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皎埋下眼睑,理智上她知道跟着张若靖只会拖他后腿,可却又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怎么不说话?小表妹,你难道是因为表哥我刚刚救了你,想以身相许?这可有点难度,八成你姆妈是不会同意的。”
实在是听不下去,她抬起眼睑,望着那个一脸坏笑,故意拿这话纾解她紧张情绪,活生生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浪荡公子,道了声好。
浪荡公子伸手想揉她的发,却克制般地停了下来,双手插进裤兜,转身消失在小巷中,远远传来他的声音:“小表妹,下次再见面,叫声表哥来听听!”
唐皎握紧手里的枪,眸子里神色复杂,她熟悉的是那个有着铁血手腕、不苟言笑的徽城大都督,就如同刚刚带着她逃跑的那人,而不是刻意将自己伪造的玩世不恭,步步为营,降低敌人戒心的张若靖。
可,不管是哪个张若靖,都救过自己。
“快,赶紧追,张若靖这孙子怎么跑那么快。”
骂骂咧咧的声音混合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唐皎赶忙缩回墙角那堆杂物里,小心地将装满白菜叶的背篓重新扣在自己身上,偷偷扒开一条小缝向外偷看。
十多个依旧是伪装成学生的男人,从她面前匆匆而过,掉在最后的瘦小男子似是发现了什么,转头向唐皎藏身之处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要以身相许了!!!臭不要脸!!!
第6章 鸟雀惊飞
胸腔里地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震得她耳膜生疼,举起手中的枪,她眼神冰冷,不受控制的想,这将成为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开枪。
眼看男人手要碰到背篓,唐皎的手指轻轻放到扳机上,即将扣下地那一瞬间,“砰!”
“他在那!”
鸟雀惊得四处乱飞,背篓前的男子收回手,转身朝枪声那跑去。
直到这行人全部消失不见,唐皎才闭上眼睛,手中的枪依旧举着,刚刚那声枪响,不是她发出的,肯定是张若靖故意引他们前去开的。
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下,连阳光都是多彩的,身边一片静谧,想来学生运动应是结束了,脑中不可控制的想起了榆树阴影下靠在小院墙壁上一脸疲惫的张若靖。
原本整洁的衬衫早就在不断受伤中染上斑驳血迹,汗珠打湿他的黑发从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落,搭在膝上的手自然垂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他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
踩着余辉,她一路踉踉跄跄地朝家跑,从来没觉得这段路,是这么的漫长。
直到她瞧见那个倚着自行车,正焦急地等在路口的男人,男人有着一张同唐皎三分相似的脸,眉眼艳丽,瞧见她后,扔下手中自行车,三步并两步朝唐皎走来。
到了唐皎跟前,却是眼中冒火,直接就是一句:“你这死丫头,身材跟豆芽菜一样,还有人啃的下去嘴,看老子不活撕了他!”
唐皎那点看见她活生生、没死于空战的哥哥,出现在眼前的冲击、感动,瞬间磨灭了。
来不及阻止,身上的西装一把被扯了下去,像是在扔什么脏东西般,扬起一地沙土。
嫩黄色的小洋装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蹭上的星星点点血迹,愈发夺目。
“谁干的,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他三两下将自己黑色的学生装脱了下来,穿在她身上,颤抖着手指为她系上金属扣,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出了这句话。
她孤身一人,身披男士西装,因为路走的多脚下磨起水泡,一瘸一拐,身上的小洋装又沾了张若靖帮她躲子弹时,蹭到的血,裙摆也被她嫌弃累赘撕了下去,哥哥误会她被欺辱了。
仰起小脸,她似乎看到了哥哥眼尾处的殷红,显然是被气坏了。
环住她哥哥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哥,没人欺负我,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头上落下大掌,唐皎看不见那个拥她入怀的唐皓南,眼里尽是阴霾,“怎么,你还帮起人家说话了,你该不会……”
唐皓南两手使劲,拉开唐皎,让她与他对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智障的和哪个学生搞起自由恋爱,被骗上床了?”
“没有,”唐皎弯下腰捡起张若靖的西装,拍打两下沾上的灰尘,“今天出去,我撞见学生运动,是张若靖救了我,你别瞎说。”快速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你怎么不脸红?”
“恩?”
手上西装被夺走,唐皓南冷哼一声,一副想将西装挫骨扬灰的姿态,“那个游手好闲地军阀二代,占了便宜还想跑,门都没有。”
唐皎识时务地闭紧嘴,她哥哥现在怒火中烧,她为张若靖解释的越多,错的越多,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哥哥身后,坐在自行车后面,被带回家。
原本这辆自行车的后座是没有垫子的,但因着唐皎经常坐,她哥哥便为她专门铺了层垫子,看上去不伦不类,好笑的紧。
听哥哥说家里因为她失踪,已是闹翻天了,跟她出去的小丫头,现在还跪着,姆妈从玛利亚女中回来得知她可能卷入学生运动,当即就昏了过去,醒来后直接去了警察局。
家里不能无人,父亲便从学校回来坐镇,而她哥哥前几日也是大考,压根不知道她发烧一事,这刚到家,又遇到妹妹失踪,着急上火不说,简直气的想把唐皎打上一顿。
两人将自行车停在后门,唐皓南护着唐皎,想先让她上去换身衣服洗个澡,不然这幅样子出现,没姆妈护着只怕得不到好。
结果两人刚到后门,就见那里已经守着父亲身边的佣人,一脸贱笑地凑上来,“大少爷、大小姐,老爷有请。”
“滚!”
“哎,大少爷,小的这就滚,但老爷那。”
唐浩南骑车带着唐皎回到正门,低声骂了一句:“这帮狗奴才。”
大小姐回来了的消息就像旋风一般刮过唐公馆,管家领着两人往客厅走,提醒道:“老爷似是心情不太好。”
“多谢管家。”唐皎俏脸冰冷,神情不见平日里见到父亲时的胆怯,虽身上脏乱,可走在这条玫瑰小路上,却镇静地让人觉得她这是去赴宴。
还未进门,便听坐在沙发上的王柏松一声怒喝,“唐皓南,谁给你的胆子,敢带着你妹妹参加学生运动!”
一个茶杯从空中划起抛物线,摔碎在门框上,溅起的碎片迎面冲两人而来。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当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哭唧唧
不知道小可爱们有没有这样的哥哥,哎,我是很羡慕有哥哥的人
第7章 父亲你惹我生气了
关键时刻,唐皓南护住唐皎,飞溅地碎片在他的手上割出道道鲜血,额头也不能幸免地划上一道。
王柏松气的额头青筋直跳,哪里还有什么风度翩翩的儒雅学者样,打从唐皎记事起,她的父亲就极讨厌哥哥,从来没有好脸色。
哥哥犯一点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遭来责骂。
更别说,她记得父亲就是一颗墙头草,哪方得势就靠哪方,如今竟然做出平时根本不会做的举动,想来是害怕黄四龙来找麻烦。
那边的王柏松又将怒火对准了唐皎,“唐皎,我看你是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今天被警卫队抓住会怎么样!还敢跟着你哥哥去参加学生运动。”
“能怎么样,家里又不是没有钱赎她回来。”
唐皓南死死将拽住他的衣服,想要看看他伤的如何的唐皎挡在身后,轻轻按在额头伤口处,出口讽刺。
“逆子!你知道什么。”
“不过就是黄四龙想要巩固徽城统治,要给新来的大都督张若靖一个下马威,父亲你用不着担心,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鬼可掺不进去。”
“悄悄上楼去。”唐皓南低头对唐皎说道,额头上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到唐皎的衣服上,开出一朵鲜艳的小花,刺痛了唐皎的眼。
“黄四龙在徽城只手遮天,若是我们都不出声,只怕他更得为所欲为。”一只手轻轻推着她,让她上楼去。
唐皎心里无奈极了,她父亲就在客厅中央,想要上楼,势必要穿过客厅,她哥哥怎么就认为他吸引火力,她穿过客厅不会被父亲发现。
没看见她父亲已经快要气的冒烟了,一副要完全抛弃文人架子,撸起袖子打他的模样。
顺着唐皓南推她的力道,成功走出他的保护圈,她却没有顺着楼梯而去,反而站在客厅中间,直视唐柏松。
掩去身上即将喷薄而出的戾气,在唐皓南恨铁不成钢、王柏松喷火的目光下,出乎客厅所有人的意料——道歉了。
“父亲,我们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没有犟嘴、没有解释、没有像以前一样护着她哥哥歇斯底里,平静的阐述自己错了,只是崩的紧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忏悔。
她回过头,凉薄的目光剐过客厅里所有的佣人,最后落在门口愣神的唐皓南身上,“哥哥,我们都道歉了,父亲一定会原谅我们的,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上楼,我给你上药。”
王柏松高高提起的一口气,生生噎得不上不下,只能冷着脸看他们两人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到了唐皎房间的唐皓南一脸的难看,“你是猪吗?为什么要道歉。”
唐皎利索地拿过药水给他伤口处涂上,听他“嘶”一声,才放轻动作,“有谁会相信,这会是黄四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所以为什么不道歉,因为你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认定了你带着我参加学生运动,不道歉,要被骂甚至被打,可是道了歉。”
她收回药水,满意的看着唐皓南的额头,一会那个伤口会发红发肿,看起来就跟毁容了一般。
整个人透着唐皓南从没见过的冷漠,“我们就能好好坐在这里,等姆妈回来。”
让她看一看她的的儿子被父亲划伤了额头,破相了,看一看她的女儿差点因为学生运动丧命,还被骂了。
唐皓南躺在睡榻上,给了唐皎一个大大的白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还是我那个整天傻里傻气的娇妹妹吗?话说,你什么时候还会包扎伤口了?”
唐皎动作一顿,前世战乱,谁还没个受伤时候,愣生生被自己给学会,当下随便编了个理由,“这种东西学学不就会了。”
生怕她哥那么精明毒舌的人对这事起了兴趣,转移话题问道:“哥,你人缘那么好,认不认识一些私家侦探啊?”
今天是拿瓷杯划伤了哥哥的脸,若是放任不管,真叫他将掌控唐家,他们只怕要流露街头了。
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如意,父亲,你惹我生气了。
所以,我打算在你们羽翼尚未丰满之时,折断你们的翅膀,前世姆妈因你们而亡,这一世,你们便为姆妈赔罪吧!
她哥目光怪异地瞧了她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为她找个私家侦探,“缺钱了跟哥说。”
“可别,您老还是抱着幻想,继续当您的爱国先进知识分子吧。”
唐皓南下意识就要说几句毒舌来刺唐皎,却被匆匆赶回家的唐冬雪堵了回去。
在唐冬雪的一系列嘘寒问暖、泪洒衣襟,唐皎时不时添油加醋之下,成功地又一次引爆夫妻两人的大战。
其结果自然是,王柏松扔下一句,“慈母多败儿!”再一次赶往了学校。
唐皎站在二楼楼梯处,看着她父亲消失的背影,笑了。
“你瞧,这不就是道歉的好处。”
她从前世的经历中学到,想达到目的,该不要脸的时候,就要豁的出去,该退一步的时候不要迟疑。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她的小脸隐匿在光影之下,让人从心底升出一股惧意。
唐皓南大手呼噜上她的头,“天塌下来,还有你哥我呢,小小年纪,别心思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