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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第一纳税大户 第220节

江福荣已认命般低下了头,玉格却闲话般问道:“福盛是你的弟弟?”

“是。”

“你倒是个有担当的兄长,”玉格说完又问,“怎么你的弟弟已经娶了亲,即将生子,你这个做哥哥的反倒没有成亲?”

江福荣沉默了一会儿,道:“小的脸上有道疤,不好说亲。”

玉格直接略过了他的话,又问,“家里的钱只够办一门亲事?”

江福荣没有回话。

玉格也不需要他回话,接着道:“你脸上的伤是你爹打的?”

江福荣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得回了一声是。

玉格已经差不多把前因后果串起来了,只是还有一点,“你们爹,这样对你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什么时候起的这样的心?”

其实,按玉格所想,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应当是江大球答应他们来台州的时候,在路上,或者刚到台州之时,才是真正的悄无声息。

但偏偏,设计了这么一场大戏,反而弄巧成了拙。

江福荣大约知道了瞒不过,也不打算再隐瞒。

“福盛媳妇怀了身孕,大夫说,她要是日日担忧恐惧,怕是坐不好胎,他来了台州之后,刚开始还好,家里的银子够他用,他对小的娘也好了许多,小的和福盛在公司偷偷多带几个学徒,也能攒下些钱。”

“后来,他越赌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坏,不仅打小的娘,还对福盛媳妇动上了手。”

“公司里头大虾的媳妇也怀了身孕,小的们是一个村的,常在一块说话,大虾想着好好攒银子送他儿子去读书,他说得很高兴,小的听得很羡慕,福盛也很羡慕,但是。”

“小的不想让福盛的孩子像小的和福盛小时候一样,所以小的才动了坏心思,小的有罪。”江福荣干脆的认了罪。

玉格明白他的但是,但是他们家里有江大球在,福盛的孩子就永远没办法像大虾的孩子一样被好好照顾起来,不说去读书,能少挨着打骂,能顺利的活下来都不易。

玉格轻叹了一声,孝字在这个时候,能生生的把人压死。

但孩子又何其无辜。

玉格看着江福荣,道:“你激将你爹买股票的事儿。”

江福荣错愕的抬头。

玉格面色不变的接着道:“虽然不是此次夷商勾结宗室试图盗取台州号秘密的关键,但到底因此事而起,罚你半年的工钱,你可有异议?”

江福荣愣愣的没有反应。

“嗯?”玉格又问了一遍。

江福荣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咽了口口水,连忙摇头道:“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嗯,”玉格淡淡应了一声,“下去吧。”

“是!”江福荣喜出望外的重重的应了一声,又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多谢大人!”

看着江福荣退了出去,玉格提起笔,又好一会儿落不下笔。

为了孩子……

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六姐儿的孩子,二十二阿哥。

那孩子今年虚岁也有三岁了,明年他便要到御书房读书,她便有机会见着他了。

孩子,是希望吗?

第250章 、知心话

是夜,玉格一个人带着大铁到了玉环楼。

这个时节,螃蟹已经开始上了,虽然离螃蟹最肥美的季节还有一段时日,但台州最热闹繁华的玉环楼早已摆开了架势。

因为有一味玉大人最爱的香辣虾、蒜蓉虾、蒜蓉粉丝扇贝、烤生蚝、烤鱿鱼等等,一个小小的碳火摊子,简直无所不烤,香气能飘出好几里地去,再配点小酒和盐水花生,这日子,快活得神仙也不换。

慢慢的生意越来越好,客人越来越多,诸多烧烤摊子也不单单只卖烧烤了,什么蒸啊炒啊的菜也会做,菜品多了,生意也越热闹红火,做这个买卖的人也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百货大楼两旁的连廊,皆有一半被人占了去做烧烤生意,剩下一半由于挨着的都是诸如摘星酒楼这样的贵人贵地,他们不敢造次,所以才空了出来。

但只一半连廊,也是夜晚的上等座位,夜风习习,上可观繁星点点,远可眺望无际的大海,往下,居高临下看众生百态,也足够文人骚客们吟上几句好诗。

而下面的玉环楼中心广场,也早已支起了一个个摊子,由于实在摆得太密,乍一眼很难分辨那些桌子凳子是属于哪一家的,只有真正走进里头,才能凭借一条条留得略宽的过道分辨出各家。

虽然在楼底,但其实环境并不比连廊上差多少,玉环楼此处本来高空就禁止扔物,广场上也有专人打扫,如今因着海鲜烧烤的兴起,更是把马车牛车骡车什么的通通都禁了,只许人力车进出,所以街上没有什么脏污,也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玉格牵着绳子领着大铁,径直往广场的一家靠边缘的烧烤摊子走去,倒不是和摊主相熟,上回她同四姐儿五姐儿一道,也是去的连廊上头,只是这回带着大铁就不便登高了。

摊主骤然瞧见一大团高大的黑影,便狠狠的骇了一跳,再瞧清是头大棕熊,脸色霎时就全白了,直到瞧见大棕熊脖子上套着铁链,心才堪堪放下了一半,再顺着绳子瞧见玉格,那原本的惊骇恐惧顿时便飞向了九霄云外,变成另一种直冲头顶的激动心情,双眼冒光,嘴角差点没咧到耳钩子后头去。

“玉大人!玉大人怎么过来了?”

惊得喜得都不会说话了,两人又不相熟,玉大人来烧烤摊子做什么,自然是吃东西的。

旁边听到动静的客人转头瞧过来,犹豫着要不要过来请个安见个礼,但玉大人身旁都没带下人仆从,好似、不愿意被旁人打扰。

玉格对瞧过来的客人笑着点了点头,便对着摊主笑道:“有些饿了,来寻些东西吃。”

旁边的客人识趣的没有上前来打搅,只一个个心中暗道玉大人果真是个体贴百姓,没有架子的好官,而后压抑着激动,小声的同同桌的友人交谈议论起来,眼神克制又控制不住往玉格这处飞。

“吃吃吃!”摊主乐傻了,玉大人吃过的烧烤摊,明日、不,他能吹上一辈子去,哈哈。

摊主不住的傻笑着点头,“玉大人要吃什么随便点,小人请大人吃!”

“不用,”玉格笑着摆了摆手,伸手指了指大铁,“它胃口比较大。”

摊主兴奋劲儿上头,正想说没事儿,他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有什么请不起的,玉格已经开始点菜,“先来一百串猪肉串,其中九十八串不用放调料,烤熟就行。”

“啊,哦,好!”摊主生生咽回了自个儿昏头的话,一百串,都按这个量来,他真请不起。

摊主就着烧烤摊子炭火的掩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坊间传闻,玉大人之所以这么会做生意挣银子,都是因为她的俸禄全拿去养熊了,如今瞧来,大约是真的。

听着玉格又接着点了好些大量的别的东西,摊主边点头记下,边暗暗想着。

玉格点完菜后,又要了一小壶酒,便牵着大铁坐到了最外头的一张桌子处。

广场上的烧烤摊子,除了各个摊子烤烧烤的那一处外,别处都没怎么点灯,只借用玉环楼各大商铺的余光便尽够了,昏暗明亮度刚好,从远处看,能瞧见各人大致的轮廓身形,但再往细看,看五官面目,便模糊不清了。

如此,玉格便不用撑起温和的得体的,谁也挑不出错的微笑来。

摊主很快便送了酒和几个凉菜过来,后续的菜也上得极快,毫无疑问是把别的客人的菜都压在了后头,先紧着她的来。

玉格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所以说,人的努力总归是有点儿用处的。

玉格微笑着对摊主颔首表示感谢,而后将大铁的一份往大铁面前推了推,示意它可以吃了。

大铁两只肥厚的爪子左右开弓,大快朵颐,吃得十分痛快且投入,对于白灼虾,更是像吃糖豆一般一抓一大把,一把十好几个,叫玉格只看着便心情愉悦起来,捡起一只虾慢慢的剥着,心里也宁静而踏实下来。

夜色沉沉,除了各烧烤摊的热闹喧嚣外,还有广场外道路上的辘辘车轮声,是晚归的行人,玉格坐在边缘的位置,倒是觉得这车轮声更近些,也更入耳些。

人力车来的少,走的多。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切终究是归于沉寂的。

玉格脸上的笑又慢慢淡去,抬头看向天上的繁星。

星子璀璨,月亮便细细弯弯,光芒虽然好似被抢夺而黯淡了许多,可那钩子瞧着也是十分尖利而冷硬的。

唉,玉格轻叹一声,随风正好传入了坐着人力车回酒楼的九阿哥的耳中。

九阿哥一抬下巴,身旁跟着车夫跑的随从忙示意车夫停车。

九阿哥坐起身子探出身来,定目细瞧了一会儿,而后挑了挑眉,伸手示意自个儿要下车。

“还真是你。”

玉格一抬头,便见九阿哥带着人站到了自个儿面前。

真是、倒霉。

玉格撑起笑来,起身见礼道:“玉格给九爷请安。”

“免了,”九阿哥抬了抬手,不客气的寻了一张凳子坐下,指了指玉格手边的酒壶道:“你大晚上不睡,跑这儿借酒浇愁来了?”

玉格跟着坐下,笑着回道:“只是有些饿了,又想着冷落了大铁许久,便带它出来吃点儿东西。”

九阿哥斜眼瞧着玉格,轻哼了一声,“你那叹气声,爷隔着两条街都听见了。”

“呵呵,”玉格想到自个儿方才是有叹气,干笑着回道:“九爷的耳力真好。”

他是特意来寻她的?这么多人呢,天色又这样暗,他怎么听见她看见她的,玉格悄悄把疑惑存在了心里。

摊主大约是一直关注着这桌,见九阿哥坐下,便急忙送了新的碗筷和酒杯过来。

九阿哥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抬手一饮而尽,眉眼间氤氲着郁气,心情并不比玉格畅快多少的模样。

只是寻常人心情不好,或是自个儿默默消化,或是寻上三五好友倒倒苦水,散散心思,而九爷,就是言辞尖酸的刻薄他人了。

玉格在心里又叹了一声,准备迎接九阿哥的冷言冷语,不想九阿哥一开口,却是刻薄到了远在京城的大阿哥和二阿哥身上。

“爷从到了这台州后,辰时便要到衙门,戌正,有时亥时才能归家,爷从前在御书房读书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劳累过,那郭琇和田文镜尽给爷使绊子,恨不能爷说一句走一步都先给他们写份文书解释清楚用意才好,呵,证监会,证监会。”

一个‘监’字,被九阿哥加重了读音,来回嚼弄。

九阿哥又饮了一杯,目光阴郁的看向玉格道:“如此辛苦劳顿的被折腾,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像老大和老二一样被圈起来的来得悠闲爽快。”

玉格默默的浅抿了一口酒,这话若是大阿哥和二阿哥听着,只怕能立时气死过去。

玉格飞快的转着心思,大阿哥和二阿哥的事儿,不容她置喙,至于证券交易所和证监会的事儿,她更不便插手,这话不好接,但、又不能不接。

玉格心头有些郁闷,九阿哥今儿大约是抽风了,竟大咧咧的同她说起知心话来,叫她都不好不识好歹。

“唉,”玉格放下酒杯,叹道:“不瞒九爷,奴才今个儿的心情也不爽利。”

只好以知心话对知心话,叫九阿哥先来听听她的烦恼了。

什么网抑云负能量,她也有不少呢。

玉格以江福荣一家的事为引,说了一大堆孝道之下的无奈和悲剧。

关于这一点九阿哥倒是挺能共情的,只是,他但凡还有一丝清明,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表达出来,因为他的父,不仅是父,还是君。

玉格又接着说了打工的辛酸忙碌,从太累了容易死得早,制造‘什么时光匆匆如流水,人这一生都逃不过出世、入世、辞世,所以他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的消极焦虑的情绪。

或许因为前头一个话题共了情,后头的那些九阿哥竟也都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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