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从牙缝里咬出一句:“‘新红’诈骗多少钱?八亿!……你们作死呢?这么多钱肯定判死罪!”
楚瑜双手颤抖:“我没拿那么多,是冯小勇牵的头,我是被套进去的!”
楚珣忍无可忍:“你干得太过了,什么玩意儿。”
楚瑜胸膛剧烈起伏,那一瞬间颜面扫地,恼羞成怒,突然爆发:“楚珣,你就是这么一个人,没心没肝六亲不认!我算看出来了,你忒么从小就这样,自私,不管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
楚珣脸色慢慢发白,传武在后面一把攥住楚珣的腰。
楚瑜也是走投无路,发泄,双眼通红,抬手指着霍传武:“楚珣你就这样,你脑子里怎么想的?你跟外人永远就比跟自家人亲。”
“你小时候就为了这霍小二,为了霍传军,拿粥泼我,还骂我。”
“你跟姓霍的一家子过去得了,你还姓楚么!!!”
……
楚珣浑身哆嗦。
霍传武脸沉下去,抢上一步,挡开楚瑜纠缠的手臂,直接把人推出去,重重地拍上门……见不得小珣受委屈。
那天,楚珣沉默着进卧室,一头扑进大床,把脸埋进床单,枕头顶在头上。
他心里特难受,他在别人眼里心里可能确实有毛病,脑子里怎么想的?但非唤作第二个人,肯定会帮自己亲哥脱罪跑路,肯定的没二话。圈子里那些人,哪个不是一人得道、一家子鸡犬升天,庇荫福泽全家上下远近五代亲戚……
霍传武躺在他身边,手掌慢慢抚摸后背。
楚珣从枕头下面露出一只眼,难受地说:“真丢人……”
传武沉默着,用力拍拍。
楚珣低声道:“还是你哥好,你哥还在深圳海南发财呢吧。”
传武厚道地笑笑:“你以后也认俺哥当你哥哥。”
楚珣哼了一声。
传武脑子一转,特聪明地说:“恁跟俺回老家,见了俺哥哥,本来也要叫哥哥。”
人比人,气死人。楚珣这一琢磨,再次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觉得丢脸。
传武搂着人,突然问了一句:“恁是剩么时候,为了俺,拿粥泼你哥哥?”
霍同志双眼暗自发亮,酒窝频现,像是又发现了令人开心的小秘密。与大舅子往日结下的乱七八糟恩怨,都顾不上了。
楚珣笑出声,一口咬上传武的脖颈……
再说楚珣将他哥冷脸拒之门外,二人不欢而散,他嘴上说“不管”,可毕竟是亲兄弟一家人,不可能真那么绝情,他也不能眼瞅着他哥被抓、将来真被判个死罪活罪的。
楚珣私下调查了“新红”一案的卷宗材料,又跟陈焕打听内情,大致摸了底。他哥楚瑜,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人为财死,蹚了黑水。私募基金一案闹这么大,是冯太子在上面搞的,诈骗客户八亿巨款,将公司做空,大部分钱卷进自家腰包。如今东窗事发,瞒不住了,侯一群抖出冯小勇,冯小勇当然千方百计再把黑锅往楚瑜身上推。
行动前一天晚上,楚珣回玉泉路大院,在他爸爸书房里,将事情和盘托出,调查材料摊开桌上。
楚怀智足足有十分钟没说出话。
楚怀智印堂发青,震惊,表情肃然,从桌旁站起身,掏出配枪。
“小珣,你们也不用抓他了。”
“老子去抓,老子亲手枪毙这个混蛋。”
“败家,丢脸。”
楚珣一把拦住他爹握枪的手:“爸爸……”
“我不会包庇楚瑜,我也不会放过应该枪毙的主犯,一个也甭想跑。”
楚珣目光平静,口气冷然坚定。
“明天的联合行动,我是指挥。”
……
楚处长是在这种情形下,指挥总参国安两边的特工、情报员,连夜实施抓捕。这其实也关乎他哥的命运,罪魁祸首倘若缉拿归案,楚瑜罪行减轻很多,就是个从犯。
真到动起手,过程非常迅速。
城里后来传闻,当晚三环某些路段有车辆互相追逐,听见枪声。还有出夜车的出租车司机在网上说,看到神秘便衣在部委大院附近持枪抓人……
夜间十点多,白塔寺附近某机关大院门前,警卫森严。
总参特情处数辆黑色越野车,慢慢靠近大院门口,占据四个犄角,呈包抄之势。
楚珣透过茶色车窗,静静观望,嘴唇蠕动幅度轻微难辨,在耳机里隔空下令。
打头的一辆黑车车门打开,何小志下车。
何小志顶个光溜的小圆脑袋,身形瘦削,其貌不扬的,看起来毫无威胁性。这人若无其事上前,跟武警点头打招呼,出示二部办事员证件:“我们找冯老总。”
站岗的小战士问:“这么晚了?”
何小志一笑,说:“明儿早政治局在西山召开秘密会议,让我们接冯老总早点儿过去,一早开会。”
小战士心怀疑虑:“我打个电话问问。”
何小志动作迅速,一把按住对方持枪手:“不用问了,我们直接进去请示。”
黑暗中双方眼光都是一闪,各自警觉!
电光火石之间何小志的手让人完全看不清是怎么亮出的招数,两根手指扣住小战士握冲锋枪的手,从诡异的角度突然发力,攥着对方的手生生地将枪械上金属扳机那一块给掰了下来!何小志眼贼,人矮,手快,最适合打这种短兵相接的遭遇战。
其余车辆内十数名特工一齐扑出,门口一队警卫全部被缴枪。
楚珣一袭纯黑色西装,迈出车子,白皙的脸在长街路灯下反射出雕塑般的光泽,平滑,冷静,让大院门口的武警和警卫都暗暗吃惊。
楚珣西装上露出精致的暗色竖条纹,出来办事庄重、正式,整个人瘦削凌厉,闲人莫近。他一手压耳快速部署,眼神一摆,手下人从各路现身,包围整个街区……
姓冯的察觉不对,哪敢去参加什么“西山会议”,知道这就是来抓他的,去了就再回不来。这人从后门溜出去钻进车里,还想跑。
冯志军是想逃去中南海,找上面人求情;知道总参的人厉害,牛逼,哪都敢硬闯,就只有中南海不敢闯了。
这时临阵跑路,哪还来得及?
深夜街道安静,楚珣听觉灵敏,在前院就听见后院有车子悄悄启动,有人想溜。
楚珣飞身窜上院墙,从墙头快速奔跑。
灯光下身影矫健,楚珣从天而降,一道闪电扑下院墙,敏捷地落地,撩开西装后摆,掏枪。
姓冯的心虚,手颤,慌不择路,车子慌忙拐弯,想闪开楚珣的追赶。
街角处泊着一辆黑色越野,静待蛰伏。侧窗缓缓降下,一根枪管探出车窗沿,几乎不用瞄准,带消音器的枪管在黑暗中轻轻一颤。
砰。
跑路的小车前胎突然爆裂,胶皮乱飞,车子斜冲路边。
霍传武打开车门,跳下车,黑衣皮裤在灯下拖出一道修长的影子,人枪合一。
传武右手拎着长枪,大步走向这边,边走边举起枪,歪着头压住枪身眯眼瞄准,砰,又是一枪,干脆利索。另一枚车轮爆成碎烂一只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