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不在意吗。”
他静静地观望这刀剑不入的灵障,光辉清浅,莹莹如暖。
很漂亮,他却听不懂它的话,遂反问。
“本尊为何要在意?”
桑桑似乎僵了僵,忽然溢出一声冷笑。
“你果然够心狠。”
原本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忽然被这一句激起千层浪,气到连抽气,都颤抖不已。
它几乎要憋不住自己哽咽的声音。
“真好啊”它终是缓缓地,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连笑意都仿佛蒙上了世间最冷的霜,“是了,反正你就是铁石心肠,能放得下,还能忘得这么干净,连自己当初是个什么混账东西都一并抛之脑后了
我还指望你至少能记得哪怕一星半点。是我错了,连血翎都认不出,还指望你念着她?可她曾对你那样好,若是听到今日这话该有多伤心!
重黎,你真是厉害
我,自愧弗如。”
今天的更新到这啦!明天要到地底下咯!
第八十五章 :洞穴中的怪物
冰冷的露水顺着濡湿的山石缓缓滴落,血染进了水洼,渐渐漫了出来,淌进潭水中。
微弱的光从石缝间透出来,照在破裂的磷石上,发出幽幽的光,借着粼粼水波,方能窥见此处洞窟半貌。
被丢在石壁旁的白衣女子渐渐转醒,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冻的,喘一口气都能痛得浑身发抖。
肩膀似乎被冻僵了,那骨肉模糊的伤口好歹凝住了血,没让她在昏睡中就这么死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每动一下,仿佛都能听到自个儿的骨头在咔咔作响,之前的腿伤似乎又被扯动,她靠着石壁缓了十几息工夫,脑子好歹清醒了些,这才将前因后果串了起来。
推开孟逢君的时候,她倒是也没想那些个同门大义,不过是一闪而过,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念头,回过神来,已经召来霄明冲出去了。
说起来霄明好像也掉了。
她低下头,看了眼腰间,只有一把寸情。
她记得自己被拉入水下之前,将桑桑丢给了重黎,从中招到坠崖,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活祖宗会跟着跳下来,可惜到底是慢了一步,也不晓得他可有同桑桑吵架。
师兄和念归他们应当也在外头,多半又让他们挂念了。
这回倒不能怪运气,是她自个儿上赶着往上撞的。
只是没想到,本以为会被淹死,这深潭之下,竟还别有洞天。
四下静得出奇,不见那些将她拖下来的树藤,也没有獓靥的身影,却弥漫着浓重的邪气,身后传来轰鸣的流水声,借着磷石的光辉,她挪到水边,方才看清这座山中洞府,竟也有几处浮山,幽光如炼,照在数丈的石台上,清清冷冷。
这儿仿佛是一座被掏空的地牢,深入地底,足十丈余,昏暗不可见底,唯有水声不绝,而她所在的这座浮山,恰有一方水潭,从更高处淌下的水,盈满了石滩,又从四方边缘飞流而下,坠入深渊。
从头顶滴下的水珠坠入石潭中,不断地激起涟漪,水底白石成堆,凛凛波纹又映在石壁上,格外粲然。
她拄着寸情勉强站起来,朝那水中看去,不由一惊。
方才乍一眼,还以为这水底铺满了白色卵石,细看却是森森白骨,泡在这冷到极点的潭水中,竟冲刷得如卵石般光滑,如此再看这片水光,一股寒意阵阵涌来。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粗重的喘息,黑暗中,脚步声渐渐逼近,在这寂静的洞窟中传来了回音。
她的脸色登时白了几分,暗暗握紧了寸情,不露声色地凝灵成火,汇于掌心。
许是平日里被孟极惊吓惯了,这等从身后徐徐靠近的步伐,一声接着一声,她暗暗数着,便能估量出身后的“东西”离她还有多远。
她本就受了重伤,又暂且没有寻到出口,便是逃,也不过是促狭之地,眼下虽没有看到藤鞭,但保不齐下一刻便会当场拿下她。
她的灵力已近枯竭,仅仅是站着,都分外吃力。
一剑,至多只能出一剑。
若是失手,便是她命该如此
她合了合眼,稳住了气息,将掌心的火,徐徐融入寸情的剑气中。
身后的动静寸寸紧逼,灼热的气息喷在她头顶,这个头倒是比她预想中高些,她若是此时转身,瞧见的应是它的腿。
她仔细回想着曾在映华宫中看到的獓靥的画像,其兽壮硕,四足如柱,头生四角,状似牛,大小多半与孟极差不多。
只是这三危山数百年间,也不知发生过什么,这凶兽似乎习得了不少新本事,这个头也更为高大了。
这凶兽似乎也不着急吃了她,又或是已经吃饱了,潭水中除了鸟兽的残骸,还有不少人骨。
不知泡在那多久,竟连一丝血肉都瞧不出了。
头顶的喘息灼热如火,她却渗出了一身冷汗,只得一面凭着这气息传来的方位,一面回想獓靥的状貌,估出其要害所在,待其逼近身后,她当即回身出剑!
堪堪避开了身后当头一爪后,耳边传来了撕心的惨叫!其声虽粗粝,却不像是典籍中记载的獓靥的叫声,反倒
像是鸟鸣。
眼前仿佛横着一堵遍布毛发的肉墙,并未找到她料想中的前足,一剑挥下,却是斩了个空!
她吃了一惊,还未看清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黑暗中突然挥来一阵罡风,将她掀了出去!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石壁上,再度扯裂了肩上深可见骨的伤,痛得她伏在水边,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
艰难地凝出了一团火光后,她将其推至半空,勉强照亮了这座浮山。
脑子里一片嗡响,耳边不断传来痛苦的嘶鸣,她看着手中的寸情,殷红的血划过剑锋,竟然在顷刻间化为了飞灰。
她强撑着没让自己昏过去,意料之中的杀意却迟迟没有落在她头上,倒是那号叫,竟愈发痛苦起来。
她艰难地抬起头,想看一看那獓靥究竟变成什么模样了,然而趴在她眼前痛得几乎是遍地打滚的,却与獓靥没有半分相似!
莫说牛头,莫说四角,甚至连腿都只有两条!
即便是吞噬了成百上千的血肉,也不应如此。
她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此物”的脸,双眸血红,通身如灰,便是布满了皴裂般的纹样,也万万不会瞧错这分明就是一只巨鸟!
方才将她扇出去的,正是它的羽翼。
挣扎之中掀起的风,险些将她推下浮山,其翼若遮天蔽日,令人心生畏惧。
正因这鸟身,她方才全力刺出的一剑到底还是扎偏了几寸,只在它肩上留下了一道纤细的伤口明明如此微不足道,却见那血汩汩地淌出来,竟泛出了丝丝缕缕的浊气,将那道指头大小的伤口周围的血肉烧得几乎溃烂!
不过短短几息间,羽毛脱落,血流如注!
若不是手中还拿着寸情,她简直要怀疑方才刺中它的不是这把无灵的下品仙剑,而是重黎手中的神剑英招。
那巨兽趴下来,足足占了大半的山头,似是痛极了,叫声凄厉几近泣血!若不是瞧见它这张凶恶诡谲的脸,倒是要让听者心生不忍。
她低头看了看寸情,依旧是她熟悉的无灵细剑,唯有催发出的剑气多了几分寒意。
再看向那巨兽,它这会儿也看到了她,血红的眼透出可怖的戾气,周身气息污浊,有如一滩黑泥。
这般邪气,着实瘆人,怕是较之獓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咬咬牙,扶着石壁站起来,静静地望着它,迟疑片刻,终是道出了疑惑。
“你不是獓靥?”
寸情虽然目前是把无灵剑,但其实来头可不小哟!
捉走渺渺的“怪物”,之前文中也出现过各种传闻,但其实真假掺半,大家觉得是谁呢?
第八十六章 :你别躲了
那巨鸟浑身发乌,羽毛上血痂与尘土都黏作了一团,自喙部蔓延开如藤蔓般的黑色纹样,透着丝丝缕缕的浓郁邪气,似是从血水里捞出的眼忽然看了过来,泛着粼粼水光,却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泪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惊心,却毫无神采。
阴暗。
深不见底。
满是戾气。
仅仅是与之对视瞬息,便已令她感到通体生寒。
挂在剑锋上的血,泛着黑气,缓缓地滴落下来,屏息间,就连这等细微的声响都如一声惊雷。
那巨鸟似是痛得厉害,挣扎了两下,周身浊气翻涌,顷刻间便将它吞没了。
云渺渺暗自心惊,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浊气散去,趴在血泊中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双臂还是鸟翼的模样,看似沾满脏污的的柔软羽毛划过石面,却发出了刀剑般清冽的声音,着实叫人肝颤。
一身的污浊,仿佛刚从十八层地府爬回人间的厉鬼,若不是看到那双血红的眼,云渺渺岂敢相信这男子就是方才那只巨鸟。
他拖着半边无法抬起的翅膀,死死地盯着她,口中不住地发出粗粝的“赫赫”声,步步紧逼。
她意识到不好,想退,却发现身后除了石壁,便是断崖了。
她已经凝不出灵力,就连握着寸情都觉得使不上劲儿,在他逼至眼前时,不顾一切地推了他一把!
本以为不过是负隅顽抗,哪成想这鸟人竟如毫无防备般被她推出三步远,一个趔趄便栽在了地上,吃力地喘息。
那双眼,依旧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僵持良久,也没有再动弹了。
云渺渺为自己的伤止住了血,转而看向他肩上的伤,却发现那伤口比她刺下时足足溃烂了一圈。
血汩汩地往外冒,淌在石洼里,又顺着缝隙流进石潭。
披散的长发在磷石的光辉中隐隐透出了色泽,污浊的灰尘下,竟是一头白发,他应是痛极了,蜷成了一团,就连布满黑色裂纹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见他许久不动,云渺渺犹豫再三,上前了两步,用寸情在那双羽翼上小心翼翼地戳了两下。
缩在羽毛下的人忽然掀开了半边翅膀,恶狠狠地冲她呲牙!一声怒吼响彻洞窟,惊得她一剑挥下去,划伤了他的腿!
暴躁的咆哮变成了凄厉的嘶鸣,他捂着腿不住地颤抖。
这一下虽不如肩上的伤口深,但血肉也同样开始迅速溃烂。
他痛苦地哭号着,往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