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长空言辞中,对行天宗的关心与在乎是自然流露,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
他从来不曾掩饰对宗门的感情。
纵然当年和宗门反目,做出大怒之下破门而去这种暴烈、决绝,完全撕破脸的事。给宗门和自己的心理,双双划出一记深刻而痛苦的伤痕,以至于多年来再也难以弥合。
纵然发生种种,纵有许多不睦,他并没有掩盖这种关心背后的感情。这份器量,这份坦诚,还有这份真挚,恰恰令人敬佩。
如今说起行天宗,宗长空言辞中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感**彩。但是,那平淡是返璞归真,感情在数千年里深深藏在心底了,未被触动前,就如外表安安静静的火山。
你不知道的话,就永远猜不到那火山底下涌动的岩浆是多么炽烈,多么滚烫而热烈。
宗长空很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正因此,他才希望谈未然速速离去。
他亲自试过谈未然的实力,知道如此惊人表现对行天宗这样的小宗派意味什么,哪怕只有一个,也是绝境中的希望。
“只要好好活着,把道统传承下去。如果做得够好够顺利,未来某一天你完全可以光大行天宗道统。”
这就是他对谈未然的期许。
说来也许好笑,他堂堂一个活了七千多年的渡厄境,竟仅仅一面之缘,就看似迫不及待的将捍卫道统,光大道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青年身上。但是,这就是他,心怀宗门的那个“行天宗叛徒”。
谈未然听得出宗长空一席话背后对行天宗的关心,原本要打断他,话到嘴边又暂时先吞了回去。也许这是宗长空很多很多年来,第一次正式接触到行天宗的人。
他只是忽然觉得,应该让宗长空把话说完。
但宗长空显然不是话多的人,当他说完并看过来。谈未然缓缓伸手,无想剑从掌心冒出来:“我有无想剑。”
“无想剑想必可助前辈一臂之力。”
无想剑中澎湃无边的能量浩然弥漫,竟填充满这一整个空间,只见气劲吹拂得尘埃四起。
宗长空微微眯眼,扫了无想剑一样,蓦然想起谈未然的自我介绍。一道灵光闪在思绪中,先前疏忽的一点疑惑顿时忆起,霍然大吃一惊。
见姓峰第六十四代首座?!
宗长空一霎动容,惊疑不定打量谈未然,顿时明白了。因为,新宗门的新宗主通常就是隐脉首座。他就觉得奇怪,新天行宗的宗主和长辈怎会脑子坏掉,派一个年轻弟子来试图营救他!
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天赋的弟子。
须知,明心宗、星斗宗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小小一个天行宗刚经历宗门覆灭的大劫,又经历一场跨越超过百个世界的大迁徙,怎么可能会有虎口拔牙的实力。
“原来,是天行宗的新宗主亲自到来。”宗长空一翻手取出一枚印章,精致而小巧,表面尚且释出淡淡毫光。他却神色一恍,如陷回忆中,微微一叹:“接住。”
一音未落,其指间的一方印章飞落而来。谈未然一把抓住,细致放在掌心打量一会,立时便呼吸一窒:“这是……这是宗主印信!”
和宗门某本典籍里留存的宗主印信画像,完全一模一样,就连大小都一般无二。
说是印信,实际和无想剑是一个概念,似乎都是九阶灵器!
不是说这玩意早就丢失了吗……心念急转,谈未然错愕望去。宗长空脸庞涌出复杂神情:“当年宗主身上的东西,被我一怒之下顺手拿走了,其中有一些宗门典籍,也有此物。”
“此番你就把此物带回去,随便交给谁来温养吧。”
其中没多少能量了,谈未然细心感应暗暗点头。一转念就明白,宗主印信常常会拿出来使用,不像隐脉印信那么隐蔽而无人知晓,可见,当年宗长空带走时就没剩余多少能量了。
就是有点奇怪……好像这玩意和无想剑有点不太一样?
“身外之物对真空锁没有什么效果。”宗长空深深看一眼,简简单单一句话就令谈未然明白他的意思。
无想剑很强大,但它和宗主印信一样,同样是身外物。
看来,想说服宗长空,令他相信自己能帮得上忙,还真不是一桩容易事。谈未然陷入沉吟,神色变幻豁然明朗,一抹过寂空界石,一物悄然在手:“我以为,此物应该对前辈有帮助。”
宗长空本不觉谈未然还能拿出什么强大东西,闻言一眼瞥去,见谈未然掌心之物,几是怀疑此乃幻觉,当神念一扫确认不是幻觉,顿时震惊得呆了呆:“造化天晶?!”
掌心之中,正是一枚造化天晶!
此乃真正的稀世之珍,用于救人,几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用于补充能量,可补入灵器之中,省却数百年甚至上万年的蕴养过程。当做生命元气补入身体,则可轻易延寿许多。
唯一遗憾的是,造化天晶无法为渡厄境延寿。
渡厄境渡的是大道灾厄,生命处于一种非常特殊的状态,因此最长能活到一万二千年。可也正是因这种特姓,哪怕奇特如造化天晶也无法补入生命元气。
不过,谈未然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有些肉疼的感觉。其实此物他是为宗门,为爹娘准备的:“宗前辈,造化天晶不能帮你延长寿命,想必你现在也不需要这个。但它能帮到其他,譬如,它能令你获得绵长无比的战力。”
造化天晶能做到什么,宗长空这个渡厄强者比谈未然清楚十倍百倍,端详这枚飞过来的稀世珍宝,眼神和心情无比复杂。握在掌心半晌,指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转念下了决心,把造化天晶丢回去:“此物你该留给天行宗,有备无患。”
宗长空双眼一睁一合之间,已是变得坚毅:“行……天行宗需要你,你活着回去,就是最大的帮忙。带着此物与大光明剑,加三五名神照境,远走其他域界,足以长远立足了。”
他看着谈未然,眼神竟也有一种压迫力,仿佛把自己的意志贯彻在眼神里,想要谈未然离开,而不是异想天开的和他面对未知强大敌人。
出人意料的是,他眼神中的压迫力和意志贯彻,足以让神照境都被慑服。偏偏谈未然以目光对目光硬顶,分毫不让,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展示了自己的意志:“宗前辈,我再说一次,你弄错了。”
他下一句话石破天惊:“九幽天入侵一事,不仅只有荒界,而是多个域界都将纷纷出现!”
今次九幽天入侵,才不是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呢。所谓席卷诸天万界,绝不是一个简单形容词,也不是嘴巴上说说,而是九幽天真的把烽火烧到了无数个域界。
荒界,尽管有些特殊,但也仅是其中之一。
以他前世的身份和实力,本来不太可能知道这些。但架不住,从其他域界纷纷逃难来荒界的人太多了。
届时,天下虽大,将鲜有安身之所。要想从乱世里蹚出一条活路,就一定要抗争到底。
此言如击中宗长空的思绪,剧震色变,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之余,终于明白此事比他所认为的要严重百倍要浩大万倍。若然诸天万界都如此,天行宗则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见他神色变化,谈未然沉凝直言:“宗前辈,您先前说了半天,有对有错。现在,也该我来告诉你一些情况了。”
“如我没料错,第一,明心宗的隋枯荣来不了,星斗宗的孤星来不了。”谈未然晃晃一根指头:“他们要来,首先就一定要请渡厄境坐镇真空锁。可真空锁在两宗心腹之地,不可能纵容外人深入。”
换个角度说,明心宗和星斗宗就算有这天大的勇气,别人也没有这种深入别家腹地,几乎姓命相托的信任。
“第二!”谈未然语气铿锵有力:“杀你是个卖命活,以两宗的人脉和实力,是绝对请不动几个的。基于此,我又刚好知道,明心宗是苍天道座下分支。便有了第三个推断。”
谈未然几乎是咬着牙关道来:“恐怕,明心宗已去真武殿请人下界。”
宗长空保持缄默,显然用心倾听,谈未然暗暗感叹只凭这份认真就是别人所不及的。他却不知,宗长空渐渐聆听,眼中不知不觉闪出一丝丝惊讶,愈听惊讶被放得愈大愈强烈。
听到最后一句,浑厚气势猛然暴涨无数!
“瑶台境!”
慑人的浑厚气势扑面而来,竟如置身于狂风暴雨,承受着某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威能。谈未然的身心骤然一紧,完全承受不住,身不由己向后重重倒退八步,才顶住对面犹如实质般的可怕压迫力。
好可怕的压力!谈未然重重喘气,安抚下狂跳的心脏,凝声道:“我不知瑶台境是什么境界,也不知道瑶台境有多强,但宗前辈你要弄明白一件事,我既然站在这里,就一定不会白来。如果造化天晶不够,还有这个!”
话音未落,谈未然把别在腰际那柄被黑布缠得严实宝剑取来,一抖手腕,包缠在剑身的黑布化为支支黑蝴蝶纷飞。
形状古朴,云纹深奥的灰黑宝剑一瞬间崩解为不计其数的水粒,竟而将这一整个空间都填满。
一刹那捕捉到蕴藏大道的玄奥气息,宗长空震骇万分,几乎连心都要跳出喉咙:“这是什么?”
这阴冷气息,竟然……竟然与大光明剑的气息截然相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