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麒提心吊胆的寻找着话题,俩肩膀都有点开始发抖了,深怕龚媛进入神游九天的状态。
“媛媛呀,要不你去歇息一会吧,让世伯钓几条鱼上来,晚上给你熬个鱼汤喝好不好。”
“不好。”龚媛皱了皱鼻子:“再也不想吃鱼啦,已经吃了半个月的鱼,腻死了。”
“那个,世伯肩膀不痛了。”秦麒缩了缩肩膀:“媛媛辛苦了,歇息片刻去吧。”
“世伯肩膀不痛了么?”
“好多了,好多了。”
“那陪媛媛去练剑吧。”
秦麒无声的叹了口气:“世伯这肩膀还是有些酸痛。”
“那继续按。”
秦麒仰着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老子纵横东海十数年,恶事也算做了不少,这报应,终于来了吗?
龚媛不止是人闲不住,嘴也闲不住,喃喃道:“世伯,您说这鱼有什么可钓的,将那火药箭扔下去,将鱼儿都炸出来多省事。”
秦麒脸一黑。
这事他还真干过,然后那些鱼吃的都硌牙。
“这你就不懂了吧,海钓非是钓鱼,这乐趣不在鱼,而是在心,心境…”
龚媛自言自语:“做这海贼好无趣呀,天天闲船上,哪里也去不了,只可顶着大海,看久了,也觉得有些厌烦了。”
“这几日秦游不在,世伯需在此…”
“您不说常去掠夺赢岛与晋昌么,三床弩将大弩枪射了出去,又没有敌手,也是很无趣的呀,为何世伯的三床弩威力如此骇人,射程有远?”
秦麒得意一笑:“这事当然,海战和陆战不同,有此利器才可…”
龚媛继续望着天自言自语:“天天吃鱼,一点都不好吃。”
“底仓还有些…”
“媛媛想吃越王府的肘子了,越王府的肘子肥而不腻,好吃。”
秦麒不吭声了,他是终于听明白了。
这丫头根本就不是和自己聊天,完全是在自言自语,自己还傻乎乎的在那附和。
果然,秦麒不吭声之后,龚媛依旧自问自答或者是自言自语。
“还海贼有什么可当的,初来时还觉得有趣,可你们提及的海战,又不是天天有,我一次都没有碰到。”
“就算是海战,那也是交锋就见分晓,好快呀。”
“在岛上平日都吃什么呀,连绿菜都没有,要是想吃酱肘子了怎么办?”
“游哥何时回来…”
“游哥会做酱肘子么…”
“那艘福船可以出海了,为什么都说要等游哥回来才能下海…”
秦麒听着龚媛的自言自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龚媛虽然和梦呓似的自言自语,可自己越听越觉得…这海贼当的,好像是他娘的没什么意思啊?
说的倒是好听,纵横东海无敌手,三床弩咔咔咔一顿射给敌船打沉,然后大家跳进水里抢东西,听起来挺过瘾的。
问题是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次,即便是去沿海城市掠夺,那也不是见天去的。
就如同龚媛所说,大部分的时间就俩字---无聊,无聊至极。
吃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鱼,米,各种鱼,各种米,有的时候好几个月抢不到商船,大家就得喝西北风,他这岛主的压力也挺大,所以就得带着人去赢岛和晋昌那边抢一趟。
可晋昌和赢岛那边的沿海城市都学聪明了,要么是人去楼空,要么是防备森严,现在的买卖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一时之间,秦麒都开始怀疑自我了。
看似风光,可实际上,好像特别没意思,还真不如回去当个王爷什么的。
秦狰劝了小半年,秦麒未曾动摇过。
秦游苦口婆心说了好几天,秦麒未曾动摇过。
乔冉跪地上哭了好几个时辰,秦麒依旧未曾动摇过。
然后,龚媛在身后碎碎念,完全是毫无意识的碎碎念,将她对海贼的直观印象无意中说了出来后,秦麒开始怀疑自我怀疑人生了。
俩人就这么吹着海风,一个自言自语,有一搭没一搭的给秦麒按着肩膀,一个望着远处的海面,脑补着自己要是在京中当个逍遥王爷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个海卒跑了过来,人还未到就叫唤上了。
“岛主,广海道陈家传来口信,让海王再次攻打东平城,嚣张至极。”
“好一个陈家竟敢如此嚣张!”龚媛面色一冷,猛然转过大手一挥:“欠了游哥百万贯还未…”
话没说完,船下面传来了“扑通”一声,有人掉海里了。
掉海者,秦麒!
因为刚刚神游天外的龚媛回身的时候挥手挥猛了,直接给秦麒推海里了。
伸了伸脑袋,龚媛满面困惑:“诶,世伯您怎么在海里,刚刚不还是在钓着鱼儿么?”
踩着水的秦麒抬起头,再次无声叹了口气。
怪不得这丫头到今天还一直没嫁出去。
秦麒也懒得上船了,直接游到了岸边,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古铜色精壮的肌肉。
一个海卒赶紧跑了过来,将披风披在了秦麒的身上。
得到信儿的秦狰也赶了过来,兴高采烈。
“二伯,陈家不识好歹,让侄儿驾船去教训他们一通吧。”
秦麒看向三翼战船,犹豫了半晌,道:“好,但是你要答应二伯一个要求。”
见到秦麒松口了,秦狰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百个都行。”
“你给龚媛带去。”
秦狰微微一愣:“为何?”
“想去广怀道,就带上龚媛。”
“好。”秦狰也没多想,乐呵呵的说道:“侄儿去去就回,十日内,不,八日内就可回来。”
秦麒一脸认真:“无需如此急促,越晚越好,海上风浪大,半帆,半帆航行便好,越慢越好。”
秦狰哈哈大笑,回头朝着另一艘舟船上喊道:“南宫奢,南宫奢,快来,二伯同意了,带上你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随我去广怀道讨账!”
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了船头上。
南宫奢瘦了,也白了,脸上带着一种好久没见到阳光导致的苍白之色。
可南宫奢的腰杆却挺的笔直,手里抓着一个黄铜长筒,背对着海面,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容。
“广怀道,陈家,甫岬城。”南宫奢转头看向了一架特制的三床弩,走过去后,如同爱抚情人的肌肤一般摸着大弩上的绞盘:“土鸡瓦狗罢了。”
旁边站着没事干的两个不义岛海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们总觉得这位南宫先生脑子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