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庸的这番话一出口,公玉飒颜顿时心中大喜。
但与此同时,他也从中听出了一些名堂,当即便追问道:“听义父您的意思,也许此人未必愿意出手相帮?”
郑庸不由略带赞赏之意地瞥了公玉飒颜一眼,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因为此人只是与我私下里有所交易,并不会完全听从我的指令行事。
再者说,此人入宫,乃是另有目的,绝非是对那个刚刚入主大裕朝堂的冷衣清有所图谋。故而也未必甘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刺杀当今的皇帝陛下。”
“那义父可知,此人潜入皇宫的目的究竟何在?或许我们可以凭此与其做上一笔交易?”公玉飒颜立即试探着问道。
郑庸却马上摇了摇头,“此人的目的绝不简单!只可惜义父我虽然对其百般试探,也未能发现丝毫端倪,却又何谈凭此与其进行交易呢?”
“那——,不知义父您从前又是如何与此人进行交易的?”公玉飒颜仍在心有未甘地继续追问着。
“此人入宫不久,便被我察觉到其身份有异。只不过当时我已预见到,那位皇帝陛下的皇陵之行必将有去无回,便也没有心思去与这个刚刚混入宫中的小小妖人多做计较。”
说到这里,郑庸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人居然是由严皇后引入宫中,而且最终,还替那个狠毒的女人杀死了皇上所有的皇子。”
公玉飒颜听了,不由大感疑惑地道:“义父所说的,应该是下毒杀死包括前朝太子在内的数名皇子的那名宫女。听说她乃是天香教徒,而且早已被处死了。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不成?”
“彦儿你所听到的消息大半不错。但仅一处有误,那便是那个被处死的下毒宫女,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而真正的下毒之人,乃是那个至今仍然潜伏于裕国皇宫之中的天香教主凤嫣!”
“天香教主——,原来竟是她!”
公玉飒颜的剑眉微微一挑,眼中忍不住闪过了一道欣喜的光芒。
狡猾的郑庸登时觉察到他的态度有异,便用尖细的声音缓缓地问了一句:“莫非彦儿你识得这个凤嫣?”
公玉飒颜此刻仍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早已将先前告诫自己要守口如瓶的那些话尽皆抛诸脑后,更是完全放下了对这奸诈老太监的提防之心。
听郑庸似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他这位总司大人那颗八卦的心,又不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只见他先是暧昧地笑了笑,接着便用一种更加暧昧的口气道:“孩儿自然不识得这位神秘的天香教主。但我的那位兄弟公玉飒容,却是曾经与一位天香教的右护法,有过一段很是难以启齿的过往!”
“哦?究竟有如何地难以启齿?不妨事的话,你且说与义父听听,可好?”
郑庸的小眼睛眯缝着,似乎也从中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一次,公玉飒颜倒是毫无保留地,将大约半年前,他与兄弟公玉飒容在裕国南方的那次惊险历程,向郑庸和盘托出。
其中那段关于公玉飒容在思源客栈中险遭非礼的经历,虽是他这个做兄长的软磨硬泡之下,才从那个一直吞吞吐吐的兄弟口中勉强抠出来的,却被公玉飒颜那张极善渲染的嘴,给描绘得活灵活现,真是仿佛亲眼目睹过一般。
听完公玉飒颜的这一番细述,郑庸的小眼睛转了几转,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令弟公玉飒容与天香教的牵连颇深。
或许,这便是当初我与那位天香教主商谈第一笔交易时,居然进展得十分顺利的原因。
因为我所要求的那件事情,针对的乃是忠义盟主雪幽幽。而凤嫣一定没有忘记,雪幽幽的弟子水心英杀了天香教右护法的那笔血仇。”
公玉飒颜顿时满怀希望地道:“听义父这般说,如果以飒容的名义与这位天香教主做交易,想必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郑庸再次点了点头,道:“嗯,不错。若是凤嫣同意相帮,即便其本人不会亲自出手,只要能够在宫内适时地予以策应,那么刺杀冷衣清之事,便不难成功了。”
公玉飒颜听了,不由转了转眼珠,开始在心中打起了自己的鬼主意。
谁知就在这时,郑庸却突然问了一句:“刺杀冷衣清,应该是你们那位皇帝陛下的主意吧?”
公玉飒颜的心思本来还在别的事情上面打转,被郑庸这般抽冷子一问,便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宇文罡已经做好了攻裕的准备?”
郑庸紧跟着的这句追问,终于是让公玉飒颜彻底地惊醒了过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个狡诈的老太监,一时间实是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将此事敷衍过去。
见到这位总司大人露出这样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惶恐之状,郑庸不由得意地嘿嘿一笑,道:“彦儿又何须如此不安?
义父早在浩星氏当政之时,便已不把所谓的大裕放在心上了。更何况,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还是最令我切齿痛恨的冷衣清!
即便知道戎国的铁蹄即将南下,最终会令大裕荡然无存。但是这些又与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监何干呢?”
公玉飒颜此刻业已定下了心神,不禁暗暗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自责不已。
虽然郑庸所言确是不假,他应该不会有意将这一攸关裕国存亡的消息泄露出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阴险的老太监不会利用这件事情,来要挟他这位无意中说漏了嘴的总司大人。
既然知道了他是受皇命所遣,要去执行刺杀裕帝冷衣清的计划,那么郑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够与大戎的皇帝陛下讨价还价的机会,以便达到他自己的某种特殊目的。
果不其然,公玉飒颜才刚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那个无耻的老太监便已经装模作样地开了口。
“按理说,我与彦儿你本为义父子,自是要比旁人来得更为亲近上一些。这一次,你既然开口相求,义父我当然会鼎力相助。
只不过,此事的确尚有诸多为难之处。除了先前说过的那些,还有另外一点,实是令义父我大感踌躇。”
公玉飒颜一边在腹中暗骂不已,一边还要在面上努力做出一副关切之状地问道:“不知究竟是何事,居然令义父您也如此犯难?”
郑庸先是故作矜持地笑了笑,才徐徐言道:“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只不过,若要帮你去联络裕国宫中的凤嫣,我便须即刻回转景阳。可义父此次来新京,除了看望彦儿你之外,实是还有一件要事待办——”
公玉飒颜连忙十分知趣地道:“义父方才已经说过,此来还要对付寒冰。只不知孩儿能否在此事上帮到您什么忙?”
“嗯,彦儿你能有如此孝心,义父也是老怀甚慰啊!”
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卖乖之语后,郑庸便很快地将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今日出了如此大事,彦儿你想必业已忙碌了一整天,定是十分劳累。
但你却没有就近在暗卫司中安歇,而是绕了大半个京城,跑到这流芳斋来睡觉,不知是为何原因啊?”
公玉飒颜顿时被问得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