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儿和玉格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六姐儿道:“把这些长块也切成方块吧,免得浪费了那四块小的。”
六姐儿私心里有点抠。
玉格道:“一块卖五文钱吧。”
大姐儿几个都看向玉格,“这么贵,能买得了吗?”
六姐儿的眼珠子瞪得格外圆。
玉格看着六姐儿笑了笑,道:“都切成方块吧。”
“那一块卖多少?”六姐儿问。
玉格笑着回道:“还卖五文。”
啧,六姐儿摸了摸鼻子,突然就无法直视她绝世温柔的好弟弟的笑容了。
大姐儿拿着刀不敢动手,玉格笑道:“没事,咱们这个成本,本也不是卖给普通百姓吃的。”
大姐儿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极郑重的继续操刀。
五姐儿将大姐儿切好的冻鲜奶滚一圈面粉,交给二姐儿。
二姐儿打了鸡子,将蛋黄和蛋清分在两个碗里,调匀蛋黄,把五姐儿递过来的冻鲜奶到蛋黄里再滚一圈,而后交给六姐儿。
六姐儿面前是她们昨个儿用馒头做成的,据说叫面包糠的东西,也是放进去裹一圈,最后放到托盘里码好。
玉格洗漱完,坐下写了一封信,取出七个小竹篮,垫好糯米纸,把原本放在摆摊车上的东西取下来,重新摆放安置,叫六姐儿只留一托盘在桌面上,其余三托盘放到桌洞里。
五更两点的时候,玉格加了煤块到火炉里,开始生火倒油,陆陆续续下了五十七块冻鲜奶。
油滋滋冒响,鲜奶冻的表面渐渐变成金黄色。
六姐儿吞着口水问:“怎么没有奶香?”
玉格道:“都锁在里头呢。”说着夹了一块炸牛乳,喂到六姐儿嘴边。
六姐儿又狠狠吞咽了两下,别开头道:“我不吃。”
玉格笑道:“吃吧,你要是都不知道它什么味儿,还怎么卖它呢?”
六姐儿咬了一小口,刚碰齿是表层的酥脆口感,比想象中还要酥还要脆,每一个细微的接触都能嚼出响儿来,而后就是内里的香甜嫩滑,初一咬开,里头的香软像是要在舌头上爆开,又嫩滑得似乎能从舌头上直接滑下喉咙管去,奶香味弥漫整个口腔。
“好漂亮啊!”六姐儿还没说感受心得,五姐儿先看着六姐儿咬开的那个小口感叹道。
咬开金黄色的酥皮,露出比雪还要洁白的鲜奶内里,因为被热油炸过一遍,它的白带着某种肉眼可见的弹性和嫩滑的光泽。
“太漂亮了。”五姐儿赞叹不已,玉格夹了一块喂到她嘴边,五姐儿没有多推辞,连忙伸手接过。
玉格笑了笑,又夹了一块给大姐儿和二姐儿。
两人刚想说话,玉格先一步道:“大姐和二姐若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了。”
大姐儿和二姐儿这才伸手接过,明明一口就能吃掉的炸鲜奶小方,四个人硬是咬了五六口,也舍不得吃完。
玉格两口吃完一块,催促道:“大姐,帮我分装一下,一个篮子装十块,装五个篮子。”
二姐儿也赶忙过来帮忙。
五姐儿奇怪道:“玉格儿,你不是说要趁热卖吗?这会儿做出来都凉了。”
玉格回道:“这是送人的。”
说完对大姐儿道:“这五篮炸牛乳,请大姐和三姐四姐,帮我分别送到大舅舅家、小舅舅家、姨母家、马大哥家,还有昨儿我买摆摊车的郭家木匠铺。”
大姐儿点头答应下来。
忙完这些,也差不多开禁了,大姐儿和二姐儿一起把摆摊车抬到大门外,玉格和二姐儿、五姐儿、六姐儿推着车往外走。
大姐儿看着她们走远,回屋悄悄把三姐儿和四姐儿叫了起来。
“这是玉格给你们留的炸牛乳,吃完了,起来跑一趟。”
玉格几个走到离家一定距离后,开始叫卖,五姐儿和六姐儿一声一声清脆的吆喝道:“卖炸牛乳咯,新鲜热乎的炸牛乳咯。”
许是时候太早,到四人快要走出胡同口,除了过路的货郎过来瞧了瞧稀奇外,一共才有四家出来问,这四家里,又有三家被价格劝退,只有一家买了一块尝鲜。
就这唯一的一个客人,吃了也不说好不好吃,只咂嘴道:“这也太贵了。”
二姐儿和六姐儿有些泄气,玉格见状,指着桌洞里的五文钱,对两人笑着小声道:“已经赚回五块的本钱了,咱们这一块,本钱不到一文。”
二姐儿和六姐儿这才又高兴起来。
玉格道:“五姐儿、六姐儿,吆喝的时候把价钱也带上吧。”
走到胡同的栅栏处,五姐儿和六姐儿的吆喝声已经变成,“卖炸牛乳咯,新鲜热乎的炸牛乳咯,五文钱一块。”
不待栅栏处值守的官兵问询,玉格主动送上四块新鲜出锅的炸牛乳,“官爷值班辛苦了,吃点炸牛乳垫垫肚子。”
两个官爷听到这东西五文钱一块,也不嫌弃玉格送得少了,反而笑道:“炸牛乳?倒是稀奇。”又看车上写着满人炸牛乳,挥了挥手道:“行了,去忙吧。”
玉格笑着谢过,和二姐儿一起推着车继续往东走,边走边从桌洞里拿出个垫好糯米纸的篮子。
六姐儿见状问道:“是还要送人吗?”
玉格道:“嗯,送给东海家,一会就要走到他家了。”
玉格刚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激动的响亮的呼喊,“玉格!”
第19章
“东海?”六姐儿看清来人,远远的向对方招手。
东海还带着一个人,两人一块向着四人跑过来,六姐儿笑道:“刚玉格儿还说要给你送炸牛乳去呢,正巧你就过来。”
说完见东海手上没拿书包袱,又问:“咦,你今儿个不上学吗?”
东海笑道:“今儿个冬至,学里放三天假,我想着你们说要做买卖,就带着南山过来给你们帮忙。”
东海指着身后的男孩对四人介绍道:“这是我堂弟南山。”
玉格笑着对南山点了点头,向他介绍自己这边的人,“我叫玉格,咱们见过一面,这是我二姐、五姐、六姐。”
南山挠了挠头,点头道:“嗯,我记得,选拔那日咱们两站同一排。”
两人这边生疏的熟悉着,那边六姐儿和东海聊得热火朝天,“炸牛乳?牛乳还能炸?这也太稀奇了。”
“这是,”六姐儿刚开腔,又吞了声,道:“这不能和你说,这是秘密,反正真是牛乳炸的,可好吃了。”
“那我买一块。”
“你。”六姐儿顿了顿,还是不客气的说了出来,“傻啊?我都说了,玉格要送你一篮子了,你还买什么?”
东海先是惊喜,又摇头道:“不行,你们家如今还欠着债呢,我不能白吃你们家的东西。”
玉格让二姐儿多炸一块给南山,笑着对东海道:“这是谢礼,我们如今这样的情况,多谢你愿意借钱给我们,也多谢伯母。”
东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握拳咳了一声,点头道:“好,”又道:“我和南山做什么?我们今儿是特意来帮忙的。”
玉格道:“这车这样小,只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帮着吆喝吧,让五姐儿和六姐儿歇歇嗓子。”
东海和南山点点头,站到车子两边,也跟着吆喝起来。
说话间就到了东海家门口,东海接过篮子,飞一般奔进去。
玉格几个站在外头等他,隐隐能听到里头东海得意炫耀的声音,“五文钱一块,这些要五十文呢,看看儿子交的朋友,多仗义!”
六姐儿捂着嘴眉眼带笑。
五姐儿瞧着正在吃炸牛乳的南山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南山呼着热气,烫着了也不愿往外吐,连连点头,口齿不清的回道:“好吃!太好吃了!又香又酥,里头像是在给牙齿做按摩一样。”
玉格轻轻笑了起来,那应该叫做弹牙。
五姐儿悄悄松了口气,那就不是她们几个没吃过好东西的错觉,是这东西是味道确实不坏。
南山吃了炸牛乳,吆喝得更加卖力,站在原地也不懈怠,“卖炸牛乳咯,新鲜热乎的炸牛乳咯,五文钱一块。”
里头东海的额娘,许是听到了侄儿的声音,走了出来,笑道:“南山也在呢?”
南山忙给东海额娘见礼,“阿姆巴娘(伯母)早,我跟堂哥一起出来长长见识。”
东海额娘对他笑了笑,又对玉格道:“你们这炸牛乳我方才尝了,极对我的胃口,东海他阿玛也喜欢,给我再来十块。”
说着数了五十文钱给玉格,玉格接过谢过,二姐儿赶忙下锅了十块。
东海见状,又奔进屋把小篮子取了出来。
东海额娘奇怪的看了儿子一眼,东海小声解释了一句,“我们篮子不多,得省着用。”
六姐儿向东海投去赞赏的眼神,东海额娘笑得前仰后合,点着儿子道:“行,如今你和他们倒成了‘我们’了。”
因着他们这一块儿围了许多人,别家出来买早点的,都要凑过来瞧两眼,许是承恩胡同里的人家境殷实些,又陆陆续续卖出去十几块。
炸牛乳熟得极快,热油下锅,不过一分钟就得了,东海额娘接过篮子,对东海和玉格几个笑道:“行了,你们忙吧,我回了。”
东海被她笑得面色微红,背过身给二姐儿递签子。
四人边走边卖,慢慢走到胡同里最气派的西林觉罗氏府前,五姐儿几个都停了吆喝声。
玉格让二姐儿停一停,拿出一个竹篮,自己动手炸了十块,又取了十块冻牛乳,中间用糯米纸隔开,而后抽出桌洞里的信,一起送到了门房处。
玉格回来,就见东海和南山像是不认识般看着自己,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东海指着前头,眼睛瞪得滚圆,“你认识这府里的人?”
南山喃喃道:“我输得真不冤。”
玉格看了南山一眼,笑着摇头道:“我只知道这是点了我入学的佐领鄂尔泰大人府上,之前决定不再上学,深觉辜负了大人的提拔之恩,写了一封兼陈情告罪的帖子,后头想想,只空口告罪,却没有丝毫赔礼,实在不像样子,只是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晓,只有这个算得上难得新鲜,所以才特特送来。”
东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又遗憾道:“鄂尔泰大人府上可了不得,你若真能和他攀上关系,你家如今这事也算不上事了。”
“哦?”玉格的语调带出些疑问。
东海兴致勃勃的向玉格介绍起来,“鄂尔泰大人的玛法(祖父)曾官至户部郎中,他阿玛曾拜国子监祭酒,鄂尔泰大人二十岁就中了举,二十一岁袭了佐领世职,如今在内务府任员外郎。”1
玉格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