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芬点点头:“对对对。”
“哦。”贺永言说,“播音站的罗琴同志是吧?”
罗琴咬咬牙:“你早就认出来了,还装什么蒜?”
贺永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岛上名人,还早就认出来了。行了,进去吧,电影快开始了。”
罗琴越想越憋屈,还打算跟他吵一架来着,但于芬急得很,抓着她往操场跑:“一会儿迟到就没位置了!”
贺永言在后边哼着小曲儿,在她们跑得飞快时,慢悠悠地喊:“已经没位置了,啥也看不清,早点回家睡觉吧。”
摸着黑,罗琴和于芬进了部队操场。
这儿人山人海的,她俩搬着的板凳根本没地方塞。
播音站的同事们都坐在一起,远远看见她们,招了招手。
林小雯喊:“于芬,你过来跟我挤一挤。”
于芬为难地看看罗琴。
罗琴无所谓道:“你去吧。”
罗琴不傻,上次林小雯拉着她去军区大院看江营长的媳妇,一看就知道是故意要看她笑话的。后来,她们俩闹得不太愉快,一开始只是不一起去食堂吃饭而已,到后来慢慢地,罗琴连话都不跟林小雯说了,同事情彻底崩坏。
现在,林小雯故意拉着于芬和自己一起坐。
罗琴轻轻将于芬往前推了一下:“没事,本来就是我磨蹭,害得你没了座位。”
没人不想看电影,于芬也顾不上别的了,抱歉地看了罗琴一眼,一屁股坐到林小雯身边。
板凳小,两个女同志一起坐,属实有点挤。
但林小雯觉得值得,挑衅地冲着罗琴挑了挑眉。
罗琴转过身去,做了个深呼吸。
吁——不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林小雯掐着嗓子说:“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没位置了。要不你还是先回宿舍吧,等下回早点来。我本来还以为你不好意思来呢。”
坐在林小雯边上的,是一个个子瘦小的男同事,叫毕丰茂。
他是播音站的老油条,快三十的年纪,还在打光棍儿,每年单位里来了新的小姑娘,他就立马找机会追求,但回回不成功。罗琴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小姑娘长得好看,眼睛狭长,眼尾上挑,一眼就俘获他的心。然而,小姑娘除了长得好之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脾气火爆泼辣。毕丰茂追女孩失败这么多次,就只有罗琴,是给他脸色看,还用言语嘲讽他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会儿毕丰茂接上林小雯的话,乐呵呵道:“就是,我也以为你不好意思来呢。前阵子和那军官的事,闹得这么大,现在还好意思跑到部队操场,真不怕碰见那个军官,到时候人家直接给你赶出去,不是更丢人?”
林小雯捂着嘴:“毕主任,你怎么这么说?军官不坐我们这边呢,这边是群众位。”
于芬皱了皱眉,但毕竟资历没他俩高,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还能怎么说?”毕丰茂乐呵呵道,“军官不坐这边,可他媳妇坐这边啊,要是碰见了,丢人的还是罗琴同志。”
罗琴:……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她寻思着,手中的板凳砸过去,能不能让毕丰茂闭嘴?
“罗琴。”轻柔好听的声音突然从前面几排的位置响起。
毕丰茂和林小雯望过去,其他同事也看了过去。
人群中,宁荞站了起来。
月光皎洁,她的笑容浅浅的,眸中带着软和笑意,对罗琴说:“我这里有空位,你坐我旁边吧。”
罗琴愣了一下。
被毕丰茂指着鼻子嘲讽,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她这人,硬气惯了,就算心里再难受,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露怯。
她原本都已经做好抡板凳砸人的准备,火气都窜到头顶了,可现在,对上宁荞清澈明亮的眼睛,什么火气都消了,甚至还有点鼻酸。
一晚上,碰见三个脑子不好的。
江营长边上那个跟班军官、林小雯、还有毕丰茂。
实在是,太委屈了。
“来吧。”宁荞冲着她招招手。
罗琴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尖,走上前去。
宁荞边上,还剩一个空位,刚坐下,罗琴就能感觉到,这是整个部队操场最佳的观影位置。
宁荞将手中的碗往前递:“吃吗?”
罗琴抿了抿唇,拿了一颗,轻声道:“谢谢。”
两个女同志并排坐着。
后面几排的毕丰茂,看得一脸茫然,他向人打听,喊罗琴一块儿坐的女同志是谁,结婚了没有?
“我劝你小点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林小雯说。
“什么地盘?”毕丰茂皱眉。
“她就是江营长的爱人。”
毕丰茂傻眼了。
边上还有不少播音站的同事,原本做着墙头草,两边倒,一时觉得罗琴怪丢人的,一时又觉得毕主任和林小雯说话太难听。到了现在,墙头草齐刷刷坐正,都开始在心底认为毕丰茂和林小雯是小人。
罗琴同志坦坦荡荡的,还敢爱敢恨,至于让人像揪着把柄一样骂这么长时间吗?连军官的爱人都没有计较过,反倒是毕丰茂和林小雯一直在嚼舌根,真是太过分了!
-
电影即将开始。
宁荞和罗琴一开始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但慢慢地,俩人开始聊蚕豆。
罗琴告诉宁荞,以前她来部队操场看电影,都会带上自己妈妈炒的蚕豆。如果直接把蚕豆丢进锅里炒,壳会变得很硬,虽然也是脆的,可没有提前放水里泡软之后再炒这么香。
“不过还有一种办法,直接把蚕豆放进锅里炒,熟了之后,再往锅边倒盐水,把蚕豆泡软。”罗琴说,“这就得控制火候了。”
宁荞笑道:“做菜也是一门学问。”
见她感兴趣,罗琴便继续说着自己妈妈做的菜有多香。
罗妈妈没有工作,最大的爱好是让丈夫和子女们吃得好。以前家里就只有罗爸爸一个人工作,赚的钱要养一大家子人,她妈妈能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听着都馋。”宁荞说,“我还没吃过剥皮鱼和炸豆腐泡呢。”
“很好吃的!”罗琴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我现在住在单位宿舍,但家就在岛上,你愿意的话,下次来我家吃?”
话音落下,罗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江营长的媳妇是人好,不忍心看着她被毕主任嘲弄,才开口喊她到前面坐。但这不表示,人家往后还愿意和她来往。
“可以吗?”宁荞眼睛一亮。
罗琴一愣,对上她真挚的笑容,唇角也止不住上扬:“可以呀!”
宁荞和罗琴聊得热火朝天的,边上的江源和江果果,实在是犯愁。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都很沉重。
大哥让他俩留一个座位,可又不让他们提前告诉小嫂子。小嫂子见军人们都已经列队,腰杆笔直地坐在规定位置,便请罗琴来坐这里的空位。
现在好了,一会儿大哥过来,肯定要怪他俩。
老四太小了,作为老二,江源实诚,远没有老三这么鬼灵精。因此他用胳膊肘推了推江奇:“老三,你想个办法。”
江果果也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三哥,你想想办法呀!”
江奇保持沉默,皱着眉,绞尽脑汁。
过了许久,他身体越过二哥和四妹,倾身去找罗琴说话。
江源不敢置信地看着老二。
他怎么这么缺心眼,这人是小嫂子的朋友,哪能直接赶走人家,太没礼貌了!
“姐——”江奇喊。
江源的眉心拧得紧了。
就算卖乖喊“姐”也不成啊!
“怎么了?”罗琴好奇地转过脸。
“你妈妈往锅边淋的盐水,是用热水冲开,还是用冷水冲开?”江奇一脸的求知欲。
老二和老四神情凝重。
没办法,救不了大哥了。
-
放露天电影,得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
夜幕真正降临时,放映员将档子交给放映队的同志,在两根竹竿上一拉。
电影正式放映,不少孩子们惊喜地喊出声,但很快就被家长捂住嘴巴。
趁着这会儿,江珩起身。
“你去哪里?”贺永言问。
“去和我媳妇一起看,果果给我留了位置。”
等到江珩一走,贺永言和吕良才对视,深深地叹气。
在他们清安军区,不少战士是带着家属随军的,可别人不会跑到家属区陪着媳妇,多难为情啊。这么离不开媳妇,每分每秒都要跟媳妇在一块儿,是会被其他战友笑的。
要不说江珩同志能当营长呢,这行动力,前些天刚听说和女同志约会得看电影,今天便立马去了。
估计一会儿他媳妇看见,也得吓一跳。
“这和媳妇一起看电影的滋味……”吕良才很感慨。
“良才,和媳妇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滋味?”贺永言问。
吕良才认真地回答:“幸福的滋味。”
贺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