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着秦玄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战阵中的老杀才。
可人数上的巨大悬殊,注定了这些人永远无法靠近城墙了。
越来越多的凉戎人注意到了后方来了小队人马,步行,穿插在军阵之中试图向着城墙方向移动。
秦玄终于见了血,亲自将一个凉戎人拉到了马下,长刀刺进了敌人的胸口。
毕竟是新手,找不准位置,这一刀太猛,扎到了肋骨上,秦玄手掌下滑了一些,割破了手指。
司哲的手指同样鲜血淋漓,他的刀给了林骸,只是用短弓不停的放着箭,不用瞄,四周都是敌人。
林骸还是那般爱秀刀法,两把刀舞的水泼不进,即便大腿中了一箭,却也是越战越勇。
乔冉没有利用鬼魅般的身形左冲右突,只是将秦玄护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向着城墙移动。
敌人,越来越多了,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们,曹琥的斩马刀脱了手,双手顶着大盾,紧紧咬着牙关。
一个又一个边军骑卒倒下了,也有越来越多的凉戎人注意到了他们。
贺季真停住了脚步,再难寸进。
乔冉狠狠甩了下一长一短两把刀上的血迹:“就在这里吧,埋骨于此,杀个痛快。”
秦玄看向了城墙,他甚至能看到城墙上的龚文华。
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秦玄喊出了声。
“莫要管我,不准落门,死守,死守,死守!”
只剩下不足三十名骑卒们,同样大喊出声。
“不落门,死守!”
“不落门,死守!”
“不落门,死守!”
龚文华老泪纵横,用力的点着头。
就在此时,悠扬的号角之声响彻在了后方,那些面容狰狞如同海水一般要吞噬秦玄等人的游骑兵们,满面茫然之色,齐齐看向了后方。
号角之声依旧在响彻着,游骑兵们,终于面带不甘之色的退了。
乔冉支着长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没有人知道,包围着他们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的游骑兵为什么退了,就连攻城的敌人也后撤了半里。
一匹快马从他们身边飞过,满面笑容,错身而过时,对秦玄眨了眨眼睛。
秦文挥舞着金狼旗来到了城下,一个被吊了下来。
乔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面戒备,低声呢喃着。
众人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跑向了城墙。
终于到了城墙,终于进了吊篮,终于回到城内。
那个扛着金狼旗的独臂男人,挎着包袱,进入了凉戎游骑兵的军阵之内。
急促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攻城战,依旧。
“龚大人!”上了城墙,乔冉满面血红:“秦文带走了什么,那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为何凉戎人放了我们一马?”
“风道人的道袍、佩剑、尸首颅骨。”
乔冉愣住了,而贺季真则是沉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凉戎军阵之中,试图寻找着那个草原霸主的身影。
龚文华为秦玄脱下了满是血迹的黑甲:“殿下离开吧,速速回京,城关,保不住了。”
秦玄如同丢了魂一般,不吭声,双目无神。
是的,守不住了,墨家子弟操控的火炮,只有三十余门,炮弹也没剩下多少,城中又只有两万人,如何能守的住。
说来说去,就是谁也没想到,拓跋乐竟然能避开三路大军,连草原都不要了,杀了个回马枪。
真理之炮,火药箭,多数都让三路大军带走了。
乔冉拍了拍秦玄的肩膀:“歇息一刻钟,我们带你回京,战火,将要烧到关内,京城,需要太子。”
“可父皇…”秦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后不再言语。
号角,又是号角之声。
只不过却不是凉戎人吹响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东侧,一支军马,直插凉戎军阵斜后方,数千名弓手,齐齐射出了火药箭。
“父皇!”秦玄咧嘴大叫道:“快看,是父皇,是父皇,一定是父皇,红甲,都是红甲,宫中禁卫红甲,京营红甲!”
贺季真目瞪口呆,看向乔冉:“之前示警,可曾派了骑卒去东侧示警?”
乔冉也处于懵逼之中,下意识摇了摇头。
三路大军,没有去东侧的啊。
而且天子带着大军明明是走的西侧,怎么从东侧绕回来了,总不能是迷路又迷着迷着迷回来了?
城墙上,爆发出了欢呼声。
护卫秦老大的一路大军,虽然人数最少,可却是最精锐的,龚文华知道秦老大运气不好,特意调拨了大量的真理之炮和火药箭。
本就是侧翼,最为薄弱,还多是粮草辎重,秦老大突然杀了出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凉戎军阵后方,拓跋乐抓着风道人的佩剑,如同疯魔一般大吼大叫。
“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为什么是侧翼,为什么是东侧,为什么!”
拓跋乐终于失态了。
他不是没想过三路大军会回援,只是没想过这么快,更没想到,其中一路夏军会从东侧冒出来!
一旁的秦文幽幽的说道:“雷师叔说的果然不错,拓跋师弟,离开吧,天命,终究还是在秦家人身上,而不在你,留些骨血,一路北进,过了雪山再起霸业。”
“不,本王不甘心!”拓跋乐喘着粗气:“我不甘心,本王谋划了十年,整整十年,为何会败在秦昭手上,本王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西侧是辎重所在,火药箭顷刻间便可将辎重损毁至少七成,辎重被毁,军心大乱。”
话不用多说,拓跋乐是聪明人。
就算没了辎重也无所谓,尽快攻破城关就好。
可现在既没辎重,最薄弱的西侧还遇袭。
巨响从西侧响起,连绵不绝。
拓跋乐的双眼恢复了几丝神志,侧耳倾听。
时间缓缓流动,巨响非但未停,反而越来越密集。
秦文叹了口气:“那是京营,夏朝天子秦昭率领的夏京京营,边军最精锐的骑卒也都在秦昭麾下,真理之炮与火药箭为数众多。”
拓跋乐侧目:“你要救那人,是越王府三世子?”
“不。”
“既不是三世子,为何边军骑卒护送,身旁还有那么多高手?”
“是秦玄,夏朝太子秦玄?”
“什么?!”拓跋乐顿时大怒,一把抽出风道人佩剑,直接抵在了秦文的咽喉处:“你竟让本王错失了活捉夏朝太子的机会!”
“你擒不住他的,相信我,他会自尽,一旦太子死了,乔冉死了,秦游的那些至交好友死了,你也会死,不会是在今日,但是会在某一日,秦游,将会为他的好友们复仇,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人间还是地狱,无论你拥有多少人马。”
拓跋乐喘着粗气,终于放下了长剑。
“若是此战败了,我欲遁北,你可愿助我开创霸业?”
秦文微微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我还需要再开四把锁。”
“锁?”
秦文没吭声,翻身上马,继续挥舞着金狼旗。
这面旗帜,代表着使者的身份,行走在万军从中,凉戎人不可刀剑相向,便是城墙上的火炮,也要调转炮口不可伤他分毫。
巴奴抽出长弓,递到了拓跋乐面前。
拓跋乐面色阴晴不定,杀意时隐时现,直到秦文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这才淡淡的开了口。
“带领金狼卫,后撤三里。”
巴奴面色剧变:“大王是要不战而逃?!”
“不,要赌一把,可却不能赌丢了性命,事不可为,就带着金狼卫前往雪山,西侧能守得住,冲入城关,夺了汉人的天下!”
这就是拓跋乐,谁能想到原本草原上最勇猛的王者,竟然狡诈如狐,或者说是胆小如鼠,二十万凉戎大军,就是站着让人砍都不知要多久,可拓跋乐却已经是想好了退路。
拓跋乐刚要挥舞马鞭,突然觉得心口一痛,不过转瞬即逝。
拓跋乐感觉手掌有些发麻,定睛望去,这才看到不知何时,掌心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下意识的看向了马背上的风道人长剑,只见剑柄缠绕的布条夹杂着几许铁屑。
拓跋乐也没在意,一边下令,一边谋划着如何扭转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