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大胜的消息在短短数天之内传遍了夏境每一处角落。
只不过,是夏境,而不是中州,至少不是最北侧的北关。
三十万大军,刀剑如林,旗帜猎猎,长长的队伍似乎连到了天边尽头。
夏朝建朝以来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已经开始了。
原本,半个月前三十万大军就应该到了边关,汇合八万边军稍作休整就可深入草原,只不过因为北地几大世家门阀之事耽误了。
事情倒是顺利,只不过那些世家门阀磨磨唧唧的,总想着少吃些亏,秦老大先软后硬,这才耽误了好久。
再有半日的路程,大军即可至边关。
秦老大下令修正歇息一番,倒不是人困马乏,而是等待屈止戈。
作为边关守将,屈止戈应提前迎驾。
大帐之中,秦老大正在翻看着北地诸多世家门阀的地产。
一路向北,秦老大的计划奏效了,跟着三十万大军,世家门阀必须认怂,不认怂就是灰飞烟灭,为了保险,还封赏了一大堆军中官职,总是,这些世家门阀的嫡系都得跟着大军出征,可谓是釜底抽薪了。
“白千。”
秦老大轻唤了一声,最近明显瘦了一圈的白千跑到了军帐之中。
老太监不止瘦了,也黑了。
当太监,虽是伺候人,但至少不每日劳力奔波,这一随大军出征,几乎都在马上,白天行军,晚上还要伺候秦老大,天子睡了他才能睡,吃不好睡不好,累的和死狗一般。
秦老大毕竟是军伍出身,虽是在深宫之中宅了十几年,可底子还在,倒也不算是疲惫。
抬头看了眼白千,秦老大自嘲一笑:“瞧朕这记性,都说让你去歇息了,叫顺了嘴,又差使上你了,不是去歇息么,怎还守在外面。”
白千心头暖呼呼的:“老奴习惯了,不守着您等您歇息了,老奴哪能睡的踏实。”
“你这老狗。”
秦老大笑骂一声站起身,活动活动了身子,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了白千面前。
白千嘴上连说使不得,可也接过了茶杯,轻轻沾了一口。
秦老大坐了回去:“朕要交代你一事。”
“您吩咐。”
“入夜之前,屈止戈应是会进入大营与朕请安。”
“是如此,那逆贼最晚不过两个时辰后到大营。”
“告诉于江,屈止戈入营后,让禁卫看管好那些他的随从。”
白千面有忧色:“为何不直接入营后全部捆了?”
“他应是与拓跋乐合谋了些什么,朕要先试探一番。”
“可万一这逆贼入营之后…”
秦老大摇了摇头打断道:“按照朕说做就是。”
“老奴知道了。”
一个禁卫在外面喊了声求见陛下,白千见到秦老大点头,喊了声“入”。
禁卫进来后,单膝跪倒,朗声道:“陛下,西大营外有一道人,这几日一直尾随大军,每每大军驻扎后,便要求见您,西大营守将以为只是闲杂之辈,可刚刚自称雷道人的…”
“雷道人?!”秦老大面色剧变:“竟是老神仙,快,快有请,不,白千,白千快去,速速将老神仙接入账内,快去。”
白千也是听到“雷道”这二字时变颜变色,连忙带着禁卫离开,亲自去西大营接这被天子口中称呼为“老神仙”的道人了。
再说军帐的内的秦老大,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激动之色,脱下甲胄换上儒袍,竟然还要又在铜镜前捯饬一番,和要和谁奔现似的。
堂堂天子之尊,又是泡茶又是摆杯子的,瞎忙活了一通。
军营连绵,光是西大营到这里就十几里路,等了两刻钟,白千这才带着以为仙风道骨的老道进入大帐之中。
老道鹤发童颜,竟然身背一把长剑,身材高挑,腰杆挺的笔直。
刚刚在帐外,原本禁卫是要将老道长剑拿掉的,白千明明未询问秦老大,直接擅作主张说不用了。
“老神仙,果然是老神仙。”秦老大极为激动,连连快步应了上去:“二十余载未见,朕已经徒增老态,老神仙却是风采依旧。”
雷道人微微一笑,施了一礼,将长剑解下交于白千:“这位公公,可否屏退左右,老道,有话要单独与陛下言谈。”
秦老大没有丝毫犹豫,冲着白千道:“依老神仙所言,去吧。”
白千也是没有劝阻的话说出来,直接带着禁卫走了,到了外面又让重重禁卫后撤百步。
老太监,明显是知道关于老道的一些事,脸上没有任何异色。
看的出来,秦老大带着几分拘谨,雷道人倒是波澜不惊,随意坐下,紧接着苦笑连连。
“何苦,何苦啊,难道陛下是忘了当年老道告诫吗。”
秦老大面色一红:“不敢忘,岂敢相忘。”
“既是记在心里,又为何出征。”
“朕…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说到这里,秦老大瞳孔猛的一缩:“此次朕御驾亲征会岔子?!”
雷道人没有吭声,捧着茶杯,微微呷了口茶。
秦老大急的不行,却不敢催促逼问。
过来片刻,雷道人淡淡的说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当年,老道为你算过一卦,那一卦,老道二十载深山苦修…”
秦老大深深弯下了腰:“秦昭,谢老神仙当年指点迷津,恩同再造。”
雷道人挥了挥手:“无妨,你是明主,应得大宝,还记得当年老道谶语?”
“记得,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
“是啊,你虽是有大气运之人,可原本这大宝,你只能独得二十载,即便是这二十载的龙气,也需自废武运,若要居之大宝,便杀伐无果,战阵之上,屡战屡败。”
秦老大老脸红的和什么似的:“是如此,是如此啊,朕当年领军作战时,寻常倒还好,一遇紧要的战事,便他娘的…便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失。”
雷道人哑然失笑:“当年你这满面煞气的将军还不信老道所说,如何。”
“是,老神仙一语成谶,朕信,如何不信,打到了南平时,朕就信了,事事皆信。”
说到这里,秦老大面露正色:“老神仙,当年朕第二次寻到你时,你说朕这皇位,只能坐二十年,二十年一过,中州再乱,这皇朝,将与我秦昭一门无缘,不知,那夺朕夏国之人究竟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
秦老大苦笑连连,他就料到了,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雷道人想了想,笑着说道:“莫要担心,老道只是问你,当年我为你指点迷津,那一番话,你可做到了。”
“做到了!”秦老大重重的点了点头:“秦家人,不负秦家人!”
“做到了便好,做到了,你夏朝江山便可延续,既可延续,这本不该发生之事不曾发生,本不该承龙气之人亦不会与你兵戎相见,知或不知,又有何区别,徒增烦恼罢了。”
“话是如此,可朕还是不免有些好奇。”
秦老大是真好奇。
自己的江山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二弟善谋,三弟善武,国朝有上官鄂等人主揽朝政,大侄儿秦狰卫戍京中,秦游更是为君分忧,寒山书院又不停的望朝廷输送人才。
这偌大的夏朝,可以说是无机可趁,谁能夺走朕的江山?
可要说不信吧,眼前这位老神仙的本事,他是了解的,不得不信。
“这本应夺你国朝之人,老道也未曾卜出,当年那卦象显露,此人有形无神,有相无魂,当你国朝建立十余载之后,此人方可神魂具备,测不出,当年测不出,如今测了,亦是毫无意义,只要你按照老道所说那般去做,自然再无后顾之忧,秦家一门皆是大气运之人,不负秦家人,你秦家人精诚所至,夏朝,延绵昌盛。”
“也是。”
秦老大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秦家人不负秦家人,我秦家人各个都是人才,团结在一起,自然不会有人能有本事夺了老子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