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雾气朦胧。
草木之上,露水晶莹。
假山流水之中,秦先羽缓慢行走,伸手触一触青树之上的晶莹露水,抖落了不少。
“鼎鼎原无鼎,炉炉亦非炉。其所谓炉鼎者,以其修道之功,刚柔两用方能济事,烧炼金丹,有鼎不可无炉,有炉不可无鼎,鼎炉俱备,方能成药也。”
“金鼎者,刚强坚固之物,人志念专一,能以载道之义,又名乾鼎。”
“玉炉者,温柔平静之物,人工夫渐进,能以久远之义,又名坤炉。”
秦先羽脚下行走,默念道经。
他如今所想的是大道金丹。
然而,根据书中所述,尚有一类外丹。
“铸造铁鼎,做作泥灶,烧炼金石,取天材地宝,以此成丹者,属外丹成道。”
“这类仙家,非地仙,非真仙,只当伪仙。”
秦先羽自语道:“卢元宗那位,就是以此得道,练就金丹,故而脱凡为仙?如此说来,当初卢家老太爷参悟朱果,寻得神仙妙道,莫非是以朱果为外丹,试图以此成道,得以飞升上界?”
虽然都有个卢字,但显然离得太远,两者之间八成是没有关系。可两者之间同样有个卢字,同样有关外丹成道,不免让秦先羽有些联想。
他深吸口气,只觉精神气爽。
这里雾气弥漫,然而空气清新。
尘世间的雾气,内中气息多是不利于人身,但上界气息纯净,此刻是晨时,气候稍冷。便有水汽凝结成雾。
雾气中极为湿润,有潮湿之感,水气极重。但秦先羽修炼先天混元祖气,不分阴阳五行。诸般气息皆可吸纳。
他能够感觉得到,若是每日晨时在此修炼片刻,能抵下界半日打坐的功夫。
“在这上界之中,果然修炼较快。”
秦先羽坐在石旁,略微沉思。
身上的伤大多已经恢复,剩下少许也不过一两日便能自行痊愈。
从尘世来到上界,金汤玉液增长不少,总体而言。修为有所增益是好事。玉牌之中,雪蚕蛊和那许多铁嘴神鹰,诸般蛊虫,都在玉牌山林内栖息。
以往凭借这些手段,可以无敌于人世,但来到了上界,不知何时便会遇上一位仙人。
面对一位仙人,再深厚的底蕴,再厉害的手段,也是枉然。
当下自是以修炼为主。
这梁家只是云州边界。偏僻之地,少有仙家,更无仙界气派。若是秦先羽偏安一隅。倒可以安居此地,除却那位卢元宗的伪仙之外,便可全无顾忌,肆意纵横。
但是若想修成大道金丹,成就仙家,便要十分长久了。
“不如就往云州中部去一趟,遥远路途,权且当作游历,待得到了云州中部。得见仙界景象。若真是那般令人憧憬,便设法在那里安居修炼?”
“根据记载。那里仙宗为首,各宗林立。诸般仙山福地,灵泉圣水,又有人杰辈出,神仙出入,必然好过这里。”
……
“梁家家主梁正商,求见真人。”
“进来。”
梁家家主从面貌来看,约是未满五十,蓄须到胸前,面貌隐约和梁婷儿有些相似,只是脸色蒙上一层白色,嘴唇有些泛黑。
秦先羽朝他见了一礼,说道:“梁家主来得正好,贫道叨扰数日,今日便该走了。”
梁正商未想到一进门便听这位真人要辞行,脸色有些变化,忙躬身说道:“真人对梁家有大恩情,梁家尚未报答,如此怎好?莫不是梁家那些下人怠慢了真人?”
秦先羽略微摇头,说道:“你们路上捎带贫道一程,贫道应付了卢元宗那一行人,两两相抵,谈不上恩情。至于眼下,虽然贫道坐镇梁家,给诸般势力一些震慑,使你梁家得以应付过来,但也在你梁家藏书阁之中观看典籍,两者亦可抵消。此刻梁家形势安定,贫道也把藏书阁之中的藏书尽数翻阅过,如此,也该辞行了。”
梁正商面色微变。
原本听梁元凯等人说,这位真人面貌年轻,看似少年,且与婷儿相谈甚欢。他原本有意将婷儿许配,以此为代价,请这位真人长住梁家,甚至愿意拟定他与婷儿的后人为家族主脉,任家主之职。
但在这一刻,他心下便有些凉了。
那个年轻道士,语气平淡,却没有什么留恋情意。
梁正商深吸口气,说道:“梁家近来借真人雄威,压服各家,受益匪浅,如今大局初定,梁某终于得以抽身出来,欲摆宴席,款待真人,且有厚礼相谢,真人不若暂留数日?”
秦先羽摇头说道:“不必。”
梁正商脸上有失望之色,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秦先羽仔细看了几眼,皱眉道:“梁家主有恙在身?”
梁家家主已是罡煞圆满之境,早已是百病不侵,怎会染病在身?莫说是病症,就算是凡尘武林之间的所谓剧毒,对于一位罡煞圆满的修道人而言,也未必有用。
但这位梁家家主的模样,怎又像是染病?
梁正商欲言又止。
他心中思忖,是否以此为要挟,逼他娶了自家女儿,入住梁家。
这荒谬念头一闪而逝,对方只是有好奇之心,又不是把柄。
梁正商叹了声,说道:“梁某十余年前外出游历,误入一处秘地,被寒冷之气所侵,体内真气无法抵御,故而染了寒疾。如今,时刻处于寒冷之中,每到夜里,冻得无法入睡,更无法静心打坐,尤其到了如今,寒气渐重,已危及性命。”
“这类寒毒,唯有炎热宝物可以暂缓。”
“于是这些年来,梁家经常去南部火山中剥炎树之树皮,但这一次,偶然获得了炎树种子,据说效用更增百倍。”
“但炎树种子价值极高,单是卢元宗抽取的两成东西,如今梁家便付不出来,因此才会铤而走险,暗中私藏。”
梁正商面带憾色,说道:“可惜炎树树种竟也无法根除,如今只算压制了寒毒,消除了大半,可终究还会再度复原,到时这寒毒适应过了炎树树种之效,今后即便再有炎树的树种,也没有多大用处了。如此算来,梁某只有未满十年的寿数,到时,寿元未尽,却终究要在寒毒之中冰冻而死。”
秦先羽略微沉吟,伸出手去,搭住了梁正商的手腕。
霎时间,秦先羽面色怪异。
“怎么像是常人感染了风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