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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陆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第三场是试经、史、策五道。陆璟出来的时间倒没有太早。

顺福跟着陆璟回去,就想着陆璟肯定不会考中,回了家,进了厨房就叹上了气。

蚕姐一看就骂:“五少爷怎么可能考不上。你可别在长他人志气灭五少爷的威风。”心里却害怕,去问杜阿福,“你看五少爷这回怎么样?”

杜阿福在院子里按着徐惠然的吩咐种花:“我又不是考官,我怎么知道。”

蚕姐叹了口气。考官长什么样,她都没见过呢。

陆璟心情倒很好:“娘子,眼看着就要春暖花开了,不如挑一日,我们去郊游吧。京城的西边风景绝好,那里也是湖光山色。”

徐惠然看了看手里缝的衣服,鹅黄柳绿,确实应景。料子又是陆璟挑的,买的。

陆璟带着徐惠然、蚕姐、杜阿福、罗妈和福顺去京城外面西郊玩。

一出了城,闻着的味道都变了,没有城里骡马的屎尿味,变得清新起来,人的心情都好起来。

陆璟骑着马,徐惠然和蚕姐坐在骡车里。罗马坐在车外。杜阿福和福顺则走着。

骡车的车帘子挑了起来,徐惠然带着帷帽透着面纱往外看。

京城的春天也来了,地上有了冒出来的绿芽,虽说还不多,可夹在枯黄的草里更学生珍贵。

徐惠然提醒着:“别把嫩芽给踩了。”

车把式在前面笑:“奶奶的口音是南边的吧?”

罗妈笑了:“我们奶奶去年冬天才跟着老爷来的。”

“那是来考春闱的。看看,那些全是。”车把式一指,那边的一群华服公子,“不过他们不是南边来的,就在国子监读书。”

陆璟往那群人望了眼,知道这是京城王公大臣家的子弟。

南直隶、越省、赣省几个地方的学子但凡有些办法的都会想着入国子监,国子监生乡试一场就比陆璟这样的要容易得多,至于到了会试,那再说。

“说是这场会试的头名,已经定了。”车把式笑了,“老爷也考了吧?”

陆璟点了点头:“不知道头名是哪家的?”

“喜公公的儿子。”

高谷看着面前的朱卷,看了几个字就知道这是喜永泰的。头两个用的就是约好的暗号。顺着卷子画了一串的圈,实在是扎眼。

“大家把这几份转一圈看看,定下名次吧。”高谷笑着说。

第98章 数圈圈

每房推出来的那几份在考官之间传阅,在卷子上勾着圈、写着评语。

陈询那房的卷子转到了高谷跟前。高谷看着字旁的圈圈,这是都画满了,再看看评语“观其落笔命意不屑纤尘,春山秀濯睛霞欝蒸似此文境。”

高谷斜着眼看陈询,还不屑纤尘呢。高谷再翻了页,看看另几个同考官给的评语,写得都是“爽秀恬雅,词理醇厚”、“洗尽铅华、独标清新”、“结构严密、无懈可击”。

哎呀,这是商量好了。

高谷放下了卷子,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贡院的官帽椅有些硬,尤其是坐了快要一个月了,屁股都觉得疼。

陈询把卷子往边上叠好,也往椅背一靠,意思是他都看完了。

同考官们全合起了卷子,就等着高谷来说名次。

高谷端起茶杯喝了口,放了下来:“都看过了,这名次心里都有了谱。你们看头名该是哪份?毕竟是会元,若是有个偏差,那些举子们定然不干,会扯出什么科考舞弊来。其实呀,也都是对自己估计太高,以为必中无疑,好像来了就是必中会元。陈侍讲,你那科的会元,是你吧?”

“高学士,我那科的不是。我只中了个第二。”陈询笑着说。

“原来不是,我一直以为你是的。哈哈,可见这第一和第二,有时确实难说的。”高谷打着哈哈。

陈询也打了哈哈:“高学士说得有道理,第一和第二确实差不多,只不过是名头好听。那些举子又喜欢把会元的文章奉为圭臬,说是程式相传,称为元蹬。”

“陈侍讲,元蹬是什么?”边上的同考官问。

“就是跟马蹬一般,踩上就能高中飞天了。”陈询大笑了起来。

气氛一下活跃起来。高谷看着左右两边的卷子,陈询这是想把喜公公的干儿子拉下来呀。

“说笑完了,那就开始定吧。我看这份不错,可以定为第一。”高谷指着左边喜永泰的卷子,又指了指右边的卷子,“这份就是第二吧。”

“自然,自然。”同考官里有同意的。

高谷笑了:“把墨卷和朱卷对后,这名次就可以公布了。”

“等等。”陈询突然开了口。

“怎么了,陈侍讲?”高谷的眉头皱了起来,“哪有问题?”

“高学士,左边那本中尚有写‘中’的,若是定为头名不妥。”陈询指着。

高谷咬着牙,这还是你陈询写的。高谷指着右边的:“这本里也有写取‘中’的。”右边写“中”那是高谷写的。

“可左边的交卷晚,还只是取‘中’,可见才能不够。”

“陈侍讲,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我这是要让天下举子敬重我等。”陈询顶了回去,“谁不知道喜公公的干儿子今科也考。没考前,市井之徒都在传是喜永泰,我等的官声难道也要搭进去吗?”

同官们面面相觑。

高谷的眼睛垂了下来。

“开科前,圣上再三交待我等以才取士,一心为朝廷做事。我等岂能辜负圣上一片垂爱之心?令尊高阁老亲送我等入贡院,这等关爱之心,我等又岂能不知?”

高谷的眼皮子抬了起来,陈询连他亲爹都提到了,牙痒痒的。

边上的同考官立刻站了起来:“我倒有个提议,这两本卷子都有只是取‘中’,那不如数圈吧,看哪个的圈多,就谁是会元。”

高谷想说,你们当这是小孩子玩,还数圈。

陈询立刻同意:“好,就数圈。”

“那就数吧。”高谷也同意,不信喜永泰的圈会比另一份的少。

选了两个同考官开始数。

从西郊游玩回来,在大门口陆璟就看到了宋颐,下了马迎了上去:“道中兄,久等了吧?”

“那倒没有。”宋颐瞥了眼骡车,知道这是女眷坐得车,赶紧移开了目光。

陆璟一伸手:“道中兄请进。福顺,赶紧倒茶。”

罗妈听了,从车辕上溜了下来,裤子上都扎到了刺,顾不得给扎到了屁股就往里跑:“我这就去灶上烧水。”

陆璟打了个哈哈:“道中兄莫笑,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讲究。”

“哪里,这正是是元玉兄体恤下人。”

徐惠然等宋颐进去,才从车上下来,让蚕姐把马和骡车的钱付了。从大门往垂花门走时,往陆璟的书房兼外客厅看了眼。

蚕姐也在张望。

书房里的宋颐明显担心多于气愤:“元玉兄,你说真会是这样吗?”

“你觉得呢?”陆璟反问。

“希望没有。”宋颐低下了头,“若真是一个太监的干儿子得了会元,那岂不是让天下士子寒心。”

“太监的干儿子有真才实学,那会元也是该得的。”陆璟的中指敲在桌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一个会元。你我都是寒窗十年出来的,自然明白,不论出身如何,只有自身苦读才成。”

宋颐笑了:“是小弟偏颇,只注意着‘太监’两字,却忘了根本。还是元玉兄透彻。不过若他并无真才实学?”

“中了文章总要公告出来,你我又有何担心的。”陆璟笑了。有人不怕丑,那他怕什么。

宋颐拍手道:“果然如此。你我就等着放榜看了。”

到了放榜的那天一早,福顺是最紧张的,在院子里蹦跶来蹦跶去,看到杜阿福在那栽花:“阿福哥,我们去看榜吧。”

“不去。”

“为什么?”

“不是有报榜的人来,何必去看。”

福顺瞪着眼。

蚕姐听到了也瞪着阿福:“福顺,你去看吧。”

福顺听了就要跑出去。

陆璟在屋子里喊了声:“福顺别去。”

福顺丧气地坐在了台阶上,问蚕姐:“五少爷为什么不许我去看?”

蚕姐撇了撇嘴:“怕你去了,本来中了还成了没中。”往厨房走了去,这时候蚕姐觉得得吃些东西定定心。

徐惠然从窗户往外张望,对陆璟说:“你不去看榜吗?”

“不去,我怕他们把我给抢了。”陆璟一本正经地,还往徐惠然靠了过来,“娘子到时也不会拉我,说不准还高兴。”

徐惠然想笑,却没有笑。她想起了兴宁郡主。那不是“榜下抢婿”,但也可以看成是“榜下抢婿”。

“娘子?”陆璟看着徐惠然,他是玩笑话,只是希望徐惠然不要把他往外推。看着徐惠然的神情,却知道前世定然有与此相关的事。

“相公如此出色,有人想抢也是自然。可惜现在倒没有了‘榜下抢婿’。”徐惠然低下了头,把手里缝的衣服摆了摆。

“娘子,没人能抢走我的。”

徐惠然手里的针停住了。前世,她听到过这句。缩在墙角边听到陆璟说的,那时她很相信,结果还是投井。

陆璟握住徐惠然的手:“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徐惠然低头去看陆璟的手,把针往上提了提,还是扎到了陆璟手:“扎到了?”

陆璟看了眼:“没事。”只蹭了点皮,确实没事。

报榜的锦衣卫在京城里来回跑。有考生的人家,紧张、刺激。没考生的,也图个热闹,小孩子跑到巷口看热闹,看到锦衣卫来了,跟着跑一段。

只有这个时候,报榜的锦衣卫不让人那么害怕,反而让人觉得带来了喜气。

全京城又像在过年一般。

从上午一直报到了晚上,锦衣卫从巷口跑过去倒有几次,可一次没进来。再不进来,就是没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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