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你这人怎么不害臊的,”淮安王妃轻掐她嫩如鸡蛋的脸, “不过一个面首还能把你逼到躲出来?可别让下面的人太猖狂才是。”
“哪能啊, 开玩笑罢了,我只是想过来同你说说话。”
淮安王妃这才安心, 又羡慕地说:“公主真是生来就命好,受尽了宠爱,就是怎么胡闹也不怕,驸马都能自己挑, 我可真是羡慕你呀。”
李持月抓下她的手,说道:“你如今的身份, 要是想养几个面首,还有人拦着你不成?要是两个儿子不肯,我替你压着他们。”
淮安王妃叹了一声:“我总要顾忌瑛儿他们的感受,儿子们要是有怨,我又怎么开心呢,总归一个人就这么过活,几年一眨眼,也就过来了,又得公主照顾,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李持月翻了个身,和她肩膀挨着肩膀:“反正李瑛他们都大了,你若真有那个想法,不若去洛都常住一阵子,去儿子们看不到的地方,到时候私下选几个小郎君侍候着,也不会有人说你。”
淮安王妃一想到那个情形,抿着嘴笑:“倒是个好主意,但我却不似你年轻,有倾国倾城的容貌,真见到那些年轻的小郎君,只怕拉不下脸让他们近前来。”
她说着偏头看去,李持月侧脸皎丽,眉眼如画一般,一身肌肤骨肉更是莹软无垢,这公主府上养着的面首,也实在是享着无边的艳福,也难怪如狼似虎的,把公主都吓出来了。
只留了一盏灯的昏暗卧房里,令人安心在被子里,平日里绝对难以启齿的话轻易就说了出来。
“你也大不了我几岁,这么俏丽的一张脸,小郎君见到你,只会主动凑到你跟前来,争着抢着要给你写一首诗还差不多。”李持月说的并不是假话,未出阁前,淮安王妃不仅出身显赫的世家,更是出了名的美人。
一席话,逗得淮安王妃把脸埋到了枕头里,心里也确实有些意动。
反正儿子们都大了,她去洛都散散心也没什么……
淮安王妃此生只有过淮安王一个男人,不过他都死了多年了,父母之命定下的亲事也说不上多值得她牵念。
平日里,淮安王妃见到些俊俏的郎君,也不是全无想法,只是对儿子们的责任还有自身那点矜持在阻碍着她。
一想到如果真去了洛都,可以自己选喜欢的男人,淮安王妃的心就怦怦直跳。
在这寂寥的王府里过得死气沉沉的日子,她竟然因为一点念头,就有要活泛起来的感觉,想去洛都的念头愈发强烈。
“公主,女人不从一而终,到底是什么感觉?”淮安王妃问得越发大胆。
李持月想了想,说:“就是……我今日去书院,见着一个手执书卷的学子,温润如玉,濯濯如春柳,我便喜欢与他一道看书,若是去打马球,见到马背上意气风发、宽肩窄腰的少年郎君,就喜欢看他腰杆怎么样……若只是有了一个温润的,便不能要那个骁健的,天长日久地瞧着一个人,就跟总吃一碟菜一样,多无趣啊,多半要惦记那个没弄到手的。”
前世她倒真做到了只爱一人,结局惨不忍睹。
重活一世,又偷尝了一下别的,滋味倒是不错,即便不再投入感情,李持月也不拒绝去享受。
和淮安王妃形容完,李持月也明白了自己如今的想法,男人可以拿来利用、享受,若付出真心就太傻了。
淮安王妃照着她说的想了一会儿,嘴角扬了起来:“那我喜欢策马的骁健儿郎。”
她还是第一次清楚地说出,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脸颊都热了。
未出阁时她去打过马球,也被几个鲜衣怒马的俊俏儿郎隔空远望着,朝她挥舞马球棍,在明都的酒楼上,也曾见过那金榜前麻衣如雪的士子们。
想来想去,还是骁勇意气的郎君更吸引她。
只可惜,她的喜欢不值一提。
到了年纪,父母和先帝做主,她嫁给当时的淮安王,也是将来的储君。
王妃自小就认识淮安王,对他却没什么想法,直到知道这是她将来的夫婿,她便自己说服了自己,这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同床共枕的人,她必须一心仰慕他。
淮安王是个寻常的男子,相貌、性情皆不出众,后院有许多侍妾,不过正妻未诞下孩子,个个都喝着避子汤。
长辈要她嫁,她就嫁了,不然还能如何呢。
却没想到宫变发生了,韦后杀了她的夫君,自己逃过了一劫,人人皆来安慰新寡的王妃,她自然也是伤心的。
可直到现在,王妃才明白过来,她的伤心不是淮安王死了,而是未来的皇后之位也没了,不过现在连那些东西也释怀了。
认清了自己,说出了需求,淮安王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有对将来隐隐的期待,这是她一潭死水的人生中很久没有过的,对未知的期待。
李持月见气氛正好,就顺势把话头引到了豫王府去,“先前你说的豫王妃琵琶别抱,我如今好像知道是谁了。”
说完,拢手在她耳边说道:“就是那令贤坊春桥街吴七郎。”
淮安王妃捂嘴低呼了一声,“竟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李持月含糊道:“就是手下人偶然撞见了豫王妃带着的侍女守在一间屋子外边,半个时辰就见到豫王妃和那吴七郎出来。”
这吴七郎也不是什么出色人物,令贤坊里多的是私妓暗娼窝子,他就有一个做这一行的娘,吴七郎长大后没什么本事,既不爱卖力气又不肯读书,也就一张面皮好些,常与富户的女人做些勾搭之举。
没承想碰到了想都不敢想的豫王妃,就不知道是撞大运还是如何了。
“豫王还活着呢,豫王妃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淮安王妃没想到豫王妃如此敢想敢做。
“豫王后院侍妾一大堆,豫王妃只养一个,还得偷偷摸摸的,他有什么脸生气。”李持月说得兴起,脚丫踹了被子,翘起晃着。
“话虽如此,但男女终究不同,世人也只会对她指指点点,让圣人知道,怕是要废了她再长长久久地关起来,公主,这件事……还请你保密才好。”
大靖朝虽民风开放,也曾有过女帝,但终究还是男尊女卑的那一套,她这个死了夫婿的束缚要小许多,但豫王妃,还是得以夫为天的。
李持月道:“我自然不会往外头去说,平日里你也要劝她,这明都处处是熟人,不要做得太显眼才是。”
“我知道了,多谢公主了。”
“谢什么,前头侄儿被赶去守皇陵,也怪我不肯息事宁人,堂嫂现在还恼着我呢,还有骁卫左郎将那事,不过总算有惊无险,我也惦念着与她赔礼,想请你牵个线,两府摆个小宴,一杯水酒泯了仇怨才是。”
“这也不难,只是担心这时节,豫王妃怕是不肯出来,豫王府此番有惊无险,如今七县又有洪水,风口浪尖的,怕是也没什么心思设宴。”
淮安王妃说得倒是不错,“不过你有心跟豫王府示好,我也安心许多。”
她和豫王妃毕竟是手帕交,现在李持月和豫王府因为闵徊之事交恶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淮安王妃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李持月自然明白,豫王府难得逃过一劫,先躲一阵子事还差不多,怎么会主动出现呢。
“这事也不急,你只要跟豫王妃提一下,知道我有这份心就好了,什么时候他们赏脸了再说。”她本来也是顺道一说。
“好,这事我放在心上了。”淮安王妃应承了下来。
两个人又说起别的闲话,只打闹到了三更,总算是睡过去了。
过了一夜,李持月照见芙蓉镜中的自己再无异样,便心无挂碍地要回公主府去。
淮安王妃的两个儿子来请安,李持月勉强拿出长辈的样子,问起了二人的课业。
李瑛已经熟读四书五经,诗文也不错,反观他的哥哥李黎,课业上就差了许多,不过这孩子弓马娴熟,有横刀立马为家国的本事。
二人各有所长,李持月都夸奖了一番。
李瑛还在记挂着上回淮安王妃寿宴上,姑奶奶和大哥玩手打令的事,他凑到近前来说起兄长的坏话:“先前阿兄因为吟错了一句诗,被隔壁学钧书院的书生嘲笑了呢,阿兄站起来想打人,结果那书生牙尖嘴利得很,又臊得阿兄不能动手了。”
“哦,什么学子这般嚣张?”靠一张嘴就能退敌,李持月不禁好奇。
李黎抱臂冷哼一声:“他不过就是会耍嘴皮子而已,也是我大度放他一马,不然那瘦鸟可挨不了我一拳。”
李瑛仍旧和姑奶奶说起那日的情形:“那学钧书院的书生就是这么说的,你在诗文上犯错,我便在诗文上笑你,因我凭此入仕,但你若在街上打拳,我是门外汉,打得如何都会给你喝几声彩,文对文,武对武也,但我笑你诗文,你却用武力来让我闭嘴,那就不单是你诗文不行,武德也不修了,阿兄气得瞪圆了眼。”
“卖弄嘴皮子罢了,姑奶奶,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李黎脸涨红了。
李持月虽笑,也夸赞他:“你没有拿出身份来压人,是最和善不过的孩子,今次是对面过分了,没有以己之长,比人之短还这么得意的道理。”
李黎转头瞪李瑛:“听到没有,拿长比短那个!”
见他们又要像往常打闹斗嘴,淮安王妃说道:“好了,公主知道你们来请安的孝心了,去,各自回去好好修习一下自己的短处,今日在家中互相取笑,出到外头就是别人笑了。”
两兄弟不怕阿娘,但是孝顺体谅,跟两个长辈说了几句吉利话就出去了。
李持月含笑看着这一家子轻松说笑的场面。
他们生在帝王家,在国以帝为尊,在家又以男人为尊,一家之主若在,场面只恐会正经肃穆,尊卑分明不少。
所有人都得一板一眼,各安其位,不然在那一家之主眼里,就是乱了套了。
只在阿娘面前就不同,孩子会在这儿得到关心、慈爱、包容……何以谓家,一个大男子大概是不该存在的。
“公主,用过了早膳可要一道出门看场马球赛?”王妃昨夜说完,今天就想去瞧一瞧了。
李持月原想推脱,但见王妃兴致盎然,自己又是支持她活得惬意一点,便答应了:“也好,一道出去散散心。”
其实一大早公主府的人就递来了消息,说昨日闵徊来了府中,李持月才想起他已经出了大理寺,不过既然错过了,索性不用这么早回去。
且李瑛的话也提醒了李持月一件事,秋闱之事,也该早做安排了。
现在太子被压得死死的,当初太子得了巡查盐务的差事后,她就闹着,从阿兄那得了首肯,今年的科举是个什么章程,全在她的拿捏之中。
可以说,她李持月想让谁高中,那就算是个痴儿,也能做那打马游街的状元郎。
但季青珣说得不错,她还是有心要选些才智兼备的寒门子弟,到时不管是入仕还是为己所用,都能算作她的门生。
太子手下世家子弟天生就排斥这些寒门,他们想出头,就得依附自己这个左师。
只要手里的人多了起来,自然就削弱季青珣在府中和朝中的影响了。
李瑛所说的那个狭促鬼似乎是学钧书院的,她记起陈汲也是学钧书院的人,不知他可识得此人。
李持月一路盘算着,马车一路去了京郊的马球场。
虽然王府之中也有马场,但她们是为了看小郎君去的,自然要选一处热闹的马场。
结果还未至马场门口,就看到了不少人在往马场里走,听上去里面非常热闹。
淮安王妃极少来京郊,怪道:“里边是什么动静?”
解意去打听了一下,回来禀报道:“回公主、王妃,是定远小侯爷和王长风将军之子王四郎在对垒呢。”
二人对视,李持月道:“这可是难得的热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二人的舆车缓缓进了开阔的马球场。
低调地走进了马球场旁边的看台之上,管事的是认得公主的,只躬身迎过来,只说许久未见公主了,今日驾临蓬荜生辉云云,旁的也不敢多加寒暄,忙将公主和王妃引上了高处的雅座。
居高临下,更能欣赏到这场马球赛的精彩。
小侯爷和吴四郎都是马球好手,双方手下也没一个孬货,只见马背上的郎君们伏低了身子,两队人全力追逐着地上的球,互不相让,寻尽各种角度要把球往对方的球门里打进去。
小侯爷长挥一杆,黑色的球被打得旋风似的飞到半空中,众人的脑袋也朝着球去的方向转动。
球入樽中,周遭欢呼喝彩之声不绝,置身其中,不免就让人热血沸腾起来,淮安王妃都忍不住拍了一下手。
这一球进了,守在旁边的点燃了几个炮仗,就见不少的彩色的纸屑被炸开到了半空中,看起来斑斓而喜庆,李持月还没见过这样的炮仗呢。
又有看台上的女郎说道:“再去点几十个这样的,给小侯爷庆贺。”
接了吩咐的小厮快步跑下看台,匆匆出去了。
李持月问后面的解意:“从前怎么没见过这样的门道?”
解意很快就去问了回来,说道:“听闻一个月前从南边来了一个姓莫的小娘子,就是她做的这种彩纸炮仗,常爱在这贵人出入的马球场兜售,看着喜庆热闹,所以常有人捧场买了来,等场上人进球的时候就点上庆贺,公子小姐们如今都爱上了这种攀比。”
能做彩纸炮仗已算别具匠心,还能知道来这马场买卖,此等巧思是出自一位小娘子,让李持月很想见一见。
“你去将她请上来,本宫想见一见。”
淮安王妃见解意又跑了,问道:“莫非你也要为哪位小郎君点炮仗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