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楹和她带着的小丫鬟,也是走得格外小心,连呼吸都放轻了,眸子四下转着瞧不过来,其实她是骗了玉格,她之前根本都没能走进来,门口的人只问了没有预约,不是会员,也没有介绍人,便客气的把她们拦在了外头。
她原先还觉得这家店的伙计太过傲慢,如今看来,人家是谨慎,摆了这么多好东西,若是谁都随便放进来,那丢了什么东西算谁的。
大堂里的小姑娘们看到小香,便没有上来招呼客人,只站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处。
小香领着青楹和她的小丫鬟穿过大堂走到二楼。
二楼里一间铺面大小的位置只放着一张长柜台,四姐儿和两个小姑娘便站在柜台后面,余下的便是一个长走廊,和一间间关着门的包厢。
瞧见小香领着人来了,四姐儿疑惑的看过来,这是哪一个,她怎么不认识。
小香道:“四姑娘,少爷说这是他的人,请您帮忙安排一下,她今儿想做个脸。”
“玉格的人?”四姐儿皱起眉头,审视的看向青楹。
青楹盈盈下福,“给四姑娘请安,奴家青楹,和七爷有缘,于七爷去年到通州办差的时候相识,之后也有幸得七爷爱护。”
原来是楼子里的姑娘。
四姐儿点了点头,她不会让玉格在一个妓子面前失了脸面,于是只道:“你先等等,我进去安排安排。”
“是。”青楹笑着极恭顺的应道。
她今儿才知道七爷之富,往后她一定要伺候好了七爷。
给一个青楼姑娘安排房间其实是不太好操作的,毕竟许多贵夫人贵小姐都介意这个,好在还有许多想巴结玉格的富商,听说是玉格的人,便让了一个包厢的空位出来。
这边青楹被安排了进去,知道芙蓉记的难进和消费水平,越发把自个儿和玉格的关系说得亲密。
另一边,二姐儿刚到家不久,金姐儿就坐车赶了过来。
“玉格怎么说?他可有说要怎么给咱们做主。”
二姐儿支支吾吾的没吭声。
金姐儿道:“你没说?还是他不打算给咱们做主?”
二姐儿闷声道:“他那处今儿不太方便。”
金姐儿皱眉,“怎么不方便?”
二姐儿还没从玉格也会招妓的震惊里缓和过来,含糊道:“就是不大方便。”
金姐儿越发觉得是托词,“他如今这样的身份地步,不过一个商户,有什么不方便处?”
二姐儿不吭声。
金姐儿接着道:“二姐姐是怪我不该降了西红柿酱的品质?”
“可是二姐姐,”金姐儿说着,话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无奈和委屈,“你不管作坊里的事儿,你不知道,外头做这酱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西红柿也跟着变了价儿,我若不少用些西红柿,这利从哪一处找出来?”
“咱们两个又、又不像三姐儿和五姐儿,三姐儿家那位在雍亲王府里当差,本就是不差银子的,她还有红福记的股子,那可是座金山啊,就这样,听说玉格从固安县回来的时候,还让人送了一万两银子的现银过去。”
二姐儿摇头道:“不是,那一万两银子是三姐儿借给玉格的。”
金姐儿道:“她说是借的你就信了?你。”
见二姐儿紧抿着唇,脸上带出些不高兴,金姐儿忙转了话意,“好吧,就算是借的,那三姐儿怎么就能攒下一万两银子这么多,不还是他给的么?”
二姐儿绞着手,沉默的低下头去。
金姐儿接着道:“五姐儿就更不用说了,玉格对她亲厚得很,不仅给股子,这么退了亲的人,他也生生给她说了一门好亲,宗室!唉,咱们是比不得。”
“算了,不说这个,”金姐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其实早就是明摆着的了,当初,咱们两的婚事都没有说定的时候,玉格就越过咱们,独独给三姐儿和四姐儿说了亲事,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金姐儿说着不说了,但要说的其实都说完了,二姐儿的心也酸得拧了起来,她知道,她自小就是个不受宠的,阿玛更喜欢大姐,额娘最喜欢玉格,玉格对几个姐姐都很好,唯独对她淡淡的,今儿更是,一个妓子都比她这个姐姐重要了。
二姐儿越想越心酸,低头抹起了眼泪。
金姐儿轻抚着二姐儿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二姐姐别伤心了,就算别人不为咱们想,咱们自个儿得为自个儿想,就是不为自个儿,也得为孩子们想想。”
“咱们旗人的姑娘往后都是要选秀的,那芙蓉记的东西贵成那样,咱们要买,也得办了会员卡才有折扣,一张会员卡就要两千两银子,唉,我也是着急啊,咱们的孩子虽说还小,可银姐儿明年就要选秀了,唉,其实我也不单单是为了银姐儿,我想着若是银姐儿也进了宫,六妹妹也有个帮手不是?”
“进宫?”二姐儿抬头喃喃道:“可是皇上、皇上明年都六十了。”
金姐儿道:“就是八十了,那也是皇上,只要进了宫,这身份地步可就大不一样了,玉格这官为什么这么好做,升得这样快?不也是沾了六妹妹的光吗?”
这边,二姐儿一点点被金姐儿说服,打算明儿再走一趟,另一边,四姐儿和五姐儿正相携回家。
回到家,四姐儿便寻到了玉格嗔怪道:“你不是才从庄子上回来么,怎么今儿就、还好今儿有一个富商的太太在,不然我都没法子安排你的人。”
最后三个字,四姐儿说得格外揶揄。
五姐儿看向她们两个,什么什么人?
玉格笑道:“我让她到芙蓉记也不是单单只因为这个,你们没去过通州,不知道那一处的富贵,她在青楼里是个角儿,接触到的人非富即贵,让她们帮咱们传传名声多好。”
四姐儿一时语塞,她招一个姐儿还想着利用人家做生意?
五姐儿只道:“你又缺银子了?”
玉格叹着气点了点头,是真缺,她虽然从固安县拉回来近两万两银子,可还了一万两给三姐儿,又还了五千两给九阿哥,再还几千两芙蓉记的本钱,这银子就没了。
玉格道:“我也是才知道,这过年的时候到宫中领宴是要自个儿出银子的。”
从前她只是侍卫,站岗就行,没她坐下吃席的份儿,今年有这个资格了吧,才知道要自个儿出席面钱,还不是一桌。
“还有年底送礼,我这马上到了户部,要走的人家就更多了。”
尤其几位阿哥,人家都特特来探病了,你过年的时候还能不表示一下?
还有五姐儿的嫁妆,五姐儿因她被退婚受了多少委屈,她就要让她嫁得有多风光。
第132章 、晒嫁妆
次日,玉格开始到户部捐纳处当值,刚刚入职,在没有得罪人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被分派到特别难做的差事,尤其玉格是郎中,除了尚书和侍郎外,属她最大,在捐纳处里没有上官,这日子就更好过了。
而且她在户部还有一个隔了一层的熟人,鄂尔泰的岳父迈柱,如今任户部员外郎,算是玉格的下官。
总之,玉格对自个儿如今的工作环境很是满意。
玉格乐滋滋的在户部衙门待了一上午,下午便去康熙面前晃了一圈,她如今身兼两职,侍卫这个官职,上官还是明晃晃的在那儿的,忽视不得。
康熙瞧了一眼她的面色,歇了十日,脸上的肉又养起来了,大约是吃好睡好玩好,脸色红润有光泽,笑里也透着讨人喜欢的憨态。
“歇好了?”
“回皇上的话,歇好。”玉格小心的抬头瞄了康熙一眼,“呃,也可以再歇歇。”
康熙端着的威严明君的表情一顿,下一瞬一本折子兜头给她砸了过来。
点着她斥道:“没个正经!当心朕让你一辈子就这么歇下去。”
“那,”玉格缩了缩脖子,“给发俸禄不?”
如果能保留官职和俸禄,只让她待在家里,那也挺好的。
康熙瞧出了她的想法,盯着她重重哼了一声,想起什么,眯眼道:“你还把你那点俸禄放在眼里了?你那点俸禄只怕只够你家那熊的伙食费吧?那抽水马桶,你不是随手就送给老九了么,如今你玉大财神爷的名声都传到朕的耳朵里。”
玉格瞪眼道:“回皇上的话,这不一样啊。”
康熙只瞧着她,等着她的歪理,等她说哪里不一样。
玉格的心稳稳的落下来,看来康熙根本没把她和九爷、八爷什么的想到一处,她不着调的人设立得很稳。
“那个俸禄嘛,是朝廷命官才有的,是皇上给的,它威风呀。”
“要不这样,”玉格小心的瞄着康熙的神情,试探着说道:“奴才把银子给皇上,皇上再给奴才发俸禄?”
康熙气笑了,她给他银子,他再给她发俸禄,什么意思,把银子送他这儿开光来了?
康熙板着脸,用脚踢了踢她,指着外头道:“滚!”
“嗻。”玉格失望的利落的滚了。
当日下值后,玉格又把自个儿户部的一伙人拉到了广聚酒楼吃饭,叫户部的人也深刻感受了一下玉大财神爷的阔气。
而听到玉格又请了同僚到广聚酒楼吃饭,原本打算来寻玉格的二姐儿也没有再登门了。
她昨儿才和玉格说了广聚酒楼拒了她家西红柿酱的事儿,今儿玉格就又请人去那处吃饭,这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一点儿不介意广聚酒楼拒了她们家酱料的事。
她一点儿没把她这个二姐放在心上。
二姐儿在家里狠狠的伤心了一阵,任金姐儿怎么说,都不愿再登门求玉格。
第二日便是十六日,是皇上定的将复废皇太子胤礽之事告庙,宣示天下的日子。
玉格特意避开了上午,下午才到宫里头请安,没想到还是算漏了一着,竟遇到了八贝勒秘密求见皇上。
玉格和两个内侍站在门外,隐隐听到里头八贝勒问皇上,儿臣如今该如何行走?又叹息道情愿卧病不起。1
而后便是康熙勃然大怒的声音,你不过区区一贝勒,怎么敢进如此越分之语?是来试探朕吗?你一个区区贝勒竟就敢妄生越分之想,以言语试探朕,当真是大奸大恶至极!1
听到里头茶盏奏折砸地的噼里啪啦声。
玉格默默哀叹,自个儿的运气属实不大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康熙的怒意稍稍平息,八贝勒神色晦暗意气消沉的退出内殿。
玉格低着头,尽量把自个儿隐到阴影里头,不叫八贝勒注意到自个儿。
然八贝勒还是瞧见了她,微微颔首,又微微勾了勾唇,算是打过了招呼,一副并不在意、也让玉格不必在意的模样,然后便离宫去了。
玉格默默的又叹了口气,想不明白八贝勒那么一个心思玲珑的人,怎么就是悟不透君父君父,先是君,而后才是父的道理。
而且论如何做好一个父亲……
康熙自个儿都没有得到过父爱,比起皇宫里的亲情,他最先认识到的是皇宫里的权利。
所以身为一个君,见到继任者出息,他会忌惮,而是不欣慰。
好在这件事好像康熙骂完就完了,并没有什么后续,因为二十五日冬至的时候,康熙还是照例给八贝勒颁了赏。
二十五日,亲王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郡王七阿哥、十阿哥各得白银五千两,贝勒八阿哥和贝子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各得白银四千两,而后宫里便准备起了年底去拜谒帝陵之事。2
等等,玉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崔先生道:“前头雍亲王和八贝勒他们之间气氛古怪的缘由,打听到了吗?”
崔先生摇头,“不曾,绍兴会馆里头各衙门的事都好打听,但皇宫里头的事就。”崔先生又摇了摇头。
玉格想,她或许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