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父点了头,便接了剑细细端详,从剑身来看,与他当日所见的确极为相似,但那日打斗之中,确实也有些地方没能看清。
他试图拔剑出鞘,却发现这把剑看似轻巧,却像是嵌在了鞘中,使了劲儿也未能挪动分毫。
长琴亦帮了他一把,也是如此。
一把瞧着不过堪堪中品的灵剑,居然令她想起当初试着拔泰逢剑时的艰难。
“弟子来吧。”云渺渺走上前,握住剑柄,稍一使力,寸情铿锵出鞘,凛凛剑锋,精巧而锐利。
看着方卓诧异的脸色,步清风帮着解释了一句。
“寸情和霄明气性大了些,平日里除了师妹,连师父都难以近前,方师弟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心存疑惑,便仔细瞧瞧,莫要留下什么误会才是。”
闻言,方卓垂眸,看着膝上横陈的紫剑。
有长琴在旁,若她当真撒了谎,必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
长琴早已与长潋谈过此事,对于云渺渺的怀疑也打消了大半,此时不过是为了让方卓安下心来。
良久无果,方卓也不得不相信长琴所言是真,错愕地将剑交还给云渺渺,心念动摇,陷入了沉思中。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只想再见一次的人
“你这几日,可还记得什么?”长琴问道。
方卓有些混乱,听步清风说他失踪已有数日,但于他而言,却更像是做了一场梦。
记忆是零碎的,他好像醒来过,又似乎只是错觉
步清风这几日找寻下来,也愈发焦急,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任何线索都可能是救回那十人的契机。
“方师弟,你可要好好想想,包括之前你为何要对旁人说起渺渺可能与魔族有所勾结一事,那是你的真心话吗?”
“师兄,且莫催促。”云渺渺看到方卓一脸艰难,示意步清风稍安勿躁,近前一步,将声音放轻了些,“莫要着急,你只需一点一点回想便可,任何你觉得不寻常的事都可以,无论是你遇袭后,还是在那之前”
她的声音温和平静,有意放缓了语速,对于此时冥思苦想,愈发头疼的方卓而言,更像是一种善意的诱导。
他断续的记忆渐渐连了起来,缓慢却真切。
“不对劲的地方我好像清醒过一次,但想不起是在那一日了。”方卓努力地回忆着。
“是在被妖邪抓走后吗?”长琴问。
他点了点头:“应当是的,我看到了很多剑,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我好像在一座山洞里”
“看到了什么?”长潋也试着为他梳理记忆,循循善诱。
方卓合上眼,仔细回想:“石头,黑色的邪气,还有一个女子躺在那,脸色很差,也不曾动弹过。”
闻言,云渺渺倏忽一怔,看向长潋:“师父,方师弟看到的应当就是我被引去的那座山洞了。”
而躺在那的女子,也不言而喻。
“女子?”长琴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见长潋的脸色陡然凝重起来,不由疑惑,“师兄,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长潋面色凝重,道:“方卓看到的女子应是一具尸体。”
“尸体?”长琴一怔,“何人的尸体?”
天虞山中怎会出现什么尸体?难道说!
“不是失踪的那些人。”长潋看出她的心思,摇头否认,“那具尸身渺渺也见过,说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在找到之前,也并无证据,但那女子的身份多半是朱雀上神。”
“什么!”长琴错愕地看着他,“师兄,这话可不能瞎说,据传说,天之四灵数千年便陨落了于不周山,神形俱灭,不得超生,怎么可能还有尸首留存于世?”
不周山的废墟还真真切切地堆叠在西海之上,数千年来寸草不生,鸟兽退避,那等惨况,总不可能是误传。
更何况,四灵陨落后,连带着昆仑山都消失了。
神界没落,早已一蹶不振。
师兄给她的名义是上神的弟子,他的同门,可她遇上四处征战,平定八方的长潋之时,不周山大劫早已过去,她连朱雀上神连师尊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如今突然告诉她,朱雀的尸首重现世间,还与一个来路不明的邪祟扯上了关系,如此荒唐之事,要她如何相信?
长潋看向她,叹了口气:“我也不曾料到,但朱雀上神师尊的尸体当年的确被救了下来,我也是近来才得知,那尸身一直被存放于酆都地府,一月之前,十八层地狱突然崩裂,酆都所有鬼差忙于捉拿四处逃窜的厉鬼之际,尸身竟被盗走。
此等大祸,如今想来也着实蹊跷,时机一直恰到好处,如此缜密的安排,只怕是早有预谋。”
“可可一具尸身,还有何用?”长琴百思不得其解。
诚然天之四灵法力深不可测,但毕竟是活着的时候,即便真的留下一具尸体,还能如当年那样呼风唤雨不成?
“或许是有用的。”云渺渺眸光一沉,看着她,“传闻中的长生之血,便是父神赐予朱雀上神的东西,这么多年间也有人怀疑过,久寻未果的长生之血,会不会被朱雀上神藏在了体内,或者就是朱雀的心头血之类的。
除此之外,那具尸身上,或许还留有上神当年的记忆,我遇袭时看见了,朱雀上神与父神交谈的景象,的确提到了长生之血。只可惜弟子没能听到最为关键的一句,不过也所幸如此,记忆断开后,那邪祟也不得而知。”
当时她挣扎着从那段记忆中清醒过来,便见到了那妖孽,此事想必是他早有安排,她若是真的助他听到了长生之血下落的关键线索,才是最为糟糕的。
说到底,为何偏偏将她引到那具尸身面前,也十分古怪
“所以那邪祟的目的是从朱雀的尸身上得到长生之血的线索?”长琴吃了一惊,旋即又想到什么,暗道不好,“倘若真如传闻所言,朱雀师尊将长生之血藏在了体内,那岂不是大事不妙!”
尸身而今就在那邪祟手里,想如何处置,还不是一年之间?
“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长潋不露声色地看了看尚在沉思的云渺渺,对长琴道,“如你所言,那邪祟的目的若真是长生之血,而这宝物也确实在师尊身上,他盗走尸体后便可以着手找寻,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到天虞山来以身试险?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尚未在那具尸身上找到长生之血。”
闻言,长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师兄所言不无道理,如此说来,那邪祟带着一具尸身潜入天虞山,是为了找到长生之血的下落,可天虞山立派这么多年,从未听说山中藏着关于长生之血的线索,若是有,师兄和我还能不知么?”
“从前的确没有。”长潋摇了摇头,“这些年却也算有的。”
说着,他暗暗瞥了云渺渺一眼。
藏在这的,和长生之血最大的连系,可不就在眼前。
从她同他提及在山洞中昏过去之后做的那个梦之后,他便怀疑她转生后的魂魄,是不是还有重归原身的一日。
转世投胎,不过是帝君给了她一具凡人身,倘若能想起一切,她还能神元归位,再次成为上神吗
纵使希望渺茫,但只消一想到并非毫无可能,他心头便陡然涌起一阵澎湃。
他并不想得到什么长生之血,只想再见一次他的师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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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井
“师兄,你说的话愈发让人难以捉摸了。”长琴叹了口气,却是对山中藏着长生之血的线索一事始终半信半疑,“师尊的尸首若真的被妖邪掳去,无论与长生之血有无干系,定然要夺回来的,不过在这之前,先找到那作乱之人最是要紧。”
她转而看向方卓,郑重道:“除了那尸体,你可有看到邪祟的样貌?”
方卓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他清醒时的记忆仅有那么一点儿,好像也曾看到了掳走自己的妖邪,只是隔得太远,神志不清,能想起的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以及
“我好像看到了一口井。”他试图回想那时的细枝末节,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掳走我的人就站在那井边,不知在看什么”
“井?”步清风皱了皱眉,“后山有井吗?”
后山平日里虽没什么人去,但其实长了不少药材,丹修或是对药草有兴趣的弟子有时会去采摘,但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井。
云渺渺也陷入困惑中,她找到那座山洞时,还被困在虚梦千年中,看到的,听到的,都多半是幻象,与方卓看到的景象应是不同的,自然也就不曾见到附近有什么井。
“没有看到其他人吗?”步清风还不曾听他提及那十个失踪的弟子。
先后被掳走的人,难道不是被关在一处?
方卓摇了摇头,亦是不得其解:“那山洞里除了我和那女子的尸体,便再没有别人了。”
他眼下还有些混乱,暂且顾不上什么朱雀上神和长生之血,最令他担忧的,亦是在他之前被抓走的那些弟子。
按步清风的说法,他被掳走的前后,还有数名弟子失踪,可他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人的印象
还有那口井。
虽然迷迷糊糊的,但他确信,那时的的确确看见一道黑影站在那井边朝下看。
他究竟看什么
一想起那一幕,便会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长琴看着他就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最后失踪的那五人入后山之前的证词,下意识地朝他的脚踝看去,尽管盖着被子,但她昨日已问过师兄,他的脚的确受了伤,不便行走。
而这话,恰好与证词吻合,如此这般,当日带那五人进山的天虞山弟子恐怕就是
“这是你最后能想起的东西吗?”她问。
方卓点点头:“看到那口井之后,我好像又昏过去了,直到今日清醒过来之前,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长琴点了点头,看向长潋:“师兄,那妖邪恐怕有操纵人身心的本事,方卓应是受了操控,将那五人带进了后山。”
长潋点了点头,亦觉得如此。
方卓却露出了错愕的神色:“我回来过?”
“嗯。”他这会儿尚需静养,长琴不愿让他多想,“此事为师会彻查,是那邪祟诡计多端,利用于你,待找到之前失踪的人,真相自会大白。”
话虽如此,方卓却无法就此揭过,从她的话中不难想到他“不省人事”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他还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运气。
但这运气若是踏着他人性命而来,他只觉得浑身发寒。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说来他为何还活着?
在后山中招的那一瞬间,他便看到了自己的死期,可眼下他却还真真切切地坐在这。
恍惚,却不像是在做梦。
为何是他回来了?其他人呢?他们也还活着吗?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思绪又乱了。
他试图想起那邪祟的模样,然而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方才清风师兄说,是他传出了云师姐与魔族勾结的流言,这怎么可能
他没有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