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陈宏,陈遇槐问陈宏关于陈老夫人的事,陈宏听见他问隐约察觉到什么,神情有些颓丧,“这也和昨晚有关?”
“只是猜测。”陈遇槐道,“或许老夫人的死,也是如此。”
陈宏沉默,许久后他才和陈遇槐说当时的事,陈老夫人的死确实有蹊跷,但没有人知道原因,她好像是被什么吓住一般,天亮丫鬟进屋后,她身体都僵硬了。
陈遇槐听完觉得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于是又问:“你之前的夫人呢?她是因何而死?”
陈宏显得垂头丧气,“这……我也不知。”
陈遇槐看着他微微眯起眼,他并未再问什么,只是道:“今晚她可能还会来。”
陈宏连忙抬头,看向屋里睡下的陈夫人,问:“这该如何是好?”
“符纸不拿下来不会有事,但是若有人敲门让你放她进来,千万别应。”陈遇槐嘱咐道,说完打算再去找下人问话。
见陈遇槐要走,陈宏叫住他,默了片刻才道:“今晚也一起吃顿饭吧。”
陈遇槐想了想没有拒绝,答应下来。
他偏过头看了杜灵一眼,杜灵会意和他一起离开陈夫人的院子。
“他没说实话。”陈遇槐突然开口,眼睛看着自己走的路,神情微凝。
“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杜灵笃定道,随即转头看向陈遇槐,“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好骗?”
陈遇槐不禁莞尔,他纠正杜灵的话,“是你很好骗。”
杜灵不承认,索性捂着耳朵摇头耍赖,“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陈遇槐抬手拉开她的手,让她回到正事上来,他神情正经道:“现在还早,府里问不到什么,我们去附近问问。”
离陈家不远就是一条街,陈遇槐带着杜灵随意走着,偶尔杜灵还想买点吃的,顺道问问陈家的情况。
有个卖首饰的大娘听见杜灵问,插嘴道:“姑娘可是打听陈家的事?这些大老爷们哪知道这么多,姑娘你过来看看我这的首饰,大娘和你讲。”
见状杜灵和陈遇槐对视一眼,随即走到她小摊前,好奇道:“大娘知道我要问什么?”
“哎!你大娘我耳朵可尖着呢!姑娘看看有什么中意的首饰?咱们边看边说?”卖首饰的大娘一见有生意上门,脸上瞬间堆起笑容。
杜灵低头看着上面摆的簪钗耳环,上面还挂着各种挂件和坠子,旁边还有几只手帕。
她并不着急问陈家的事,而是和对方闲聊:“大娘你在这里多久了?”
陈遇槐站在她身后并未阻止,也不擅自插话,只是看着她随手拿起一支珠花摆弄。
“那年头可比你这个姑娘家岁数还要大。”李大娘笑道。
杜灵想了想又问:“那您知道陈府上一任夫人是怎么去世的吗?”
闻言那位李大娘左右看了眼,声音压得低了一些,“姑娘是问那位陈于氏?大娘我听说啊,她生了一个死胎,当天就埋了,结果小妾比她晚几天也生了一个儿子,陈家看不惯她,觉得她晦气,似乎是想休妻,结果没想到把人逼死了。”
“那个妾室就是现在的陈夫人?”杜灵问。
杜灵又拿了另一支珠花和手里的珠花比对了一会,选了个红色的比在头上,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陈遇槐,“这个好看吗?”
“你确定要问我意见?”陈遇槐微微笑问。
杜灵一听他这句话,察觉到他接下来的话不会有多好听,她瞬间板起脸,“不用了。”
李大娘听见杜灵和陈遇槐对话,眼睛在二人身上瞄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陈遇槐和杜灵听见这句话,神情都有些古怪,陈遇槐没说话,杜灵倒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她将手里的珠花放下,转移话题问对方别的事情。
李大娘知道的确实不少,其中就包括于燕婉嫁进来没多久,陈宏就纳了自己表妹为妾。后来于燕婉怀孕没多久,恰巧表妹也怀孕了。于燕婉临盆生下一个死胎,哪怕得知他活过来,陈宏和陈老夫人都决定要和这个孩子断绝关系,陈老夫人一天到晚抱怨她生不出儿子,觉得她生了个死胎晦气,后来又提出要休妻,逼得于燕婉上吊自杀,没多久就将妾室扶正。
“于家的人呢?”杜灵问话的时候没忍住看了陈遇槐一眼。
“于老爷当时病危,不然也不会急着让女儿嫁出去,没多久就去世了,至于于夫人,得知自己女儿死了,受到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撒手人寰。”李大娘说到这里还有些感叹,“这于家的家业啊,全填进了陈家!”
杜灵站在原地呆了片刻,不禁觉得气愤,“怎能如此无耻!这他妈不就是吃绝户吗!”
陈遇槐又听见杜灵骂脏话,微微皱眉,“你从哪学的骂人的话?”
“这还用学吗?”杜灵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即冲进陈家给陈宏一拳,“他居然还想让你认祖归宗!臭不要脸!我呸!”
陈遇槐没忍住笑出声,他微低着头抬手用手指遮了下嘴边的笑意,随即又放下手,收敛神情,“好好说话。”
李大娘注意到杜灵的话,看向她旁边的陈遇槐,露出疑问的眼神,“小伙子,你也是陈老爷儿子?”
“不是。”陈遇槐温和摇头。
二人又问了几个问题,杜灵最终选了一件挂饰,准备系在剑上,她还买了一支鎏金银底红珠花戴在自己头上,晃了一下脑袋只听见蝴蝶步摇翅翼在颤。
“小师兄,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回去的时候杜灵问他,她看向陈遇槐神情忧虑,“不然你为什么特地带我去你娘的院子?”
“嗯。”陈遇槐应了一声,随后他又道:“不用为我难过。”
“可是,我们要除的鬼可能是……”杜灵话未说完,就被陈遇槐打断。
“灵灵,还记得一开始我来的目的吗?我不想再和陈府牵扯上因果。”陈遇槐开口,“他们与我,没有关系。”
杜灵抿唇,她知道陈遇槐心是冷的,但是想到于燕婉的际遇,她问:“你不帮她报仇吗?”
“灵灵觉得应该怎么做?”陈遇槐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仿佛真的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杜灵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撇开视线想了许久,才开口,“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了。”
杜灵的悟性比陈遇槐想的还要高,但他并不想让杜灵变得和自己一样,只是这些事他无法干预,也做不了什么。
“那……小师兄要怎么对付她?”杜灵轻声问。
陈遇槐抬手摸了摸杜灵的头发,安慰道:“收服她后找个佛寺诵经超度,不过可能要晚些去旧都了。”
闻言杜灵瞥了陈遇槐一眼,见他神情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目光却转过来看自己,杜灵望着他的目光莞尔。
她轻轻应了声,“嗯。”
第21章 二十一把剑  陈府有鬼
傍晚前厅有人过来, 请二人过去入席吃饭。
之前陈遇槐已经答应陈宏,所以并未推拒,让下人先回去, 他带着杜灵随后就到。
杜灵和他走在陈府里, 此时外面的天色未暮, 西面只剩下漫天的彩霞,不见日光。
她转头看向陈遇槐,见他神情瞧不出什么, 又转过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路,抿着唇不说话。
到了前厅,还和昨晚一样的人,杜灵目光望着陈锦书身后的小蛮, 她仍旧低着头站在那,周围的烛火落在她身上,肤色瓷白一片。
不知是否她的目光太过明显, 小蛮抬起头看了杜灵一眼,杜灵这才发觉,之前发觉的熟悉感是她的眼睛,陈遇槐的眼和她十分相似, 只是眼形比她还要狭长一些。
杜灵抿唇笑了一下, 便不再看她,杜灵现在心情不如昨晚,看着桌上比昨日还要丰盛的佳肴,杜灵闻着香味却没什么胃口。
面对桌边坐着的一家人,杜灵脸色也不如昨晚轻松,尤其是看见陈宏和陈夫人情深似海的场面,她脸上的神情也冷了几分。
陈遇槐端着碗拿着筷子, 一如昨晚神情冷淡。
陈夫人犹豫半晌,问他:“那只鬼……今晚还会来吗?”
“不知。”陈遇槐抬眼看她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睫。
陈夫人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那该怎么办?你们不能找到她吗?”
陈遇槐面上带笑,语气却略微嘲讽,“没有线索,如何去寻?夫人还是想不起来梦中情形?若是夫人记得,千万要告诉在下,免得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听他提及梦中的事,陈夫人声音顿时弱了一些,“还未……”
杜灵听着陈遇槐逼问,夹菜的手顿时轻松许多,她知道陈遇槐是故意这么说的,哪怕杜灵知晓方外之人不能干涉人间私事,但心气到底还是不顺,她没有陈遇槐那么冷情。
她觉得陈遇槐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心底还是多少有些在意的。
杜灵转过头看向陈遇槐,眼中带着笑意,小师兄只是口不对心而已。
陈锦书看见陈遇槐对陈夫人态度不冷不淡,见他一直逼问,顿时心生不满,“你和我娘说话能不能稍微有点礼貌?”
陈遇槐眼睛望向他,嘴角微勾,“是你们有求于我,不是我非要留下。”
“你!”陈锦书感觉到今日陈遇槐态度冷淡,他还想说什么,就被他父亲一阵训斥。
“不得怠慢客人!”
陈夫人听到丈夫在外人面前训斥儿子,心情也有些微妙,维护道:“锦书也是为了我,你骂他做什么?有什么回去再说!”
陈宏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这么说他,又想到白天陈遇槐说的那些话,陈锦书不禁埋怨起来,顿时心生逆反情绪。
“他算什么客人?只是在我家借住的外人而已!”
“锦书。”陈夫人皱了皱眉,身后抚摸他后背安抚,示意他少说一两句。
闻言陈宏将手里的筷子突然拍在桌上,怒吼道:“不得对兄长无礼!”
杜灵被吓了一跳,望着陈宏说话时候不知道溅了多少口水在饭菜上,她摸摸放下碗筷,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陈宏这一句话将周边的人都吓住,只有陈遇槐不受影响,他放下碗筷问杜灵是不是吃完了,见她点头才站起身告辞。
出门时天还没黑,杜灵和陈遇槐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小师兄,你刚才是不是不开心啊?话里带刺。”
“嗯。”陈遇槐应了声,他目光看着前方,随后转头看了一眼杜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于燕婉哭天无路,求地无门的遭遇,让他知道,他终究还是摆脱不了那段记忆。
只是他和于燕婉不一样。
他也不是于燕婉。
陈遇槐和杜灵离开后,陈夫人也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一脸质疑看向身边的丈夫,“你什么意思?什么兄长?你最好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丫鬟小蛮站在陈锦书身后,看着原本好好的一顿饭闹了这么一出,眼中的情绪不明,她看向坐在主位的陈宏,神情微冷。
“他是燕婉的孩子。”陈宏叹了一声,他道,“当年是我亏欠他良多,现今燕婉不在,也就我一个亲人了。”
“什么?”陈夫人神情震惊,她看着陈宏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说他不知道被哪个老道带走了吗?为何还会回来?他现在回来难不成是想和锦书抢夺家业?”
陈锦书心中惊诧,也觉得难以置信,“爹,娘,你们在说什么?”
他身后的小蛮神情有一瞬间空白,随即她意识到当年的一切都是骗局,陈宏一直在骗她!
他知道自己孩子没死!
她听着陈夫人在和陈宏哭闹,二人说着当年的事,听见陈宏说自己内心的愧疚,但此刻所有的话语她都渐渐听不清,陈宏的声音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小蛮睁着眼看着陈宏,原先浅色的瞳孔渐渐染上黑墨,并逐渐蔓延到整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