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正要发怒,却听身后马蹄声如擂鼓般响起,有一骑飞奔而来,速度极快。
来者一袭白衫,头戴方巾,正是书生模样的苏武。
不等胯下奔马减速,苏武大袖一挥,侧身下马,轻盈的如一片落叶,停在了李敢身前。
奔马毫不停歇,从营帐前狂奔而过,消失不见。
“黑虎,你在这里干什么?”苏武脸色铁青,率先怒喝。
李敢见是苏武的人,这时候不方便上前教训,便将怒气撒在了刚拔出一个头的老兵身上。
“老莫!怎么回事!”
李敢的枪身重重的敲在老兵头上,一下子就将头给敲爆了。
老兵只得继续重组身躯,心里憋了一肚子委屈。
胡云腾从潘凤的身后走出,恭恭敬敬的执手行礼:“回将军,属下在追查逃犯杨修及其同党。”
苏武看了潘凤一眼,神情微妙。
眼前这位李敢的卫兵,长的和画像里的逃犯潘凤一模一样,手里还拿着自己的令牌,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面对李敢那位猛虎,话不能太硬,更不能削了他的面子。
有点难。
不如先把胡云腾带回去。
想到这里,苏武脸色一黑:“这是李将军的营帐,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给我滚回去!”
胡云腾连忙低头称“是”,也不去捡地上的长刀,对着远处的李敢和张骞各施一礼,这才退去。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郎,对于行完礼、又没兵器的胡云腾,李敢下不去手,只是鼻尖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并没阻拦。
远处,杨修被吓得面无人色,两位阿扎族人也是脸色惨白。
胡云腾挥了挥手,也不说话,一行四人,匆匆往苏武营帐里走去。
李敢等胡云腾走后,提起长枪,缓缓的走到潘凤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潘腾,别拿人家的手牌,丢脸!你要手牌的话,我有。”
李敢竟然真的从身上掏出行军手牌,交到了潘凤手中,这让潘凤有些不知所措。
苏武却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意外。
潘腾就是潘凤,这事情,从李敢刚才的表现中,就能确认了。
但是他也知道,李敢这么说了,那么龙城就没有潘凤,只有潘腾!
和指鹿为马是一个意思。
潘凤现在手中拿着李敢的行军令牌,谁将潘凤当作逃犯,那可就是将李敢当逃犯了!
真要如此的话,李敢的父亲,那位向来护短的飞将军,还不把龙城给拆了!
苏武回头望向张骞,发现那位老副将,也是一脸的无奈。
抓捕逃犯的任务,是由他们两个来执行的,可这逃犯被李敢给窝藏了,他们又能如何。
好在马车里的娘娘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探出头,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听说汉三城的逃犯,主要就是那个姓杨的和姓古的,从犯抓不抓不打紧。”
潘凤的身份,马车里的晓花一眼就看穿了,立刻说给了卫子夫听。
可是晓花没想到,堂堂的皇后,竟会向一位副将妥协,这让她对这次龙城之行,充满了担忧。
张骞松了口气,对着马车行了一礼:“娘娘英明。”
公孙敖和赵破奴在龙城的地面上,自然不敢多事。
这事就这么过了?
从地里拔出身躯的老兵一脸的震惊!
李敢并没理他,对着潘凤叮嘱了两句:“好好看着营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之后,这位猛虎一枪刺死了跪在地上的坐骑,等红芒重组身躯之后,飞身上马,挥枪离去。
老兵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
他很快就想到了胡云腾感激的眼神。
“靠,他是在感谢自己把手下送过去,给他当挡箭牌,那个混蛋,和潘凤一定是一伙的!”
老兵心里狠狠的骂着,却又无可奈何。
潘凤的身份已经被李敢转正了。
以那位“黑虎”的实力,即便也是逃犯,那又如何。
以李敢爱才的态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行,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来了一个潘凤已经够倒霉了,再来一个“黑虎”,以后就没法混了。
老兵打定主意,把委屈全都吞到肚子里。
。。。。。。
飞将军的府邸,属于公家建筑,虽然不是整块的钻石,也差不了多少。
飞将军向来素朴,平时墙壁上没任何花哨的装饰品,就连匾额也只是一块木牌,门前更是连一对石狮子都没有。
可是今天的将军府,和往常大不一样,屋檐四周,挂满了大红灯笼,门槛之上,也铺上了红毯,一直延伸到道路的尽头。
无数下人、婢女纷纷忙碌着,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可是千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老管家也是一脸的纳闷,但是没有人敢质疑飞将军的命令,也没人敢去问为什么!
院子里,两位擦拭秋千的婢女小声猜测着。
“老爷要纳妾了?”
老管家气得一瞪眼!
飞将军什么个性,龙城谁不知道,宠妻爱子,是所有人的榜样,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估计是将军平日里太好说话,那些婢女都没大没小了,得好好管教才是。
老管家正要上前训斥,又听另一位婢女说道:“老爷才不会呢!”
老管家停下了脚步,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最好不要动怒,以免坏了气氛。
真要训斥,等以后也行。
谁知先前那位婢女又说上了:“那是敢将军要纳妾了?”
老管家气的胡须都翘起来了,继续往前走,就算是动怒,也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惊动了飞将军,所以他准备到婢女跟前,再小声喝骂。
另一个婢女又说:“不会,陵少爷还差不多。。。”
老管家勾起手指,就是两记暴栗:“多嘴,每人各扣五百汉币!”
两位婢女立刻闭上了嘴。
这时,只听屋外有人高声喊道:“父亲,皇后娘娘和晓花妹子到了。”
老管家听到皇后娘娘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什么,可一听到晓花妹子,没来由的想起婢女说的那句“敢将军要纳妾了”。
可是,没理由啊!
谁不知道龙城的敢将军,除了习武心无旁笃。
他正疑惑中,却听楼里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叫阿姨!”
老管家彻底愣住了。
这是。。。飞将军要纳妾?
人心终究是会变的!
老管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向夫人禀报,最终理智战胜了正义,低下头和两位婢女一起打扫起卫生来。
李敢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声,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府上很多婢女纷纷议论起来。
议论的对象,自然是那位晓花妹子。
突然,巍峨的大殿之中,飞出两个娇小的人影,像是两个婢女,被人给丢了出来。
整座将军府,立刻鸦鹊无声。
婢女一身红衣,腰间都系着一根很粗的红绳,看上去很是喜庆。
有眼尖的,发现红绳一直连到大殿之内,竟从里面拉出两个巨大的红气球来。
气球跟着婢女一直飞到大门口,像两盏巨大的灯笼挂在大门两边,显得更加的喜庆。
有两支极细的小箭飞射而出,将气球上绑的一个蝴蝶结给射断了。
两条红色的稠带“唰”的一下降落下来,是一副欢迎词。
左边是:恭迎卫王后大驾,右边是:欢迎李晓花回家。
卫子夫和晓花这时已经并肩站在门口了,看到这副绸带之后,两人一惊一喜。
惊的是晓花,她本来姓晓,现在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姓来。
喜的是卫子夫,这次的谋划,最大的难题就在飞将军这里,如今看来,他是接受了这件喜事。
绸带降下之后,李敢开始在前面引路,其余四将,分立两旁,恭送两位女人进府。
大殿之上,有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斜靠在柱子上,眯眼打量着下方,嘴巴微微翘起,似讥讽,又似自嘲。
。。。。。。
胡云腾回到营帐之后,陆续有卫兵打卡回营。
为了掩人耳目,他先让黑兔把杂役房的黑鹿叫回来,然后拉着杨修进了密室,搞了一桌酒菜,对坐畅饮。
杨修对酒水吃食没什么感觉,稍微眯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长发遮掩下的面孔,显得心事重重。
胡云腾这次没昨天那么饿,吃相斯文了许多,细嚼慢咽,颇有绅士风度。
“在担心呢?别担心,龙城比你想象的还要乱,适合浑水摸鱼。”
胡云腾眯了一口酒,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的确很不习惯,也曾拿着收音机到处问人。
而如今,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
杨修在路上听过了龙城的事情,心里很不爽,一手拖着下巴,一边叹着气。
“同样是精神病院出来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出城之时,三人都差不多,套用胡云腾的一句话,就是病房三兄弟,可是两天之后,一个是苏武的亲卫军头领,一个在李敢帐下效力,唯独他成了杂役。
鲜明的对比,狠狠的刺激着杨修,让他对医院外的世界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胡云腾“嘿嘿”一笑,指了指杨修,又指了指自己:“没办法,龙城崇尚武力,像你这样的书生,肯定是寸步难行,怎么样,考虑一下跟我混?”
杨修低头沉默,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回魏寨,是他心中的梦想,可是经历过杂役房的生活后,他开始动摇了。
以前的曹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如今,仅仅只是一个山大王而已。
魏寨,听名字就是一个山贼的聚集地,那种地方,会有自己发挥能力的一席之地吗?
杨修心中苦涩一笑,抬起头看着这位被潘凤称作老大的人物,神色凝重的问道:“夫天下英雄,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下之志,不知黑虎大人志向如何?”
胡云腾听到这句曹操的名言,提起酒壶,给杨修满上:“昔日曹操煮酒论英雄,今日杨兄密室问志向,好,很好!”
说到这里,胡云腾放下酒壶,站直身躯,一手指天,一手压地:“天下英雄,上能征天,下能服地!”
杨修大惊失色,双手剧抖,将酒杯都打翻了。
要不是知道胡云腾在龙城的事迹,杨修一定会当他是个神经病。
征服天地!那是英雄能干的事情吗?
那得是神仙来干才是!
“大。。。大哥,你太激动了!”
杨修想了半天,想不出别的词语,只想劝劝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英雄,能收敛一些,莫要得罪了神明。
胡云腾轻笑一声,拍了拍杨修的肩膀:“杨兄,你号称狂人,就不能学一下祢衡?”
祢衡者,曾在酒宴之上当众击鼓辱骂曹操,被誉为三国第一狂士!
杨修对于此事,向来神往,可即便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面说曹操的不是,那怕曹操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了他。
被胡云腾一提醒,如醍醐灌顶,霎那间将积压在心头的千年旧恨全都发泄出来。
他先是喉结里发出一阵狂笑,接着双手高举、披头散发、如癫似狂:“我要扬名天之巅,叫那修罗喊我爷!”
“因为我就是那个杨修!”
胡云腾愕然,原来杨修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