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念一松,就要从空中坠下,被祁念一眼疾手快地用剑鞘挑起了衣领。
就在这时,几个身穿阵法师法袍的人,登上了南霄山脉的山门。
云台早已被祁念一斩碎,两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无。
祁念一左右看了看,发现半空之中唯有评判员所在的地方还有地方站立,于是拎着谢天行飞身至评判员的身边:“借地方用一下?”
她用的是问句,但评判员听出了一股说一不二的气魄,连连点头。
今天这一战,打得心惊肉跳,他对祁剑主心服口服,哪里敢说不字。
两人都落座开始调息后,评判员才宣布胜负。
“沧寰祁念一,胜。”
台下观者这才如梦初醒。
“本届南华论道的头名,就这么出来了?”
“头名次名皆归沧寰,不愧是沧寰啊。”
一旁仙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医修,上前帮祁念一和谢天行诊脉。
云上看台的几个掌教也已经现身,听医修说都无大碍,只是消耗太大,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后,舒辰君才放心了。
她眼神柔和:“这样的少年英才,可千万不能因为一场论道留下隐患,那就太可惜了。”
无论是谢天行的具备“领域”雏形的自创阵法,还是祁念一惊天动地的无锋巨剑,都太令人惊艳了。
这已经不仅仅是年轻一代互相之间的论道斗法。
这是这一群年轻人,在向这个世界更中心的方向斩出的一剑。
时代,似乎真的要变了。
一刻钟之后,两人在医修的帮助下终于平复了气息,调息完成。
但今日这一战,确实是消耗太多,尤其他们俩的消耗主要都在元神上,这样的回复必须要靠长时间的修养,以至于祁念一站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视线都有些迷蒙。
她简单用天眼看向了不远处南境诸人坐的看台,那群人已经蓄势待发,体内的灵力流窜得格外活跃。
评判员恭敬道:“还请两位稍后,今日时间不早了,明日我们将会为举办仪式,让前三名登高接受洗礼。”
谢天行也撑着身体站起来,平静地看向台下沧寰弟子们所在的方向。
很多相识多年的同门好友都在看台朝他们两人挥手,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欣慰之情。
按理说,像这样一个值得高兴的时刻,祁念一和谢天行两人身上都感受不到什么喜悦之情,甚至,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评判员有些尴尬道:“两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此时,黑靴刚踏上看台,从对面传来一个坚毅的中年男声,厉声道:
“老夫有问题!”
他声音尚未落下,就见一道白光急速闪过,犹如雷霆震怒一般。
那白光一刹抖落无数灵力,谢天行似有所感,侧身躲过,缺未料白光范围扩大了些,带起的惊风掀起了谢天行一直戴着的兜帽。
谢天行眉头紧皱,想要伸手去扯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兜帽的系带被隔断,他身上的黑袍随之曳下,露出被藏在兜帽之下,森冷的白发。
三千青丝,一朝成雪。
那白发就飘散在祁念一眼前,让她的呼吸都随之一滞。
空气都随之静默一瞬。
所有的沧寰弟子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曲微惊呼:“白发?前天夜里他跟我说要闭关冲击元婴时,尚且无恙,为何?小师兄为何一夜白发?”
谢天行这满头妖异的白发太过引人注目。
不消片刻,台下观者讨论的就已经不是刚才他如何努力,打出了如何漂亮的一战,而是他是不是练了什么邪术,抑或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这才导致一夜白头。
祁念一看着台下南境诸人脸上闪过的狂喜之色,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谢天行的白发从何而来。
她手指一动,向不远处沧寰看台打了个手势,被卢秋桐敏锐地捕捉到,从卢秋桐手中射出两枚圆润的丹药,被她接住。
“吃了。”
她和谢天行站得近,没有人听到她低语的这一句。
谢天行垂眸,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将她塞至手中的丹药服下。
这厢,看台上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指绘出的白光与半空绽开,一个阵盘陡然将谢天行包裹。
对面的男子身穿一身高阶阵法师法袍,不同于那日雨中请温淮瑜时的狼狈不堪,收拾干净后瞧着确实压迫感十足。
上阳门弟子纷纷惊呼:“七疏大师伯?!”
此人,正是陆清河的师尊,上阳门七疏真人。
七疏踏云而来,悬于白色阵盘另一端,隔空同谢天行对望。
声如洪钟,字字叩问。
“沧寰首徒,谢天行。以隐阵之阴招断我徒灵脉。
你,是当我上阳门无人吗!”
第59章 南境交手
“还是来了啊。”谢天行阖眸,在心中轻叹一声。
七疏真人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有不了解阵法师内部规定的人不解问道:“隐阵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阴招?”
有人解释道:“所谓隐阵,就是在阵法师双方对敌时,一方将阵盘隐匿,这在数百年前是用于暗杀的手段,如今早已被阵法师联合起来明令禁止了。”
场下的阵法师纷纷难以置信:“如今竟然还有人敢隐阵对敌?这是要公然同所有阵法师为敌吗?”
也有人终于恍然大悟:“难怪那日他同陆师兄论道,修为境界都明显低于陆师兄的情况下,和陆师兄斗了个两败俱伤不说,他的伤还比陆师兄轻了不少,原来是因为他隐阵了。”
谢天行垂眸看着自己脚下的白色阵盘,白发随风轻扬。
台下闻家众人看见他这一头白发,神情既是欣喜,又是忌惮,各不相同,极为复杂。
七疏真人眼神如刀:“那日,你隐阵对战,本意是将我徒儿击杀在云台之上,但却被旁人渡劫的劫雷打扰,破坏了你的计划,让清河有了喘息之机,他才可以用护心阵逃脱,但也因此灵脉尽断,我说的可对?”
谢天行淡声道:“我若不承认,您是否就会激活我们脚下的溯梦阵,将当时我同陆道友那一战的场景重现?”
他轻声道:“启动溯梦阵,要通过阵法连接陆道友的记忆,至少说明,陆道友如今已经转醒,并无生命之忧了,我说的可对?”
七疏冷呵道:“清河醒了,你的如意算盘无用了,还要抵抗吗?
你在对阵中使用隐阵之法,你,敢不敢承认?!”
谢天行面无表情地抬头,他没有半点悔过之心的神情撞入七疏眼底,令七疏愈发暴怒。
“没错,是我做的。”
谢天行眼都不眨,承认了自己的恶行。
他神色如常,就好像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今天早上他做了一顿早饭一样寻常,却令在场所有的沧寰弟子心都沉了下去。
曲微难以置信道:“小师兄,真的做了这种事?”
她带着哭腔道:“这怎么可能呢?”
谢天行是沧寰首徒,可以说,这一代的沧寰弟子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他还承担了从旁辅教弟子之责,许多入门时间较短的小弟子,都上过他的炼气基础总论这门课。
他们心中平易近人,温润亲和,君子如玉的小师兄,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
他们求助似的看着谢天行,希望他能再说些什么,或是说他身不由己,有什么不得已的苦楚,抑或是否认这一切。
但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眼神如同一滩死水,平静无波澜。
见状,七疏冷声对一旁同样也呆住了的掌教道:“他已经承认了,此事是他所为,以被明令禁止的邪术赢得的论道胜利,还能算真正的胜利吗?”
庄钧哑然片刻,干巴巴道:“此事重大,牵扯到其中好几位参会者的论道成绩,需得经由商议之后方能给出定论。”
七疏厉声道:“经由商议?此事已经再明确不过,还需如何商议?!如此仙盟,如此论道,如何能服众?!”
庄钧同样无奈,谁都没想到好好一场论道还能出这事,偏偏当事人还是目前决出的本届南华论道耳朵次名,若是要重论谢天行的战绩,那此前他的每一场论道都要重新评判一遍。
是以,庄钧也只能无奈地连声道歉。
七疏冷眼看着谢天行,嗤笑一声:“你们仙盟如何判断胜负,我不管。但我们阵法师,对于这种阵师,自有我们的处置方式。”
“谢天行,认罪吧。”
七疏正欲上前将谢天行带走。
当今天下的精英阵法师皆聚于上阳门,而上阳门联合另外几个稍小型的阵法师宗门,联合成立了阵师会,专为管理和培养阵法师之用,其中专有一套对于违规阵法师的处理方式。
如今七疏要带走谢天行,应该是将他带回阵师会处置。
就在谢天行准备听话跟他走时,另一边看台上传来声音。
——“各位,且慢。”
祁念一眼神冷了下来,看着一旁虎视已久的南境诸人悠哉前来。
为首的闻仲平,态度尚且算得上温和,先颔首致礼,再对七疏真人道:“这位真人,不知可否容我同这位小友说上几句?”
他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实不相瞒,此次出行,除了为带族中年轻人游历一番,见见世面,最重要的目的,是寻找我闻家家主失散已久的幺子。
方才,我们用南境特有的血脉牵引术探测了一番,发现这位小友同我们似乎有血脉关联,敢问小友,令尊可是姓闻?”
闻仲平看似一副温和忠厚好说乎的模样,实则神色无比笃定。
没想到,他们此行这么顺利,适逢这个小子遭遇困境。
如此情形,一边可能是自己的家族血亲,另一边则是要至他于死地的人,但凡有脑子的人,应该都知道怎么选。
七疏真人闻言,怒道:“我们阵法师清理门户,有你们南境这群外来者什么事?!你们如此说,莫不是想要包庇这小子。”
闻仲平身后,闻新灵笑眯眯道:“真人言重了,我们并无包庇之意,只是适逢如此情形,总要先弄清楚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若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就这样死在了外人手中,那可就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