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故说完话,根本就不待司季夏应声,她便已抱起小小猴子递到了司季夏面前来,司季夏有些怔怔地看看冬暖故,然后笑着抬起手,极为轻柔小心地将小小猴子圈到了自己臂弯里来,低着头看着小家伙笑得很是傻气。
看得出,他很开心。
冬暖故扯上被子来盖上自己的腿后往里挪了挪,将床沿位置让出来多一些给司季夏坐,可司季夏还是不坐,“褥子刚换的,还很干净,我身上衣裳不干净,坐凳子就好,坐凳子就好。”
司季夏边说边走到墙边,用脚勾着凳脚,将凳子勾到了床边来,这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当他坐下来时,被他小心翼翼圈抱在臂弯里的小小猴子动了动脖子,再动了动脑袋,司季夏怕他又把小家伙给吵醒了,整个人傻傻愣愣地看着小家伙动,很紧张。
谁知小家伙只是微微动了动后又接着睡了,未有醒来,司季夏这才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小家伙要醒。”
司季夏小声的说着话,说完话笑着抬头看靠坐在床上的冬暖故,而后他发现冬暖故一直在盯着他瞧,又变得慌忙起来,连忙低下了头。
冬暖故也不介意,她知道他又紧张了,只轻声问他道:“平安喜欢这两个孩子么?”
“当然。”司季夏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小猴子,回答得毫不犹豫。
“养孩子会很辛苦,平安……”
“阿暖。”冬暖故的话还未说完,司季夏便忽然抬起头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他虽然还是因为与她四目交接面红耳赤,可他却没有逃避地别开眼或是低下头,相反,他的眼眸很亮,他的声音亦很坚定,“我养他们,我不介意辛苦。”
他知道阿暖想说什么,她定是想说他会后悔的话,所以他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他不想听,因为他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阿暖留下,我就会照顾阿暖,照顾他们,虽然……”司季夏说到这儿,又变得有些磕巴,“虽然我不是,我不是阿暖的夫家,不是他们的父亲,但是我会像照顾妻子一样照顾阿暖的,也,也会像父亲一样对两个娃娃好的,这,这……”
“孩子总,总,总……”司季夏的话到此,不仅磕巴,又低下了头,连声音都变得很轻很轻,只要再轻一点,冬暖故根本就听不见了。
所以冬暖故在很认真的听,虽然司季夏的话好像已经说不下去了,可她却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双手将盖在腿上的被子抓得有些紧,等着他的话继续下去。
司季夏的心此时此刻跳得很快,因为他又紧张得把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他想说,却又不敢说,怕冬暖故会觉得他有一颗小人之心,可话都已经说了一半,不说出来完的话,不知何时他才会有勇气说了。
这么想着,司季夏横了心,像那要冲锋陷阵上阵杀敌的士兵一般豁出去了道:“孩子们总不能没有父亲,我,我,若是可以,我……”
我什么?可以给孩子们当父亲?那这岂不是给阿暖当丈夫了?
不可不可不可!阿暖有丈夫的,虽然阿暖的丈夫已不在,可阿暖的心里有的只有她的丈夫而已,他不能如此。
“阿暖,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司季夏觉得他自从认识阿暖以来就十分容易紧张慌乱,他从前应该不是这样的才对,是因为太喜欢太在乎阿暖,所以才会如此?
话说了半,司季夏又忽然想要收回,可泼出去的水,又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很小声,但冬暖故已听得足够清楚。
她没有给他把话收回的机会。
因为就在司季夏说他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的时候,冬暖故正伸了食指来戳戳他臂弯里那小小猴子的小拳头,笑道:“小家伙,来叫声‘爹爹’给爹爹听听。”
司季夏怔愕。
只见冬暖故戳了小小猴子的小拳头后并未将手拿开,而是用食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小拳头,声音轻缓道:“平安,若是我相公知道有人愿意像他一样照顾我们母子,他一定会很高兴很感激的。”
平安,她的平安一直都在她身边,他还是愿意无条件的待她好,不管他记不记得她,只要她是阿暖,他就会一直疼她爱她。
“只是觉得对不起平安而已,平安明明都还未成家,却要平安多养一个大人再多养两个孩子。”
“阿暖,我喜欢你,喜欢这两个孩子,我愿意照顾你们的。”司季夏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依旧不敢抬头看冬暖故,但是他在笑,笑得很羞赧却很开心,“只要阿暖不后悔,我也不会后悔的。”
“我怎会后悔,我也如平安一样,永不后悔。”冬暖故收回手,颇为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眶,吸了一下鼻子,司季夏连忙抬起头来看她,他怕她哭。
他看到了冬暖故微红的眼眶,却没有看到她的眼泪,他只看到了她的笑,柔和得就像三月暖阳和风那样的笑,随之听得她道:“那平安给孩子们取个名字如何?”
司季夏又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急急道:“不可不可,我怎能给孩子们取名儿,我,我一个山野药农哪里识字,怕是取个小名儿都取不好,还是阿暖给孩子们取就好了。”
“平安识字的。”谁说她的平安不识字,就算他忘了所有的事情,可这种本能的东西又怎会忘,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识字而已,可孩子们的名字不由平安来取又岂能行?
“我……识字?”司季夏似乎很不能相信。
他……何时识的字?又是跟谁人识的字?
司季夏忽然觉得头有些疼,使得他不由蹙起了眉心。
“平安!”冬暖故见着司季夏微拧的眉心和他正发白的面色,她慌了,“你怎么了?”
“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好像每次努力想要想起些什么的时候都会觉得头疼。”司季夏只觉脑子很是混沌,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再见着冬暖故一副慌张关切的神色,他连忙舒了眉心朝她柔声道,“没事的,只是头有些疼而已,阿暖莫担心。”
“那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冬暖故心里很怕,使得她忽然间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平安想不起就不要想了好不好?”
那些于他而言痛彻心扉的过往,她不想他想起来,她宁愿他一辈子都不记得他,也不愿意他忆起一丝一毫那痛苦的过往。
见着冬暖故不安,司季夏也不安了起来,“好,我不想,我不想了就是,阿暖别慌,别慌,我没事的。”
为让冬暖故能再笑起来,司季夏先让自己浅浅笑了起来,“经由阿暖这么一提,我好像的确是识得一些字,只是我识得的字应当不多,怕是给孩子们取不了什么好名字。”
“可我就是想让平安给孩子们取名儿,平安说这该如何是好?”面对温柔的司季夏,冬暖故又任性上了。
而对于冬暖故的任性,司季夏向来是依着她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阿暖……真的要我取?”司季夏很为难,他怕他给孩子们取不了什么好名儿。
“嗯,真的要平安取。”冬暖故很肯定。
“那……”司季夏有迟疑,少顷才接着问道,“孩子们……是跟着阿暖姓,还是跟着阿暖的夫家姓?”
每每一提到冬暖故的夫家,司季夏就觉得自己的心堵得慌闷得慌,那滋味,就好像是……嫉妒一样,嫉妒他才是住在阿暖心里的人。
就在司季夏觉得心堵时,冬暖故给了他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答案。
冬暖故道:“跟平安姓。”
司季夏觉得他今日一整日都在频频受惊吓。
他现下又被惊吓住了。
冬暖故看着他惊愕得愣愣的模样,不由笑了,“平安不愿意么?”
“不不不,我,我只是……”司季夏紧张地说着话,忽而又面红耳赤地笑了,笑得很是傻愣,“我当然愿意。”
然下一瞬,司季夏又笑不起来,“可是,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他叫平安,至于他姓什么,还是他就姓平单名一个安字,他想不起来。
“我记得,平安在昏睡之前曾与我说过的。”冬暖故说到这儿,声音变得很轻,还带着些迟疑,就怕会伤到司季夏似的,“平安姓燕,燕子的燕。”
冬暖故说完话后,心里紧张到了极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只定定地看着司季夏,看着他的反应。
“原来我姓燕。”司季夏只是羞赧地笑着,双颊绯红,“姑娘确定孩子们要跟我姓吗?”
“嗯,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