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旁边几人也是心有戚戚焉。倒是沈青云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军师莫要妄自菲薄,所谓龙骑卫,更多的是传说罢了,事实到底如何,却不得而知。我倒觉得,有周大人做坚强后盾,再有军师从旁谋划,这些叛军受降也就罢了,不然就等着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吧。”
杨泽芳却是不耐和他继续说下去,当下找了个理由,告辞离开。
明显看出沈青云杨泽芳这对儿亲家之间颇不对盘,周靖文也没有强留他。
只杨泽芳一走,房间里似有若无的试探立马消失无踪。便是李绍的神情虽依旧恭谨,却是放松的多了。
“军师可瞧出来什么没有?”目送着翁婿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周靖文转过头来道。
“以在下所见,这沈承勇武有余,智计却是略有不及。”李绍捻了下胡须道,“自然,以沈承的年纪,能有这般身手,已是难能可贵,可若要说担起龙骑卫首领那般重要职务,怕是可能性依旧不大。”
且沈承之前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若然沈承真是龙骑卫首领,皇上始终昏厥之下,如何就敢擅离帝都,随着大军到钦州来?毕竟龙骑卫最大的责任可不就是守护皇上的安危?
且身为龙骑卫首领,自然还是暗中行事更加便宜,眼下有先锋这一军职,可不是束手束脚?
“我就说你们肯定想多了,”沈青云瞧了一眼李绍,眼神中明显有着敬畏之色——
李绍表面上是军师,但只有自己和周靖文知道,这人分明允文允武,不独谋略见识远在常人之上,更有一身好本领。
说句不好听的,沈青云这个大帅不过是挂个名号罢了,真正的决策者,却是五皇子直接派过来的这个李绍。
“你们也太看得起他了。那个逆子要真是龙骑卫首领,真是母猪都要会上树了。”沈青云摇着头道。
“派个人去听一下,他们翁婿俩会说些什么。”李绍蹙眉道,“眼下还得好好商量一番,如何让朝廷占上风的情况下,让战争胶着下去……”
三皇子一倒,本是和他交结的那些文臣大半都倒向了五皇子,再加上之前杨泽安的用心经营,五皇子可不是得了泰半文臣的拥戴?
若说还有什么软肋,便是兵权了。
不想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秦中大灾,稍一运作,就上演了一出官逼民反的大戏。
既是有人造反,当然就得派兵围剿,如此赋闲在家的沈青云以血书请战之下,自然轻而易举就得了领兵权。
但凡这场战争打的稍微久一点,李绍就能保证,把这只军队变成五皇子的铁杆。
如此便可在武力上和远在边疆的四皇子相抗衡,不管四皇子想出什么幺蛾子,也都再无成功的可能。
这边儿三人秘议,那边儿杨泽芳也正和沈承相对而坐。
“不好好守着皇上,你跑这儿做什么?”
看沈承依旧坐的笔直,杨泽芳越发没好气,顺手又端了一碗姜茶塞到沈承手里,又让人拿了靠垫塞到沈承后边,没好气的道:
“累了就靠会儿,以为我是你那狠心的爹吗,这么强撑着做什么?”
沈承被训得直咧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笑:
“谢谢爹。”
说着老实不客气的靠在了垫子上。
“我问你话呢,没听见吗。”杨泽芳瞪了他一眼,又指了指桌上,“饿了就吃着,边吃边说。”
沈承已是一仰脖,把姜水全倒进了喉咙里,然后拿了个馒头,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杨泽芳也不催他,只慢慢的啜着茶。
一杯茶还没喝完,沈承那边儿已是结束了战斗,见杨泽芳看过来,忙点了点头:
“我吃饱了。”
看杨泽芳依旧瞪着自己,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好半晌才有些忸怩着道:
“不瞒爹,我会跟着来,也是担心你,钦州这里这般乱,爹又是文官,身边没个人怎么好……在家,可不得担心死?有我在,爹定然万无一失……”
担心岳父的安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皇上清醒的片刻间更是下了死命令——
“钦州乃是西方门户,绝不容有丝毫闪失,战事若久,必伤国本,此战必速战速决……”
看杨泽芳脸色不好看,管家忙上前劝住:“老爷,姑爷也是一片孝心——”
杨泽芳却是跺了跺脚:“这个臭小子!瞎凑什么热闹。一个人再武艺高强,又哪里抵得过千军万马?朝廷既派了大军来,胜或者败,又岂是一己之力能干预得了的?至于老夫,作为朝廷命官,自是要和钦州共存亡。他跑到了这里,也不知家里这会儿……”
不怪杨泽芳有此忧虑。实在是离开帝都时,已觉出京城颇有些波诡云谲的味儿道。
本想着,好歹有沈承在,老母幼女当也有可依靠之处,却不想,沈承竟跑到这里来了。
真是哪里发生什么事,自己可不是要鞭长莫及?
还有这次朝廷派兵,也都透着些说不出的古怪,沈青云就不说了,那突然冒出来的李绍,也让人瞧着有些别扭……
第178章 178
“沈将军——”
“沈将军回来了。”
“沈将军辛苦了。”
……
沈承一路走来,不停有人和他打招呼。
明显被外面的动静惊动,沈佑从帐篷里往外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
这些瞎了眼的混账东西。那沈承不就是在行军途中展示了几回身手吗,一个个的就昏了头,把沈承当神明敬着了。
“佑表兄看什么呢?”裘泽也从帐篷里探出头,入眼正好瞧见踏着夜色大步而来的沈承,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出息!你大哥也就会在这些下三滥那里找些存在感。你说杨大人怎么就会犯了糊涂,把杨小姐许配给这么个货色呢!”
裘泽是帝都一干世家子中出名的文不成武不就的。眼瞧着想要通过科举为官是走不通了,只得另辟他途。可巧发生了秦州暴动这样的事,暴民作乱,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虽然领兵的是沈青云让大家也有些犯嘀咕,可听说了李绍的名头,再加上下面能征善战的将领也颇有几个,便有几家动了把孩子送进去跟着领一份军功的想法。
至于裘泽,其母本来是舍不得的。可架不住裘泽这小子能闹腾啊。为了逼爹娘帮着想法子娶杨家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是十八班武艺全都给用上了。
最终令得家里裘家老爷子动了真怒,直接把人捆了堵着嘴巴交给了沈青云。
可怜裘泽不曾亲到美人儿芳泽,反而还沦落到和情敌朝夕相伴的下场——
他和沈佑一般,都是以参赞军务的名头入得军营,也不知沈青云怎么想的,他们两个要参赞的主要对象,可不就是沈承?
当然,因为有沈青云护着,裘泽和沈佑到眼下都没吃过什么亏,一应脏活累活全都是沈承一个人扛着。
可即便如此,并不代表着裘泽就能看沈承顺眼了。
沈佑瞥了裘泽一眼,撇了撇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放不下?怪道舅父要收拾你。”
心里却是终究平衡了些。
方才对着沈承笑脸相向的的这群人可不全是下层官兵?分明连一个身份像样的将领也无。
这些人尽皆身份卑微,等闲根本连帅帐都靠近不了,自然不知道沈承在大营里的尴尬地位。若然他们知道,沈承这位大帅公子,根本就给他们带来不了任何好处,看他们还会不会在沈承面前这般狗腿。
“什么叫放不下?”裘泽一梗脖子道,“杨小姐天仙一样的人物,如何就能插在你大哥那样的牛粪上?想要娶杨小姐,就凭他也配——”
话还未说完,帐篷一下被掀开,凛冽北风带着哨音一下从外面灌了进来,隔着被掀开的帐篷,外面正站着一个脸色比寒冬还冷的男子,裘泽吓得“嗷”的怪叫一声,只觉一道利芒伴着寒风从耳旁掠过,左耳边火辣辣的疼痛之外,半边身子更是都麻了。惊吓过大之下,一个把持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气得浑身都是哆嗦的:
“沈承,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沈承已是恢复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嗤”的笑了一声,摸了摸手中的宝刀,“就是得了把好刀,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吹发可断。待得上战场时也好用这把刀多杀几个看不顺眼的……”
说着重重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的对裘泽道:
“可长点心吧,战场上可是刀枪无眼的!”
一直到沈承走出去老远,裘泽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指着沈承的背影:
“阿佑,你哥,那个混账,他刚才,是在威胁我?”
“威胁不威胁我不知道。”沈佑摇了摇头。却是上前一步,蹲下来,从地上捏起一绺头发,“你往后,怕是真得小心了。”
这个兄长,可是从小到大的心狠手辣,真是惹了他,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裘泽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的抬手,好险没哭了,左耳边可不是秃了一片!再想到方才甫一瞧见沈承时,对方索命修罗似的阴狠模样,不觉抖了一下:
“阿佑,你说我这会儿跟姑丈说回帝都去,他可会放我走?”
只裘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不但不可能走,还直接开始跟着沈承卖命了——
“眼下情形紧急,叛军来势汹汹,钦州危矣!”沈青云端坐大帐正中,神情凝重。
“难不成,叛军奔袭钦州一事竟是真的不成?”说话的明威将军郑昌年约四旬,本来他的资历相较于沈青云更适合领军,只是出身寒门之下,少有人支持,自然不敌有五皇子做依仗的沈青云。
沈青云平日里对郑昌礼遇的近乎疏离,这会儿却是没摆什么脸色,苦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
说着神情一肃,抱拳冲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眼下正是朝廷多事之秋,皇上既把这副重担压到沈某肩上,即便沈某不才,也绝不敢辜负皇上信任,誓要固守钦州收服叛军。”
语气慷慨激昂,整个大帐都为之一静。
“只眼下事起仓猝,沈某和军师昨日一夜未眠,思来想去,也唯有围魏救赵一计可行。”
“围魏救赵?”郑昌沉吟了下,“大帅的意思是……”
叛军眼下占据了并州、林州。西南北三面要么是荒凉大漠,要么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唯有钦州,虽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却胜在占了大机遇,一旦拼死夺下,或进或退都将大有可为。
对于己方而言,可不是面临着和叛军同样的困境?
既要围魏救赵,自然要绕过叛军的路线,那样的话大军势必得从南面或者北面快速插入,只自己记得不错的话,南北两面俱是鬼乔一族居地。自有朝以来,鬼乔人屡屡作乱,一直到前年上,才臣服朝廷。却是根本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想要从他们那里借道,困难怕不是一般的大。
沈青云却是没有跟郑昌解释的意思,径直冲着下方道:
“沈承,沈佑,裘泽……听令。”
“我?”裘泽愣了一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瞧着凡是被点了名字的已然尽皆出列,才慌慌张张的跨了出来,郑昌瞧得直蹙眉头,大帅的意思不会是……
沈青云也狠狠的瞪了裘泽一眼,却是没有停顿:
“眼下叛军既奔钦州而来,则林州那里势必空虚,今拨给你们两万人马,限即刻起立即开拔,昼夜兼程,直奔林州。”
沈承上前一步,刚要去接令箭。
不想一旁的郑昌却蹙了眉道:
“大帅,事关重大,末将请命,随沈先锋一道前往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