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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节

此话在理,陵光思虑片刻,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尽快找到此处,将人救出来。”

溶洞被封多年,无人在意其源头所在,如今要找,便只能一处一处去寻,颍川召来山中仙灵,将这凫丽山角角落落都搜上一遍。

陵光沿着山涧流向一路往上,任何支流所在之处,皆有可能是毒潭之源。

颍川跟在她身后,冷不丁瞧出她小指上的红点,寻常人眼中,这并无什么,但他若是细看,便能看到那截绕了三圈的红绳。

“你用同生了?”他诧异地拉住她。

陵光淡淡看了他一眼:“用了,怎么?”

“用了——你说得轻巧啊!”颍川深吸了一口气,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头连在重黎身上了?”

“你怎么同那小子说的?”

她唔了一唔,才道:“我告诉他,系上同生,他若是受了伤,我便会知道。”

“他……他信了?”

“为何不信?”

颍川都给气笑了:“得亏那小子傻,你说什么都信!”

“那怎么办?”陵光回过头,望着他蹙了蹙眉,“我要是告诉他,系上这同生后,我们中有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他能心安理得地答应吗?”

她长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眼下的情况你也知道,无尽取回那一半元神他会死,长生之血的秘密被发现了他会死,这天下盼着他死的人不计其数,他体内只要还封印着那一半的元神,杀欲便会越来越强,迟早有一日控制不住自己。”

“我生来便是神,放不下苍生,至少若有一日我不得不选择苍生放弃他的时候,不再让他孤单一人。”

她可以成全这泱泱六界,唯一害怕的,是再一次把他抛下。

“同生的事,暂且不要告诉重黎,我只是以防万一,或许只是杞人忧天,说不定我们最后,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她笑着拍了拍颍川的肩,背过身继续往前走。

与此同时,溶洞峭壁下,四下不断传来水滴的脆声,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

不知过去了多久,余鸢被肺腑处传来的闷疼刺醒,嗓子火辣,嘴唇干涩,艰难地咳了几声后,感到有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过了这口气。

她睁开眼,点起一簇火,一汪清潭近在咫尺,她渴得厉害,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别碰。”有人一把扣住了她的腕,“那水是剧毒。”

她一激灵,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回头望去,发现身后的人竟是步清风,他脸上好几处擦伤,额头上那处最为严重,还在渗血。

那双眼睛映着她手中的火光,静静地望着她,半响,才幽幽地冒出一句。

“醒了就起来,我的腿有些麻了。”

闻言,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他膝上,慌忙起身,不慎扯到了伤,疼得她一阵猛咳。

“你怎么……咳咳!你怎么在这?……”

步清风起身,掸了掸被枕皱了的衣裳:“自己怎么掉下来的都忘了?”

余鸢一僵,暗自懊悔。

“……算我手欠。”

第九百一十九章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看来这便是洞底了。”步清风四下走了一圈,发现此处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狭窄,只是这里离毒潭太近,待久了恐也不妙。

余鸢环顾四周,虽在毒潭旁,但他们所处的地方都及时布下了结界能暂且阻拦毒气,她身下垫着一件雪青纹边的袍子,想到方才睡的“枕头”,她不由得一阵尴尬,狐疑地望向还在峭壁下查探的步清风。

“……你为何要救我?”

步清风顿了顿,才回头法答复了她:“欠你个人情,算还上了。”

“人情……?”余鸢想不起自己何时做了需要他报答的事,不如说他现在的处境,都是拜她所赐。

步清风默然背过身去,想起方才从洞口掉下来的时候,她跟着跳了下来,虽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最后是她逼出仅有的一点灵力,掀起一阵罡风,缓住了下坠的力道,才没让他二人直接摔死在这洞窟里。

且落地的时候,是她抢先垫在了他下头,晕了过去。

在她昏睡不醒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过要不要直接在这了结了她,永绝后患,但终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即便她不再是余念归了,他也没法狠下这个心来。

“这结界还能支撑几个时辰,我们要尽快找到别的出路。”他回过头,发现她已经盘膝而坐,开始为自己疗伤了。

但还未运息一周天,她便呛出一口血来。

“念归!”步清风想也没想,快步上前去扶她,一探才知,她此时极为虚弱。

“滚开……!要说多少遍,我不是余念归!”她狠狠推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竖起了一身的刺,不许他再靠近。

“以你的修为,不至于此。”步清风起了疑心,“你不是已经同化了魔尊的内丹么?怎么还会伤得这么重?”

余鸢啐了一口血,毫不客气地剜了他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她再度坐起,继续疗伤。

但没过一会儿,她便感到有人托起了她的手,湿漉的布料轻轻地抚过她的掌心,有些凉。

她咬咬牙,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正帮她清理血渍的青年,窝了一肚子的火,冷冷地开口:“你是不知道自己多惹人讨厌吗。”

“我知道。”步清风连头都没抬一下,将手中的帕子搁在一旁,从怀中摸出一瓶药膏来,理所当然地给她抹上,“姑娘家的手,别这么作践。”

余鸢看了眼自己的手,满是大大小小的擦痕和淤伤,新旧皆有。

“我伤成什么样,与你何干?谁稀罕你的药,惺惺作态……”她不耐烦地甩开手,本想将药瓶打掉,哪成想劲儿使打了,步清风白白挨了一巴掌。

余鸢看着自己的手,一时也僵住了,待回过神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自找的。”

她晓得这人脾气好,但脾气再好,也架不住被人扇耳光,等着他回嘴等了半天,却听到一声叹息,他起身走过去,默默将药瓶捡了回来,挽起她的袖子,继续涂药。

“你!……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余鸢瞪着他骂道。

“大概是的。”他静静地垂着眸,涂药的动作很轻,但攥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却又捏得很紧,她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出来。

“步清风,你要是还把我当做余念归那个蠢丫头就大错特错了。”她冷冷道,“你这般不识好歹,迟早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是吗。”步清风淡然地撕下自己的衣摆,给她包上,颇为坦荡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不动手,反正我死在这还是死在外头对你来说也没分别。”

“你……!”余鸢咬牙切齿地举起了短刀,抵在他喉间,“你以为我不敢吗?”

步清风平静地眨了眨眼,没有答话。

僵持良久,余鸢觉得自个儿都都发麻了,这厮竟也没有半分惧意。

“你当着不怕死?”

他低笑了声:“我是个早该死了的人,苟活这么多年,也不亏了。”

“……神经病!”余鸢白了他一眼,收回了刀,“今日没兴致,改日再收你的小命。”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包扎好的双手,药膏清凉,涂着很舒服,她在心里暗暗呸了声,懒得理会。

步清风收拾好药,坐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擦拭着自己佩剑。

“天虞山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忽然问。

余鸢瞥来一眼,没好气道:“不记得。那是余念归的记忆,又不是我的……”

“我去问过渺渺了,这些年操控那具躯壳的是你的神识,你多少是记得一些事的。”

余鸢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渺渺”是谁。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烦不烦!”她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屈着膝背过身去。

“你……”

“步清风,刚刚跳下来是我脑子抽了,我杀人放火,满口谎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那些同门同道不都憋着劲儿要把我生吞活寡,你能不能别跟我说话,别理我!”她烦躁地一脚将石头踹进毒潭里,那石头转眼间便被四周剧毒化成了水。

她吼完之后,身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要不是还能听到他的呼吸,还以为人已经死了。

这么僵持久了,又极是尴尬,一肚子火憋得人脑子疼,悄然回过头,却见他在石壁旁来回转悠,不知摸索着什么。

“你干嘛呢?”她不解地问。

“问你话呢!”

“你真哑巴了?”她抄起一块石头砸中他的后脑勺。

步清风捂着脑袋回过头,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委屈:“……是你让我不要理你,不要跟你说话的。”

“……”这特么是不是个傻子!

她头大地扶着额:“别瞎找了,你过来。”

带他走近,她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步清风犹豫半响,还是坐了下来。

“手伸出来。”她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胳膊。

步清风迟疑少顷,递出了自己的手。

掌心还留着青紫,毒性未除,却不知为何没有再深入到经脉中。

余鸢疑惑地皱了皱眉,没有细想,凝灵于掌,将毒一点点驱散了去。

“方才你给我上药,这人情还你。”她合着眼,冷冰冰的打断了他。

胳膊却在此时被人轻轻戳了两下。

“干什么!……”这人是要烦死她吗!

她睁开眼,却见一只平安符,缀着素色的穗子,做得很是精巧,唯独这几株青竹绣得良莠不齐,一面细密精致,一面针脚稀疏,都能看到底色了。

余鸢一怔,茫然地看向他。

“余师侄的女红学得很好,同门的衣裳若是弄破了,时常去找她封补,便是破了个洞,她都能补得完全看不出来,当年的平安符有两只,一只给了渺渺,一只给了我,明明是同一个人绣的,这两面却是天壤之别,你怎么看?”

步清风的声音不温不火,没有逼问的意思,但余鸢却有种被逼到墙角的紧迫感。

“你分得清自己几时是余念归,几时是余鸢吗?”

她被问得头皮发麻,一巴掌拍掉了那枚平安符,悻悻道:“这只是个巧合,当日那蠢丫头缝着缝着自己累睡过去了,我瞧着糟心,顺手缝完了另一半,你少在那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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