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八阿哥善解人意,笑着温声道:“你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你呀,还是小心太过了。”
八阿哥说完又一顿,“难道是这玉有什么不对?”
要是玉上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字,或是有龙形,那就真是大事儿了。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对视一眼,眼底都带出些凝重。
玉格没有说话,只微微低头,将脖颈后面的结扣打开,然后双手绕到耳前,微微用力前提,一根简单的黑色的打络子的线露了出来,看其磨损的痕迹,很有些年头了。
继续往前提,一颗极小极莹润的雨滴状白玉,从玉格的领口里贴着她的肌肤一点点被提了起来。
八阿哥几个不知为何,皆不自觉的屏息看着、等着,然后便见,那颗雨滴状的白玉带着她的体温和她身上的香气,被她单手提着落到他们眼前,也、
“各位爷,瞧,就是这样的玉。”
十阿哥猛地回神转开视线,见鬼,他怎么有种玉格宽衣解带给他们看的错觉。
十阿哥大声的哈了一声,又大声道:“爷道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玉呢,原来就这么指甲盖点儿大小的小玉,水头嘛,水头倒是、也还过得去。”
十阿哥的话由不屑转向含糊又转向不屑,“不过这样的玉,外头一抓一大把,也就你当个宝贝。”
玉格笑着点点头,“是,爷说的极是,就是奴才打小戴惯了,就一直戴着了。”
八阿哥接过玉格手中的玉,拿在手里细瞧,那玉上的温度也一点点的在他手中晕染开来,八阿哥的指尖微痒,下意识的想要握紧,却又克制的松开。
“是块好玉,极衬你。”
十四阿哥上前一步笑道:“我也瞧瞧。”
玉格复又把玉递给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看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玉格笑道:“的确是块儿好玉。”
玉格只笑着眼巴巴的望着他。
十四阿哥笑着把玉交还给玉格,“你放心,咱们都不抢你的玉。”
十阿哥道:“对啊,外头多的是。”
八阿哥笑道:“你放心,我们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是,多谢三位爷。”玉格笑容欢快的应下,又动作极快的把玉重新戴上,那白色的雨滴划过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凸起的、碍眼的喉结,落入领口中瞧不见的暗处里。
真是见鬼!十阿哥又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不远处,四阿哥默默地看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他们真是聊得忘我,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来了。
四阿哥转了转手上的大扳指,抬脚走了过去,“八弟、十弟、十四弟,还有玉大人,在说什么呢?”
“四哥,”八阿哥三人转身同四阿哥见礼。
玉格也连忙请安,“奴才给四爷请安。”
“嗯,”四阿哥淡淡的嗯了一声。
十阿哥道:“没说什么,就出来给玉大人送行,随便聊了几句。”
十阿哥大约太记着要帮玉格保密的事儿,所以回答得很快,反而越发暴露了他说的是假话。
八阿哥正想要描补几句,四阿哥已经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十阿哥的说法,而后负手对玉格道:“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是。”玉格赶忙应道,又对着八阿哥几个欲要行礼告辞,八阿哥抬手道:“不用了,快去吧。”
“是。”玉格笑着应下。
玉格走到四阿哥身侧,四阿哥又对八阿哥几个点点头,“我们这就出发了,你们也赶紧回吧。”
八阿哥几个笑着应下,说了几句路上小心、一路平安之类的客套话,双方就此别过。
看着四阿哥翻身上马,张满仓也忙把玉格的马牵过来,玉格上了马,又对着八阿哥几个拱手告了一遍辞,这才驾马跟上四阿哥。
康熙的几个儿子,就是腿脚略微有疾的七阿哥,骑射都不差,所以四阿哥摆出要急行军的架势奔驰了一日,把玉格累得不轻。
傍晚,抵达一处驿站,四阿哥没事儿人一样跳下马,把缰绳扔给驿站的衙役,自进了驿站里头。
玉格在后头,慢慢爬下了马背,又由张满仓扶着慢慢走进驿站。
四阿哥已经在饭桌前坐下了。
玉格左右看了看,正犹豫自个儿要不要另开一桌,毕竟四阿哥今儿瞧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四阿哥已经出声吩咐道:“坐吧。”
下巴点的是他同桌的对面的位置。
“是。”玉格慢慢的挪到四阿哥对面坐下。
这一桌只有四阿哥和玉格,在等菜端上来的空闲时候,四阿哥又问了和早上一模一样的问题,“你今儿和八弟他们聊了什么?”
玉格往左右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坐到四阿哥旁边的位置。
四阿哥看向她,几不可见的微微垂眸,玉格便蹭了过去,小声道:“回爷的话,这事儿把说起来话长。”
但愿她能一直说到饭菜送上来的时候。
玉格一路扯着话,从金姐儿和银姐儿怎么来到她们家,到她前一段有多忙,到金姐儿怎么去寻了八阿哥,再到银姐儿进宫,再到她也是今儿才知道其中的缘由,最后便是她的玉了。
“奴才胆子小,觉得别人都没有,偏奴才一人有,怕、怕不好,所以让八爷他们帮奴才保密,所以十爷那时才那样说。”
四阿哥道:“既是要保密,你就这样和爷说了?”
玉格笑道:“爷又不是外人。”
四阿哥先是嘴角微勾,但很快又落了下去。
玉格暗道自个儿还是说错了话,她不拿他当外人,可今儿早上拿他当外人的可都是他的亲弟弟。
但还好,饭菜端上来了,玉格请着四阿哥用饭,勉强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用过饭后,自有驿站的衙役把碗碟收下,重新奉了茶过来。
四阿哥喝了几口茶,压下嘴里饭菜的油腥味,对玉格道:“把你的玉拿来爷瞧瞧。”
“是,”玉格应了话,把玉取下奉给四阿哥。
四阿哥看了一会儿,又不置一言的递还给她,起身离席道:“早些安置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
玉格心里哀叹一声,点头应下,“是。”
见四阿哥走了,张满仓走到玉格身边小声禀报道:“七爷,我已经给您叫好了热水,送到您屋子里去了,您稍微泡一泡脚,松散松散。”
玉格转头看他,泡脚?
张满仓道:“小驿站就是个路过歇脚的地儿,条件不好,再说,就是有浴桶,我想着那也不知是多少人用过的了,七爷一向爱洁,我也不敢要。”
玉格想想也是,点点头,伸出手由张满仓扶着上楼休息,这一日的马骑下来,她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她的腿了。
张满仓送了玉格回房,便退到门外守着。
玉格慢条斯理的褪下衣裳,用热水和帕子擦洗了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慢慢坐下,褪去鞋袜泡起脚来。
双脚浸入热水里,玉格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往后倒下,躺在炕上,就这么合眼小憩起来,直到觉着水不那么热了,才坐起来取了帕子擦脚。
只见她的右脚脚踝处,松松的戴着一串模样不规则的白玉脚串,细瞧,每一颗玉不正是如她脖子上戴着的白玉一模一样的雨滴状。
玉格用帕子拭干脚掌,也就着帕子擦了擦脚串上的水,无声的勾唇笑了起来。
秘密能成为秘密,唯一的法子就是只有一个人知道,或是谁也不知道。
那玉早就混入了这一串脚串里头,连她自个儿都难以分辨。
第180章 、白眼狼
在玉格启程后没两日,就到了银姐儿入宫的日子。
这一日,不仅金姐儿特特到棺材胡同里来送她,四姐儿也回来了,还叫来了大姐儿、二姐儿、三姐儿和五姐儿。
而金姐儿见到她们姐妹到得这样齐全,更觉得今非昔比,觉得自个儿和银姐儿的身份从此不一样了。
喜气盈腮送了银姐儿登上入宫的青布小车,金姐儿转身看向四姐儿几个,正要说话,四姐儿先道:“今儿把大家叫来,除了送银姐儿入宫外,还有一件事儿,我想和大家说说。”
“什么事儿?”大姐儿问道。
四姐儿道:“咱们进屋慢慢说吧,二姐,麻烦你把阿玛和额娘也请过来。”
二姐儿一头雾水的看向大姐儿几个,大姐儿略略点头,二姐儿这才去了。
“什么事儿啊?”金姐儿也笑着问道。
四姐儿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回话,只伸手扶着五姐儿跨进院子。
大姐儿和三姐儿相携着走在其后,金姐儿落在最后头,恼怒的皱了皱眉,却还是压下怒意,甩着帕子跟上。
堂屋里,多尔济和陈氏已经坐好了。
“四姐儿,到底什么事儿啊?”陈氏也很奇怪。
四姐儿看向多尔济和金姐儿道:“今儿要说的就是金姐儿的事儿。”
“我?”金姐儿满脸诧异。
二姐儿迟疑的看看金姐儿又看看四姐儿,最后看向多尔济和陈氏。
大姐儿和三姐儿虽说也不知内情,却都稳稳的坐着,五姐儿更是坐得随意放松。
而多尔济看她一副要发难的样子,讶然道:“金姐儿?金姐儿怎么了?”
陈氏也道:“对啊,金姐儿怎么了,银姐儿这才刚进宫,这。”从前多难的时候都支撑过来了,怎么如今好好儿的,一个嫁了人,一个入了宫,四姐儿反倒一副要和金姐儿断绝关系的模样。
四姐儿只看着金姐儿冷声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儿,你自个儿心里清楚,你有小心思,撺掇着二姐和玉格和咱们姐妹生出嫌隙,我想着你可怜,念着二姐儿和你多年的情分,念着阿玛和你阿玛的兄弟感情,念着银姐儿的面子,我都忍了,可你要害玉格,我就容不下你。”
“什么?谁要害玉格?!”陈氏霍然起身,双目狠厉的看着金姐儿,哪里还有软弱愚昧的妇人模样,只凶狠得恨不能生嚼了她,也总算有了些三品诰命夫人的气势。
多尔济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她做了什么?你细说说?玉格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江浙,难道就是她的缘故?”
大姐儿也慌张了起来,“她怎么害玉格了?玉格没事儿吧?”
二姐儿是又慌又害怕又无措,整个人傻了,看看四姐儿又看看金姐儿又看看四姐儿,她撺掇她?不对,现在要紧的是,金姐儿害玉格!
“她怎么害玉格了?她怎么能害玉格?咱们哪里对不住她了?”
金姐儿压下心慌,连忙站起身大呼冤枉,抹着眼泪哭诉道:“四姐儿,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可你也不能这样泼我脏水啊,谁不知道,咱们家就靠玉格一个人撑着,我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玉格在哪儿,我在哪儿,我就是要害他,我也够不着啊!”
四姐儿瞥了她一眼,“你先别急着狡辩,到底是不是冤枉你,你自个儿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