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猫啊?”其他人好奇心被勾起来,追问。
“没什么。”许奕舟又卖关子不说了。
话题重新被拉回去,聊了一阵,时间渐渐临近六点。
有位已婚男士接到新婚妻子的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饭,黏黏糊糊地半天才挂断,抱歉地跟他们说太太在家等着,得回去了。
被其他人一通挤兑。
傅闻深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他手机搁在岩板上,就在那根猫毛旁边不远,伸手拿起时,许奕舟无意一扫,瞥见来电上“狮子猫”三个字。
许奕舟挑了下眉。
傅闻深接起电话,并未讲多久,说的话不过寥寥五句,比起刚才那位的甜蜜电话粥,可以说是非常稀淡了。
他神色平稳,声线冷静,听不出过多的情绪。
挂了电话,却也要先走一步。
有人抗议:“哎,他是家里有老婆等,老傅你着什么急啊。”
“你公司有事?”
只有许奕舟离得近,刚才听见了电话那一声:“老公,下雨了,你快来接我。”
傅闻深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公事:“去接钟黎。”
大家都对他和钟黎的事讳莫如深,如今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个情况,傅闻深这性格,问也不方便问,闻言彼此交换一下眼神,没一个人了解内情。
许奕舟倒是知道,但关于傅闻深的私事,他嘴一向挺严的。
只不过见钟黎一通电话就能把人叫走,表情有点嫌弃:“她不是有司机,还要你去接。”
他指着玻璃窗外:“就这毛毛雨?她是纸做的吗,这么点雨都淋不得。”
傅闻深对他的意见丝毫没有听取的意思,起身取下外套。
许奕舟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道。正好我想去看看那只猫。”
好不容易聚起的局,就这么散了。
除了看猫,许奕舟还想看看那位大小姐到底是去了什么深山老林,专职司机还不够使唤,非得傅闻深亲自去接。
等司机将车停在一家美发沙龙前时,许奕舟面无表情,如果他是老天爷,此时此刻就无雨了。
“这离天阜湾有三百米吗?把猫扔出来都能自己找着回家的路。”
钟黎今天到郝太太家吃椰子鸡,顺便跟她一起出来做头发。
她头发这段时间长长了些,只让理发师简单做了修剪,出来后跟进去前肉眼几乎看不出差别。
外面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钟黎打电话叫傅闻深来接。
郝太太原本想一起等傅闻深来,打个招呼,但家里阿姨来电话,说先生出差回来了,她便先行回去了。
钟黎站在店里窗边的座位,实习的女孩给她上了一杯热茶,还拿了几种不同口味的饼干过来给她吃。
钟黎在手机上关心孟迎对对她的新仆人是否满意,一边不时望一眼窗外,等傅闻深来接。
某个瞬间,店里好几颗脑袋一起转向窗外。
钟黎跟着扭头,看到傅闻深的车停在路旁。
雨幕灰蒙蒙的,一把黑色大伞展开,伞下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身材颀长挺拔,正抬步朝他们走来。
钟黎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起身,店员替她推开门。
她今天下午出来时还有太阳,裙子外面就只穿了件白色真丝缎面风衣,垂坠感极佳,但也极不抗风,一出门就感受到清凉雨丝里裹挟的寒气。
傅闻深走到台阶前,将伞撑到她头顶,对她离家这么近的距离还要喊人来接的行为没有发表多余的意见。
“走吧。”
钟黎伸了伸脚:“我的鞋子不能沾水,你抱我过去。”
傅闻深垂眸瞥了眼,那是一双浅米色的小羊皮底高跟鞋,按照她通常几双起步的鞋子采购单位,这双看不出有任何值得特别珍惜的地方。
钟黎伸手来接他手上的伞,手臂自发往他肩上一搭,嚷嚷着:“好冷。”
这渣男一点都不心疼她,没什么感情地说:“冷就多穿点。”
傅闻深将她打横抱起,朝路旁的车子走去。
伞有点重,钟黎单手撑着,被风一吹,歪了一点。
雨丝斜扫到傅闻深肩上,在黑色大衣表面落下一层水珠,钟黎手背上也落了点,她反手往傅闻深大衣上一蹭。
走到车旁,司机小跑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钟黎瞧见副驾上双手环胸眯起眼睛看着他们的许奕舟。
“你怎么在这?”
许奕舟呵一声:“来看看钟大小姐是什么精贵的纸做的,这点雨都得要人接。”
这人嘴这么欠,孟迎看上他什么了?
钟黎反问:“怎么,你又嫉妒了?”
可能听多了,许奕舟对她这招免疫了,顺着她话说:“是啊,嫉妒死了,我怎么就没有老傅这么好的运气,碰上你这种麻烦精。”
钟黎不屑地轻哼:“那当然是因为你不配。”
许奕舟:“……”
他决定闭嘴,少跟这女人说话为妙。
得知许奕舟要来家里看猫,钟黎笔直笔直的目光端详他两秒,忽然微微一笑:“那我当然很欢迎啊。”
许奕舟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友善的讯号,反而狐疑地看她一眼。
到家时,他眼看着钟黎极其顺手地将脱下的风衣递给傅闻深,坐在凳子上,伸脚让傅闻深帮她脱鞋。
动作那叫一个自然,仿佛已经演练千百遍,刻成骨子里的习惯。
讲道理,要不是傅闻深平时都很正常,许奕舟都怀疑钟黎给他下蛊了。
西西是从傅闻深的房间里走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走两步伸个懒腰,再走两步打个呵欠。
许奕舟对钟黎这个大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到她的猫倒是挺温柔。
“都长这么大了。”他提起裤腿蹲下,朝西西伸手,“过来。”
可能真的猫随主人,西西对许奕舟十分高傲,乜他一眼,理都不带理,蹲在原地开始舔爪子。
许奕舟叫了半天“西西”,她仿佛选择性耳聋,毫无反应。
但傅闻深一从旁边走过,她便立刻起身,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像条尾巴缀在他脚后。
许奕舟对此很不服气:“嘿。你怎么对他这么亲,对我就爱答不理?”
这只猫当年是他和傅闻深一起捡到的,那时候还没人一只巴掌大,躲在一堆垃圾里瑟瑟发抖,身上不知是被人弄的还是被狗咬的,伤得很严重,毛发秃而结块,泥灰与血痂混杂,一点都看不出原本白色长毛猫的痕迹。
傅闻深把她送去医院,承担所有的治疗费用,治好了她的伤。
许奕舟知道他想收养这只猫。
这人十几岁时就是现在这副沉默寡言的性子,他母亲对他的管理严格到不近人情,不允许他有任何的“正业”之外的念头,以致于他从幼年时期开始,任何娱乐活动都不曾有过,连拥有一个玩具都是妄想。
那只脆弱到无法独自生存的小猫崽,可能是他很多年里唯一向家里提出的要求,依然被毫无余地地驳回。
后来不知怎么被钟黎捡到了,没想到一直养到现在。
猫能活到十几岁高龄是很难得的,看起来她在钟家过得不错。
现在想想,傅闻深对钟黎不同旁人的超多耐心,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只猫吧。
许奕舟使劲浑身解数,到底没能让西西多看他这个曾经的半个恩人一眼。
可能是他家里养狗,身上有犬类的味道,西西不大喜欢。
吴阿姨对许奕舟很熟悉,见到他来也很热情,给他泡了家里最好的茶叶,切好果盘端上来。
其中有一小碗是单独给钟黎的。
傅闻深在书房接一通公司来电,吴阿姨送完水果便回去厨房,继续准备晚餐。
钟黎和许奕舟两个人单独坐在客厅,端着玻璃碗一边小口小口地吃水果,一边拿眼神打量许奕舟。
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人除了帅了点,实在看不出有哪里值得孟迎暗恋。
但喜欢这种事,很难说清楚,有的人就是一眼万年,有的人花尽心思,你也不屑一顾——比如西西对傅闻深和许奕舟的双标。
钟黎观察他一会,端起好兄弟贤良淑德的妻子架势,温柔问道:“听说你女朋友很漂亮,怎么不带过来一起吃饭。”
许奕舟皱眉:“你听谁说的?”
“怎么,”钟黎慢悠悠道,“你女朋友不漂亮?”
“我没女朋友。”许奕舟说。
咦?
钟黎正要再问,她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未储存的陌生号码,钟黎扫了眼,接起:“你好。”
彼端传来一道秀气女声:“钟黎吗?我是罗宛莹。”
钟黎挑了下眉。
罗宛莹?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找我有事?”钟黎语气淡淡。
“是前几天宇伍的事。”罗宛莹说:“我知道宇伍惹你不高兴了,他跟奕舟亲近,所以一直都很维护我,总担心我被人欺负,那天也不是故意对你不客气的。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哦豁,茶都茶到她这来了。
“他毕竟是程家的孙子,那条朋友圈今天被人传出去了,闹了好大一个笑话,让程家丢了颜面。你看,他也吃到教训了,你消消气,看在程家的份上放他一马,别难为他了好吗?”
这话里话外,没礼貌在先的程宇伍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她自己是一朵惊世白莲,反倒是把她和孟,被塑造成了欺负小孩、害程家丢脸的大罪人。
她来替程宇伍求情,拿程家压她们,若是钟黎不肯,就是她罗宛莹苦口婆心懂得退让以和为贵,而钟黎不依不饶罪名成立,从此钟黎和程宇伍的梁子就结得更深了。
若是钟黎真的看在程家面子高抬贵手,也不会被人记半点好,功劳都是她罗宛莹一个人的。
这算盘打得委实响亮,不知道程宇伍那傻小子有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