 这说明她的试探得逞了。
可不知怎的,她没有笑出来。
她看不见他的脸, 只是这样听着他的声音而已, 就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他说这句话时失落的表情。
温西心脏深处罕见地生出了微微的震动。
“那今晚不逗你了。”
温西轻声说着,圈住他的手往下移, 很慢地握上了他的。
程肆手掌宽阔温暖, 有略微粗糙的薄茧, 她瘦长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缝里, 在融了月光的光线下,形成了鲜明的肤色对比。
像是为了印证她说话算话,温西牵着他往玫瑰园的尽头走。
那里有一间透明的玻璃房, 周围布置着亮晶晶的彩灯和玩偶,皓月和繁星一抬头就能看见。
两人在玻璃房的阶梯上并排坐下, 静了一会儿,温西又开口喊了声:“程肆。”
程肆正望着繁星环绕的月亮,怔然应声:“嗯?”
温西不动声色地发问:“你送了菀然什么?”
“生日礼物吗?”
“嗯,送的什么礼物?”
“……”
程肆像是被问住了,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包装看起来挺精挑细选,”温西表情忽然变得微妙,“也是很有寓意的礼物吗?”
程肆有点没懂她的结论从何而来。
印象中除了温西和父母,他送其他人的礼物从没有精挑细选过。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程肆坐下时,黑衬衫被他隆起的胸肌撑得很满,他顺势解开一颗纽扣,知道躲不过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看温西,心虚地说:“店员帮我挑的,包装好了再给的我。”
温西微微挑眉,笑了声:“这么敷衍啊。”
程肆没懂温西这个笑的意思,以为她是在替骆菀然指责他的敷衍行为,只好赧然地道歉:“对不起,要不……我现在重新去买……”
“不用。”温西打断他。
程肆不解地皱眉:“可你不是说敷衍么?”
“是敷衍。”
温西唇角边那点几不可察的弧度稍显得意:“所以我早就替你重新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谢谢。”程肆由衷地说。
温西总能考虑到他遗漏掉的细节。
玫瑰园夜景虽美,却四面透风,夜里微凉的冷风将程肆额前的碎发吹乱,寒意渐渐袭来。
程肆只穿了一件衬衫来赴宴。
他没有适合宴会穿的外套,冬天的衣服甚至都没两件,虽说他也没有什么虚荣心,但也不想当着温西的面被别人过度嘲笑,是以宁愿咬咬牙冻上几个小时。
他只是无意识地缩紧了肩膀,下一秒,一件大衣落在了他肩膀上。
“穿这个。”温西说。
温西显然没做过这种事,给人披好衣服,又十分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程肆受宠若惊地摇头:“你穿就行,我不冷。”
听到这话,温西重新抬眸盯着他:“专门给你带出来的。”她淡淡道:“你不要我就扔了。”
温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而程肆是个不会浪费的人,他只好接过衣服穿上,却意外发现很合身。
“程肆。”温西向他靠近了些许。
“怎么了?”
程肆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她背对着光源,脸上覆下一片切割的阴影,里面流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不是故意让你见不了光。”
温西蓦地开口,目光紧锁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她缓慢地说:“我自己本来也见不了光。”
程肆怔了一下,很快迷失在她的注视里:“没关系。”
他的回答太过干净利落,颇有点话题终结者的意味。
温西诡异地沉默几秒,思考自己是要生硬地继续说下去,还是询问他是否愿意听她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