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公子,他已经从年富力强变成了耄耋老人,而公子却看得出来长得极好,一双眼端正清明,已从小树苗变成了参天大树。
皇后若天上有知,必定也会欣慰的。
他又想跪了。
公子却来搀他,孙相忙道:“老臣受不得、受不得,公子如今是仙士了,可与我们这些凡人不同…”
说着,他又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国主,道了声:
“皇上,你快来看看公子,公子如今长得可好了…”
那国主复杂的目光落到面前的青年身上,唤了声:“琢玉。”
青年颔首:“父皇。”
“大兄?当真是大兄?!”那稚童惊喜地过来,围着沈朝云转了一圈,“大兄你不是在仙山修炼,为何会突然来到凡间?是要来接麟儿去仙山么?”
沈朝云低头:“你叫麟儿?”
“嗯!大兄,我叫麟儿,大名凤雏,只有父皇和母后可以叫我麟儿哦,不过麟儿允许大兄也叫。”稚童高高挺起胸脯,满脸自豪。
沈朝云看向国主,国主咳了声,看向一旁的女子:“这是皇后,麟儿是皇后所生。”
沈朝云颔首。
“知道了。”
在麟儿一叠声的“大兄大兄”中,其他人的目光落到沈朝云旁边的扶璃身上。
“琢玉,这位是…”
“我小师妹,扶璃。”
沈朝云道,说着,向扶璃道,“扶璃,这是我父皇。”
扶璃“哦”了声,她知道,带幂篱见人不那么尊重,便伸手,将幂篱摘了下来。
这时,众人只见一如幽致铃兰的女子婷婷立于月华之下,月华清冷,她灵秀窈窈,似有芬芳渐来,顿时一阵怔忪。
“哇!”稚童又过来,围着她转,“你好漂亮!父皇说,我将来是黎国国主,你要不要当我的皇后?”
扶璃忍俊,弯腰下去,点了点稚童的小脑门:“不行哦。”
稚童摸摸脑袋,问:
“为何不行?父皇说了,我是未来黎国国主,想娶谁便娶谁!”
“因为啊…”
扶璃眼珠转了转,这时,手却突然被人握住,沈朝云十指插入她手指,与她形成一个交握状态。
他道:“因为她是我未来道侣。”
“啊?大兄的?”稚童道,“那我打不过大兄啊…”
他叹气,一副痛心疾首之态:“那麟儿便只好让给大兄了。”
沈朝云看向稚童,过了会抬头:“父皇将麟儿养得极好。”
国主有一瞬间的怔愣,过了会换了个话题:“阿玉,既然回了黎城,不妨回宫小住一阵,也见一见故人,可好?”
沈朝云还未答,旁边那稚童也嚷着:“大兄!你便去嘛!阿弟带你去看看我的屋子,阿弟屋内有许多好玩的玩物,还有好玩的阿喜…”
生怕沈朝云不答应,他还道:“后日便是阿弟的生辰,大兄吃了生辰面再走好不好?
“是啊,后日便是麟儿的生辰,阿玉不妨过了生辰宴再走。”
沈朝云看向扶璃,扶璃明白他的意思,轻笑一声:“你若想去便去。”
沈朝云垂下眼帘,道了声:
“那便去。”
“噢!噢!大兄答应咯!大兄要参加麟儿的生辰宴咯!麟儿好开心啊!”稚童一下子欢呼起来,一左一右去拉那父皇与母后的手,边拉还边往皇宫的位置去,“走,父皇,母后,我们快快回宫!麟儿要将这消息告诉那些人,哼,我大兄回来了!叫他们还敢总说我不好!”
一行三人当先往前。
穿着便服的侍卫们暗暗排开附近聚拢来的百姓,一边若有似无地将目光落到身后的两人身上。
他们都是听着朝云公子的传说长大的,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公子真人。
果真是清风霁月般的人物,光一眼便叫人不敢亵渎,尤其是他腰间银霜剑,剑气如星如雾,将他妆点得不似此间人。
而他旁边那位仙子也如琼花玉露般,两人站一块,总给人种下一秒便要驾鹤归去之感…
不过说起来,仙界男女大防似与凡间不同,据闻公子并未成婚,却与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牵手…
侍卫们窥探的视线扶璃早就发觉了。
不过她倒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由沈朝云牵着往前,一行人走得不算快,但也不算慢,不一会就到了街边。
街边暗巷处停了辆马车,马车不大起眼。
国主三人先行上了车。
沈朝云道:“我等先去宫中。”
说着,便腾空而起。
扶璃腰身被他挽着,一同上了天。
衣袂飘飘,翩然凌空。
众人仰头在地上看,麟儿“哇”了声。
他道:“原来大兄真的会飞啊。”
“那是自然!公子为太清道人亲自带走,带走那日银河如玉带…”
孙相滔滔不绝,时不时伴随着稚童“哇”“哇”“哇”的惊叹。
扶璃和沈朝云这时已经到了宫中。
他们的到来,显然让整个黎宫都忙乱起来。
准备宫殿,安置,直到深夜,一切才结束。
扶璃被安排在了“云曦殿”,就在沈朝云“大华殿”的旁边,不过一到晚上,等所有伺候的宫人都去睡了,她就溜去了沈朝云的大华宫。
大华宫静得很,宫内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守门的宫婢提了灯笼在台阶下昏昏欲睡。
沈朝云就坐在长案前,拿了一只宫铃把玩。
扶璃道:“哪来的宫铃?”
沈朝云手一招,清风便托着那宫铃飞出去。
扶璃就看着那宫铃重新回到屋檐下,被风吹得“叮叮当当”响。
“哇。”扶璃手支着下颔,“凡间的人,也很有生活情趣嘛。”
“听宫人说,黎宫的所有宫铃都是我母后怀我时,令宫人挂上的。”沈朝云嘴角带了丝笑。
扶璃却想起方才在国主身边那女子。
沈朝云待她淡淡,而且那女子待他也很有几分讷讷。
“那刚才那位…”
“不是。”
沈朝云道。
似是见扶璃又要问,他摸摸她脑袋:“我替你洗澡。”
扶璃一听,眼睛立马亮了。
“当真?我要用那琼花露洗!”
琼花露这是沈朝云最近配来的,琼花自百年琼树上摘取,再经过灵泉、迢溪的浸泡,配起来很需要费一番工夫,不过扶璃极喜欢。
“自然。”
沈朝云从储物袋中放出一只嵌玉盆。
那玉盆呈莲花状,是从一块极大的粉晶上挖取又雕制的,其上阵纹隐隐,为了得这嵌玉盆,沈朝云专门去了一趟南海,挖了千年粉樱石,之后送去七宝宗练成法器,阵纹还是他亲手用昆吾剑刻的…
说来,沈朝云这人虽然高傲,但却直接。
他不与你耍心眼,直来直去,不想说也便不说,不会拿话来欺瞒--
若他要对一人好,便是十二万分的赤诚,毫无保留。
扶璃这些日子,越发感觉到这一点。
她迅速将自己化成藤蔓,跳到嵌玉盆里。
嵌玉盆里已经放了灵泉。
沈朝云招出一只白玉瓶,轻轻一点瓶身。
三滴琼花露便自瓶口而落,落到嵌玉盆里,盆内灵泉登时便泛着一股淡淡的琼花香气。
浓郁的元气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扶璃嘤咛了一声,舒坦地在盆内翻了个身,藤身越发如翠玉一般,精致可爱。
沈朝云在嵌玉盆边半蹲,白色长袍落在莲花状的盆边,如淡淡云。
扶璃伸出须儿去触了触他的袖子,见他不阻止,藤蔓便开始攀爬向上。
沈朝云那双眼睛淡淡地看了看她。
扶璃却不怕他,如今她知道,他不过是只纸老虎,并不会伤害自己,便越发放肆。
须儿爬到他颈间。
凸起的喉结,在他流畅而冷锐的颈部线条显得有些嶙峋而刺目。
她忍不住用最嫩的须儿触了触他喉结。
他喉结便一动,往后缩了缩。
那一幕,不知为何,让扶璃的藤蔓也跟着缩了缩,痒意像这水珠儿,一点点爬上了她。
她轻轻叫了声:“你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