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宫彦提起了萧玉,郑庸的脸色不由微微一沉,连带着左大腿上的那处旧伤疤都微微抽痛了一下。
萧玉!那个天杀的小混蛋!一个瞎眼的废物竟然如此心机狡诈,预先埋下伏兵,引他上钩,然后暗中偷袭,差点儿要了他的一条老命!好在他见机得快,及时逃了出去。
然而命虽是保住了,可腿上挨的那一剑却让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自他被人断了命根入宫之后,还是头一次遭这样的活罪!
“萧玉那小贼不是已经死了吗?此事又怎会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明显地听出郑公公话中的恼恨与不悦,宫彦的心中反觉大为痛快,只可惜那一剑不是他自己刺在这个肮脏的狗太监身上的!
但他此时却装出对那件事一无所知的模样,面上仍极为恭谨地答道:“此事说来确是与那个萧玉有些关系。当初他被雪盟主派人抓去,关在了岫云剑派的密室中。
而他的同伙为了救他,采取了声东击西之计,借忠义盟分舵主聚会之机,对返程的几位分舵主进行了分头截杀。
想必是由于人手不足,他们竟然雇佣了当时非常有名的一个杀手组织——断剑阁的人,负责对北路荆州分舵主陈应诚进行截杀。
结果就在断剑阁的人与陈应诚交手之际,却被前去救援陈应诚的水心英发现,断剑阁的人使的竟是北人的武功。而且水心英还指认出,为首的那个蒙面刺客正是断剑阁的副阁主公玉飒容。”
郑庸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道:“哦,咱家想起来了!那晚赤阳教主独笑穹曾对雪幽幽说,他是为自己的徒弟来向萧玉寻仇,想必所指的就是那个公玉飒容了。”
“确是如此。在那次截杀陈应诚的行动中,公玉飒容被水心英一剑穿胸,险些丢了性命。”
“哦,原来是这样。”
郑庸慢慢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如此看来,这个宫彦不但是公玉飒容的兄弟,竟然还是赤阳教主独笑穹的徒弟!
嗯,光凭这一点,就有了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有他在手,将来自己或可与独笑穹甚至是北人的皇帝做上一笔不错的交易。
一念及此,郑庸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实这才是他先前那一连番追问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弄清楚宫彦的真实身份,以便日后量材而用。
他暗暗压下心头的得意,又顺着方才宫彦话中所提到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追问了起来:“可是咱家记得,当时忠义盟所呈上的奏报中说,袭击各分舵主的皆是北人,因此才推测出北人欲大举南侵。
而最终的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消息是正确的。怎么你现在又说截杀事件是萧玉的人所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宫彦叹了口气,道:“公公您有所不知,这正是萧玉的厉害之处!他所设下的这一截杀之计,不但打击了忠义盟的势力,还给自己制造了脱身之机,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将之嫁祸给了北人。如此一举三得,实是高妙绝伦!
此事从表面上看,确是一切矛头皆指向北人,可是细一推敲,便不难找出其中的破绽。
试想,北人若真是要消灭忠义盟北方各分舵,完全可以埋伏在远离忠义盟总舵之处,而且更应该将所有人手都集中于北路。
那样的话,就算是三个陈应诚都跑不了,又何至于最终落得一个鸡飞蛋打、狼狈不堪呢?
再者说,此事若不是萧玉所设下的诡计,独笑穹又怎会雪夜闯山,非要取他性命不可呢?”
郑庸听了不由心中一动,觉得宫彦的这番分析十分有理。看来这些潜藏大裕的北人,确是掌握了很多就连他这大内总管都不知道的情报。今日自己正好趁机从宫彦的嘴里多逼问出一些来,说不定还会对自己的计划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于是他故意皱着眉头道:“你说的确是有些道理。不过,这些也只是你自己的臆测而已,并无任何实据。至于独笑穹的闯山之举,虽说是冲着萧玉而来,但也同时证实了一点,断剑阁确实是北人在大裕所设的情报站。
而正是由于岫云剑派及时揭出了北人的重大阴谋,皇上才没有对雪幽幽藏匿萧玉一事过分追究。而且,最终那个始作俑者萧玉也被独笑穹震断了心脉,绝无幸理。故而,你所怀疑的这一切,便都已是死无对证。”
听郑庸这么说,宫彦自然不敢跟他强辩,便更加卖力地试图说服他:“公公所言极是。在下虽然能够确定这一切都是出自萧玉的设计,但又苦于找不到证据,所以才会主动向左副盟主请命,去南方调查离别箭一案。
因为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当日在总舵截杀忠义盟分舵主的人,应该和后来在独笑穹手下救出雪幽幽的人是同一伙人。而且,他们肯定都是隐族人。”
“嗯,你想的不错。那离别箭应是出自藏涧谷,而萧玉也曾在藏涧谷呆过,想必与那离别箭应是旧识。追查离别箭,确有查到萧玉同伙的可能。”老奸巨滑的郑庸适时说了几句肯定之语。
宫彦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和钦佩之色,欣然道:“公公果然是在下的伯乐!我的这些许心思竟都逃不过公公的慧眼!”
虽然宫彦的这番谄媚之词说得极为露骨,但听在久已习惯于谄媚他人的郑庸耳中,仍是不禁感到一阵舒爽自得。
他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宫彦,一边继续套他的话:“宫护卫心思敏捷,这也是咱家之所以如此看重你的原因。看来你这次追查离别箭,确是收获不小啊!”
“正如公公所料,在下这次不但查出了离别箭的真正身份,而且还发现了,他的那两个同伙就是当年与独笑穹交手,并救下了雪幽幽和水心英之人。”
郑庸一听,眼睛不由微微眯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来——,那夜你也在场?”
以宫彦的心机,自然马上意识到此刻郑庸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他一定是在怀疑,当初他被那两个蒙面人所伤的狼狈相都被自己看在了眼中,而自己竟敢一直躲在暗处袖手旁观、不加援手!
其实郑庸确也是过于多疑了!宫彦当时只牵挂着自己师父独笑穹的安危,又哪里把他一个狗太监的生死放在心里了?根本就没跟过去看他与萧玉他们的那番缠斗。至于他知道郑庸受伤,全都是事后听左语松所说。
如今听这老太监问起,宫彦倒是没有半分心虚,只肃然地答道:“我赶到的晚了些,只看到独笑穹与雪幽幽师徒交手,随后那两个蒙面人就出现了,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
而在下自知武功低微,实在不敢靠得太近,怕被雪盟主和那两个蒙面人发觉,所以一见双方分出了结果,便又偷偷溜下了山。
我曾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禀报了左副盟主,但因当时离得太远,而那两人又都蒙着面,实是无法辨认出他们究竟是何人。如今看来,他们应是萧玉的手下,更是隐族人无疑。”
宫彦的这番话说得坦诚,郑庸倒是也完全相信了。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去追赶萧玉他们,随后遇伏受伤,这一切事情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以宫彦那么低微的武功,就算真的一直追在他身后,恐怕赶到那里时,也根本不会看到什么。
想到这里,郑庸的表情随之放松了下来,想了想,他又继续问道:“既然这次岫云剑派的人也出现在南方,那你可发现她们与隐族人有何接触?”
宫彦自然不敢将水心英她们押解公玉飒容的事情说出来,令自己难以自圆其说,遂果断地摇头道:“此番南下之行,在下始终就未见到过岫云剑派的人,故而才对她们对在下的那些不实指控更觉不解和愤怒!”
郑庸见暂时从宫彦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反正来日方长,这只自以为是的小狐狸终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于是他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宫彦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如今咱家已了解了你的冤情,不过要想最终证明你的清白,尚需找到实据才行。你且先安心呆上一段时日,咱家自会帮你把事情解决好的!”
宫彦忙又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躬身道:“如此就有劳公公费心了!在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