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人也不靠俸禄吃饭,惹到了,再像今儿这么的给你来一遭,你经得住?当官的哪个经得起细查。
另一边得到消息的启科齐连着启科齐全家,却是晴天霹雳。
“我的儿,这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启科齐额娘嚎啕大哭。
启科齐妹妹一个劲把周娇往门外推,“都怪你!你个贱人,你就是个丧门星!”
周娇抱着儿子愤恨道:“关我什么事,还不是你们自个儿嘴巴坏,别人不知道那四姐儿家如今什么情况,你们也不知道吗?那是好惹的?你瞧瞧吧,我们家二爷好好的功名都被你们一张嘴嚯嚯没了。”
“好了!”一直阴着脸不语的启科齐突然暴喝出声,目光挨个扫过三人,眼神幽深得看不见底。
三人都被吓得心颤,齐齐收声。
“唉,”启科齐阿玛沉闷的叹了一声,抬头问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启科齐低垂着眼眸没应声。
启科齐三弟郁闷道:“还能怎么办,这是皇上亲口吩咐的,若是吏部的话,咱们还能活动活动,要我说也是,小妹说得没错,前头的二嫂哪里不好,人温柔贤惠,有银子,也大方,虽说她兄弟那个了些,可人家兄弟如今是正四品的大人了,当初若是好好的,二哥现在再中了举,往后的前程不知道有多好,偏如今、嗐,闹成这样,十几年的书白读了!”
启科齐面色更加阴郁,早知道、早知道,他哪里知道当初那个连官学都读不下来的浪荡子,会有如今的际遇;哪里知道那肤色暗黄的六姐儿能进宫生下阿哥。
启科齐攥紧了拳头,浑身的肌肉绷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悔恨包裹了他,他的功名之路彻底断了,他往后再无翻身之地了。
启科齐的大哥也有不满,“那玉格这样记仇,偏银子又多,会不会把我的差事也弄掉?”
“不会吧,”启科齐三弟也害怕起来,他如今也正要谋差事呢,转而又埋怨起来,“原本好好的喜事,竟闹成了累及全家的祸事,二哥不是从小就最懂事最知道规矩的吗,怎么。”
“好了!”这回叫停的是启科齐的阿玛。
启科齐的额娘和小妹缓过劲来,开始嘤嘤的啜泣起来,为她们失去的诰命和更好的亲事,和不知道的会不会更惨的将来。
另一边启科齐的大嫂听到可能会连累自家夫君的差事,虽然没说话,但脸上难掩愤恨。
启科齐环视一圈,这个家要散了,算了,散就散吧,原本也没有多大的助力。
启科齐的阿玛道:“你去给四姐儿还有玉、大人赔个罪,请他们高抬贵手。”
这也太屈辱了些。
原本他们和她们家,是四姐儿高攀了他启科齐。
启科齐的指甲死死的陷进掌心,从牙缝里应了一个好。
等玉格慢悠悠的走出宫回到家时,便看到启科齐正顶着烈日,跪在她家门外。
“这是怎么个意思?”玉格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笑问道。
“忍辱负重?”
启科齐闭上眼重重叩了个头,额头抵着地面,极恳切的赔罪请求道:“千错万错,都是启科齐一人之错,是启科齐对不起四姐儿,事到如今皆是启科齐罪有应得,请玉大人高抬贵手,不要怪罪在下的父母兄弟。”
玉格静静的瞧了他一会儿,怪不得人人都要追求名利地位,看着人匍匐在自个儿脚下,不论他是不是诚心,心情都会开阔很多。
玉格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如今恨不得杀了我,你忍辱是不得不忍,但负重嘛,这一辈子都别想了,不过你放心,这事儿都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我不会迁怒你的家人孩子。”
“是,启科齐多谢玉大人。”启科齐又磕了一个头,跪行着让开位置,方便玉格走过。
直到玉格走过好一会儿,启科齐才抬起头,身子僵硬的起身回家。
恨吗?怎么可能不恨,可是他还有父母兄弟,还有儿子。
启科齐死死的攥紧拳头,才能止住心底的愤懑怨恨不要从脸上流露出来。
见到玉格这么早就回来了,还面带笑容,崔先生奇怪道:“皇上又让七爷禁足了?”
但是禁足对七爷来说,应是求之不得的奖赏,皇上大约不会再用这个罚她。
“还是,”崔先生心里一咯噔,“革职了?”
玉格笑着摇头道:“没有,和咱们想的一样,降职了,我如今又是正五品了,哦,对了,塞外也不能去了。”
“那七爷今儿这样高兴?”不去塞外就要到宫里当差,这么热的时候。
玉格笑道:“我向皇上求了个恩典,能不能让我回家想办法多挣点儿银子,这不是,才过了万寿节,又打点了这么多御史,家里实在没银子了。”
崔先生瞪眼,“皇上就允了?”
玉格笑了一声,“算是允了吧,皇上也知道我是怕晒太阳,再说我这回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就说我既然这么喜欢银子,就让我去户部当差。”
玉格笑道:“在户部衙门当差,上值更近了不说,还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先生不知道,我如今觉得能有张凳子坐就极好了。”
崔先生睨着她,这事儿哪能想得这样简单。
“户部如今是雍亲王管着的,都说雍亲王性子严肃规矩大,有他在户部镇着,户部如今大概也能少些腌臜事,只是。”崔先生看了玉格一眼。
玉格笑着摆手道:“没事儿,我是到户部当差,又不是到雍亲王府上当差,再说,皇上已经把我的差事吩咐好了,场馆那边不是正办着夏运会吗,皇上让我主理这件事儿。”
崔先生闻言也笑了起来,抚掌道:“这简直是送到手边的功劳,这事儿办好了,也就年中、最多年尾,七爷这官就能再升回去。”
崔先生也如此说,但年中是不可能升官了,因为康熙四月二十四才侍奉着太后,带着太子、三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启程去塞外避暑,等回来怎么也过了六月了。1
京城里,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几个主持朝政,三方平衡着,还算相安无事,玉格进了户部,四阿哥也没对她有什么特别,从没单独召见她说什么话,直到过了小半个月,四阿哥才单独把玉格叫到了面前。
“你看看这折子。”
“嗻。”玉格接过,见是汉字,不算悄悄的松了口气。
四阿哥皱了皱眉,低头饮茶,没说什么。
过一会儿,四阿哥问:“看完了吗?”
玉格抬头道:“回王爷的话,那个字有些难读,请王爷稍等会儿。”
四阿哥皱着眉头,又等了一会儿。
她这模样瞧着是真乖巧,事儿也办得聪明,怎么这性子,四阿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不会满语就算了,连普通汉字都读得这般费劲。
又过了好一会儿,玉格才松了口气,回道:“回王爷的话,看完了,说的是山东泗河今夏雨量激增,使得泗河水位上涨,南大桥被冲毁,发生了严重的洪涝灾害,溺死了男女一百多人,冲毁房屋无数,兖州知府金一凤捐资治理水患,修整加固了桥梁。”2
四阿哥点点头,“你怎么看。”
她能怎么看,若是没有最后一句话,他给她这折子,她会以为他是准备派她去处理此事,但这事已经处理好了。
玉格笑道:“回王爷的话,奴才觉得这兖州知府和奴才有点像。”
这话回得实在不正经,是说一样的钱多吗,可人家的银子用得比她正经也正义多了。
却不想,四阿哥点了点头,道:“爷也这么觉得。”
玉格脸上呵呵的笑着,心里却琢磨开了,这话音听这不对,四阿哥可不是会说玩笑话的人。
四阿哥抬手又递了一份折子给她,也不用她慢慢看了,径自吩咐道:“河北的固安、定州、井陉、清苑等地发生了干旱,你去吧。”
去吧?!
这是玉格头一回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什么也不给,就这么去吧?去哪儿?那是干旱,户部要给银子的啊!
偏人设不能崩,这是她目前安身立命的关节。
“嗻。”玉格笑着应了。
第114章 、人带人
“赈济旱灾这事儿可不好做,尤其还不给银子。”崔先生紧皱着眉头,“虽说只是四个不算大的县城,但这样的灾情,往年朝廷也至少要拨十万两银子。”
玉格沉吟片刻,摇头道:“十万两银子,但真正用到百姓头上的怕不到五万两银子。”
崔先生说不出什么意味的勾唇笑了一声,“七爷也太乐观了些,五万两银子,”崔先生摇了摇头,“能有三万两银子落到实处,就算上头的官员们清廉了。”
玉格沉默久久,突然明白了四阿哥把这差事这样指派给自己的用意,银子从她手里直接到百姓手里,省了中间不知道多少层贪污剥削。
“如此说来,咱们或许也要不了太多银子,先按五万两准备吧。”
崔先生道:“可是咱们如今账上可就五千余两银子了,这还是元宵时卖口脂套装攒下的,还有预先给到咱们这儿的新款预定费,这些统统加上,也就五千余两。”
他们的银钱虽然阔,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想到这一处,崔先生恼怒起来,“不说七爷送出去的礼、撒出去的银子,只去年七爷就给朝廷挣了五万两银子,如今又要五万两,这真是、这是要杀鸡取卵吗。”
“还有一件,”崔先生虽然恼怒,但也没忘了自个儿幕僚的差事,“这件事若七爷果真用五万两银子办下来了,倒是能救了四县百姓,只是七爷就要得罪不少人了。”
玉格看向他,“从前赈灾的官员们?”
崔先生点点头,“从明末到如今,各地灾害频发,是以曾经负责赈济的官员不知凡几,所以七爷若好好办下来了,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若是七爷也用上个十万两,”崔先生说着摇了摇头,“就是同样用十万两,效果如何,明眼人也是瞧得见的。”
不说十万两,就是只用五万两,同之前也必定大不相同。
“报假账?”崔先生刚说完又摇了摇头,“那过不去雍亲王那关。”
“七爷,”崔先生郑重道:“雍亲王这是在试您的本事,也是在试您的良心。”
“他这是要做什么?”
玉格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此举还有什么深意,只是,“这差事已经落到了咱们头上,雍亲王如此任命,皇上也必定是应允了的,所以,咱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至于本事、良心,玉格道:“先不用管别的,咱们就只管这件事,办好这件事就行。”
总之这事是自己领头,若有事也都是她一人的事,而她有事,不过回到自个儿原本的地方罢了,只要不牵连别人,倒真没什么好怕的。
至于五姐儿她们,有她的这份功劳在,康熙和雍正必定会多照顾几分。
崔先生笑着重重点头,“崔某果然没看错七爷。”
玉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其实有既不负良心,又能保全自身的法子。”
“什么?”崔先生正在铺纸,准备大致画一画四县的位置和离京城的距离。
玉格垂眸笑了起来,“那就是卷死他们。”
“什么?”崔先生提着笔愣愣的看过来,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玉格笑道:“本事和良心,总要先有了筹银子办好这事儿的本事,才能再选择要不要违背良心,所以只要咱们把前头一样做到极处,我想,就算后头有人嫉恨使绊子,咱们没违背良心,一心为公为民,又要这样的本事,皇上大约也舍不得咱们就这样折了。”
崔先生细品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这和卷死有什么关联处。”
玉格笑着摆手道:“没什么,先生继续吧。”
崔先生皱了皱眉,七爷总是突然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