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冉到底还是没挨上削,因为那些文书是京兆府开的,三十二个孩子,全都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手续齐全,来路光明,就是京中的监察使齐聚越王府拿着放大镜都挑不出丝毫错处,因为买卖孩子这种事是合法的!
秦游望着文书和卖身契,除了骂一声万恶的封建社会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所谓人牙子,实际上就是贩卖孩子的人,但不是拐卖,而是合法买卖。
作为一个现代人,秦游肯定是接受不了这种事的。
可事实上这完全是合法的,有需求才有市场,有买有卖才是买卖,人牙子只是中间商,他们也是花钱买的孩子,从父母手中买的,就算有罪,那也抵不过狠心的父母。
可这些父母不是光卖孩子,而是卖一大家子,连自己都卖。
若不是真的没活路了,谁又会签订卖身契,谁又会将自己的孩子贩卖出去,自己都成奴仆了,又如何养活孩子,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孩子贩卖给大户人家,哪怕是当个小厮也比流落街头要强。
事是这么个事,可秦游依旧无法接受。
以前看一些历史题材的书籍,什么千里赤地、易子而食、卖子卖女等等,不过是纸张上只言片语的形容罢了,无法想象,也想象不出来是何等模样。
可实际上就是如此,但凡遇到了个什么灾劫,最倒霉的便是穷苦人,只能变成流民一路讨饭前往各州各府,最后就算入了城,唯一的出路就是签卖身契卖身为奴继续苟活着,对他们来说,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要一辈子弯着腰活着,种地是弯腰,为奴为仆也是弯腰,只要不死,没差别的。
和凤七一一验完了这些卖身契后,秦游沉声说道:“或许,我明白了为什么廖文之大人要创办这寒山书院了。”
这一次,秦游没称廖文之为老廖头,而是廖大人。
站起身,秦游继续说道:“知会一声朱管家,一定照顾好这些孩子,还有,和他们说清楚,来到越王府不是当奴隶的,而是让他们去读书,去做一件可以改变命运的事情,明天让人放出消息,三日后,寒山书院将会举办入学仪式,招收学子共计三十二人,让那些读书人来,让那些大儒来,就让他们笑话,让他们笑个够!”
说到这里,秦游一拳头砸在了石桌上:“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总有一天,这三十二人中,总会有人指着那些猖狂大笑的人们,指着他们的脑袋,或者站在他们的坟前,告诉这群读书人,告诉这群大儒,告诉他们,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因寒山书院而改变!”
说完后,秦游带着无名怒火将手中的三十二张卖身契全部撕烂,低吼道:“明日告诉那些孩子,他们不是奴隶,是学子!”
凤七吞咽了一口口水:“三少爷,您把卖身契都撕了,那些孩子们…往后便是没了身份的流民,还不如奴役呢。”
秦游:“…”
远处看热闹的乔冉爆发出了哈哈大笑之声,笑的前仰后合。
装逼失败的秦游懒得搭理乔冉,翻了个白眼去睡觉了。
卖身契撕了就撕了,无所谓个事,明天随便找个人去京兆府再重新书写一份就好了。
…………
此时的醉云阁中,李太白换上了一身宽大的常服,站在柜台后面满脸是笑。
原本平日里门可罗雀的醉云阁如今可谓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多都是些酒楼客栈的掌柜,其中也不乏一些大门大户的管家和家丁。
不得不说秦游的眼光真的很毒,当初一眼就看出了李太白这小子是个人才。
不管李太白读书读的如何,至少这商业眼光和手段还是有的。
如之前李太白所说,现在醉云阁的两种美酒已经打出了名气,尤其是这将军烈,也就几日的功夫,足足一百坛子售卖一空。
之前卖盐的时候,李太白就和各个酒楼混了个脸熟,前几日把酒拉回来后,依旧采取的是小量赠送的套路,这些掌柜品尝了过后,没二话,直接下订单。
而李太白聪明也就聪明在这,没有一口气将一百坛全卖出去,而是限量供给,让人家先卖了他才送货。
而这些掌柜为了多近一些酒,自然是极力推荐,久而久之,京中好酒之人皆知将军烈和金珠女儿红两种新酒。
“李掌柜。”一个胖乎乎的商贾走了进来,冲着李太白一拱手,满面堆笑:“咱们又见面了。”
李太白定睛一看,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有了几丝变化。
来人大腹便便,穿着一身华服,一走一动,脸上的肥肉直抖。
“乞颜掌柜。”李太白连忙走了出来,亲自为这胖子倒了杯茶。
乞颜不是汉姓,而是西境番人部族的大姓,来者全名叫做乞颜利艮堎,即便是在京中也是鼎鼎大名,但凡入了京的番商都看他的脸色过活,要知道京中大户人家之前吃的沙盐,包括皇宫中的贡盐,都是经此人之手。
原本乞颜利哏堎和李太白这种小歘歘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因为屯盐卫炼出了精盐导致购买沙盐的人越来越少后,乞颜利哏堎私下打听后这才知道精盐都出自李太白之手。
当时乞颜利哏堎并不知道精盐是屯盐卫所炼,找到李太白后直接出价千贯,不要炼盐之术,只要李太白以后不在京中贩卖精盐就可。
当然,李太白就是个跑腿的,怎么敢随便做主,而且他也知道秦游不会同意,上方虽然没谈拢,但是这小子嘴甜会说话,倒也没被刁难或者强迫。
不过李太白不知道的是这伙番商岂会善罢甘休,暗地里一直打探着精盐究竟是出自哪里,最后也就发现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所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伙番商虽不是夏人,可背后的能量却不可小觑,有钱能使鬼推磨,番商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所以不知道这京中有多少达官贵人甘愿做这群番商的推磨鬼。
若是换了别人,番商们自然会想尽办法夺得炼盐之法,或者玩一些上不来台面的小手段。
可惜,他们唯独不敢对越王府怎么样。
因为整个夏朝,从天子到诸臣,哪怕是武将们,大家都比较讲理,唯独越王府他们招惹不得,不讲理是一方面,再一个是镇守边关的越王秦烈玩心比较重,那么大岁数人了,没事总带着几千上万的骑兵去草原上踏青,这一踏就容易不小心扫灭了几个部族。
所以关于精盐一事,这伙番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钱能不能挣到是两说,得罪了越王府,就算拿着钱回去了,可能全家人已经投胎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