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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可对方非但不惧,反而还冷笑道:“你去啊,别以为我不知道,顺道将夏侯潜叫过来,我教教他怎么做买卖!”

伙计见他张口就将自家东家的名号给喊出来了,心下一惊,态度小心了不少:“敢问这位郎君高姓大名?”

那头顾香生忽然开口:“小哥,既然这位客人要,就让给他罢,我们不要了。”

这个半道杀出来的程咬金,说起来还是老熟人,徐澈等人见了他俱是面色冷凝,笑容全无,当下也没什么异议,转身便要走人。

谁知那人见他们欲走,却道:“站住!”

顾香生本想装作听不见,奈何徐澈还真站定脚步,她与于蒙也只好跟着停下来回头。

夏侯淳挑眉道:“我当是谁呢,这么脸熟,原来是昔日走狗,今日降臣!怎么?见了主子都不认识了?来到上京也不上门拜访?”

徐澈拱手:“大殿下安好,我等尚有要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夏侯淳:“慢着!你们不要的马就想给我?我夏侯淳从来不捡人家不要的东西!”

伙计听见夏侯淳的名号,哪里还会不知道是谁呢,忙凑上前赔笑:“大殿下,您息怒,这马不是他们不要的,他们还没……”

话没说完,脸上就吃了一巴掌,他直接被打得晕头转向,摔向边上,整个人都懵了,半天也起不来。

夏侯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依旧盯着徐澈顾香生等人,眼里恶意满满。

夏侯潜的名字,徐澈等人是听说过的,排行第八,封桓王,但夏侯淳明知这是弟弟开的产业,还如此作为,很明显是故意来找茬的,那伙计顶多只是当了立威的倒霉鬼,徐澈他们才是真正被盯上的目标。

顾香生和于蒙相视一眼,都知道夏侯淳这是对上回的战败耿耿于怀,逮着机会来算账了。

若是他们一到齐国就得到齐君的接见,被封赏也罢赐爵也罢,今日夏侯淳还未必敢如此蛮横,但半个月过去,朝廷迟迟没有动静,许多人都觉得这是邵州不被重视的表现,以夏侯淳记仇的性子,要是没趁机报昔日的仇,那才稀奇。

自己这边今日女眷众多,顾香生,诗情,周枕玉都在,一旦发生冲突,很难顾及她们,徐澈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退让一步,他假作没看见夏侯淳对伙计发作,依旧恭谦道:“这马我们尚未付钱,也就没有不要只说,好马配英雄,大殿下一世英雄,正与此马相得益彰,方才是我等鲁莽,不该夺大殿下所好。”

他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夏侯淳却不甚满足,眯眼哼笑:“既然要赔罪,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宝马配英雄,那英雄也该配美人才对,姓顾的都不知道被人用过多少回了,倒贴我都不要,不如就要她罢!”

他手里的马鞭一指,却是指向诗情。

诗情面色一白,下意识就退了半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下子,不唯独顾香生和于蒙,连徐澈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

“我们走!”他对其他人道,转身便迈开脚步,直接将夏侯淳视若无物。

夏侯淳蛮横惯了,见状如何肯罢休,扬起鞭子,直接就朝徐澈后背当头劈下!

鞭风所及之处,连周枕玉也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如果这一鞭落到实处,不仅徐澈受伤不轻,周枕玉同样免不了要遭殃。

于蒙反应极快,当下就将徐澈和周枕玉两人狠狠推开!

顾香生的回应则更直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徐澈随身佩剑,剑光出鞘,手腕一转,剑锋横扫,直接就将半空的鞭子斩为两截!

☆、第119章

这场变故一出,不止顾香生这边的人反应不及,马行伙计,连带夏侯淳那边的人,也都还处于怔愣之中。

及至夏侯淳的鞭子断为两截,而徐澈和周枕玉也被于蒙推开,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血光之灾,马行伙计吓得不轻,赶紧转身跑进去喊掌柜的出来镇场子。

徐澈等人松了口气,夏侯淳却是气得不轻,他自来跋扈惯了,还从未试过被人当众这么下面子,当即便勃然大怒,直接伸手要来抓香生。

只是手还未伸至近前,就被于蒙挡住了。

“滚开!”夏侯淳红了眼,一拳就砸向于蒙的脸。

但于蒙又岂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他侧开避过,一只手抓住夏侯淳手腕顺势往前一拉,夏侯淳另一只手绕至他的后背,揪住于蒙的衣裳,借势往后一绕!

两人就这样当场缠斗起来。

夏侯淳武将出身,身份固然高贵,但身手肯定不会是花拳绣腿,于蒙就更不必说了,两人拳拳生风,难分高下,旁边的人都插不进手,只能干着急。

徐澈等人本来不想惹事,连准备买下的马都拱手相让,奈何夏侯淳存心找事,咄咄逼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退无可退,不必再退,徐澈没有让于蒙住手,顾香生更决定事后将一切责任都担下来,毕竟方才那一剑也是她斩出的。

两人打了一会儿,眼看周围的围观百姓渐渐聚集,夏侯淳带来的人也急了,其中一名随从忍不住大声道:“大殿下,别忘了您下午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夏侯淳闻言果然动作一顿。

于蒙当然不可能置夏侯淳于死地,就连让对方受伤,说不定都会招来麻烦,他正愁没有机会住手,见状便顺势跳开几步,罢了手。

夏侯淳的随从赶紧上前,附耳对他小声说了几句,前者脸色阴沉,目光从徐澈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末了冷笑一声:“今儿是你们运气好,我尚有要事,就暂时放你们一马,可别以为自己就这么逃过一劫了,这笔账,我记下了!”

反正已经撕破脸,再低声下气反而让人得寸进尺,顾香生便也道:“大殿下方才说的话,我们也都记得,什么门下走狗,什么不认新主子,将来到了陛下跟前,我们倒要辩解一二,如今南平归顺,徐郎君自然要奉陛下为君,可大殿下难不成已经是储君了?若不是,这新主子指的是谁,又该向谁行礼问好?”

夏侯淳眯着眼:“你在威胁我?”

顾香生:“不敢,我等如今无权无势,白丁之身,又能威胁谁呢?”

耍嘴皮子功夫,夏侯淳自然不是对手,反倒三言两语被顾香生重新撩拨起火气,想想方才随从说的话,只好调动一丝理智勉强将火气按捺下去,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马行的人总算松一口气,又问徐澈他们:“几位客人可还要买马?”

被这么一闹,谁还有心情买马?徐澈摇头谢绝,也不继续逛了,带着人直接回去。

回到驿馆之后,带他们出来的小吏直接寻了个借口躲起来,不见了人影。

这也难怪,今天的事情他肯定受了惊吓,得罪夏侯淳可不是好玩的,他一个驿馆小吏,虽然方才竭力往人群里躲,还是怕被夏侯淳认出那张脸,回来之后便赶紧平复受惊的心灵去了。

众人也没心思管他,徐澈自己更是懊悔不已:“今日若是我不带你们出去便好了!”

于蒙倒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这又与你何干,事情想找上门的时候,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不过今天这一架打得可真不痛快,若非顾及夏侯淳的身份,我早把他打得脸蛋开花!”

徐澈苦笑:“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这次肯定恨极了你和阿隐,这都是为了我和周掌柜。”

一个直接上手,一个斩落他的鞭子,夏侯淳可不是要记恨么?

顾香生道:“咱们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这种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于都尉说得好,夏侯淳早就看咱们不顺眼了,就算不是今日,他改日也会来找茬,根本不差这一件事,你不必耿耿于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着便是,如今朝廷还未发话,夏侯淳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乱来。而且此举还有一个用处,可以借此试探朝廷那边对我们的态度,如果齐国还要用我们,自然不可能坐视夏侯淳继续对我们下黑手。”

于蒙一拍大腿:“对啊,徐郎君可以写一封奏疏,将因由阐明,改日那个汤晗再来,咱们就让他代为转交,看看朝廷是个什么态度,也免得继续这么晾着咱们,这就叫投石问路,对罢?”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瞬间好了许多。

中午用过午饭,大家各自散去,回房间午休。

周枕玉还未躺下,外头便响起敲门声。

她起身开门,门外来客令她有点意外:“徐郎君?”

“我打扰你了么?”徐澈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您请进。”周枕玉进京的时候,身边也带着婢女,此时便让婢女去沏茶。

“不知徐郎君此来有何要事?”她虽然对徐澈有些意思,但也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徐澈会在这种时候过来和她叙什么私情。

徐澈沉吟道:“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我想了些弥补的办法,却又不好找阿隐他们商量,生怕他们阻拦,只好先来找你问问了。”

周枕玉笑了一下:“徐郎君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介商贾,于政事一窍不通,只怕见识浅薄,反倒给您帮了倒忙。”

徐澈:“你别这样说,在邵州的时候,你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其实我一直想多谢你,只是封赏你又不肯收纳……”

他开了个玩笑:“咳,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你现在愿意接受,我一个平头百姓,也给不起了。”

这话不太好接,一个不好就变成暧昧的玩笑了,周枕玉沉默片刻,反是提起方才的话题:“其实回来之后,我也想了一些法子,您知道,我们经商的,一要对道路熟悉,二要有车马人手方便走货,现在驿馆看守的人不多,等同于无,若是夏侯淳想找四娘和于都尉他们的麻烦,我有把握在夏侯淳来人之前,先将他们偷偷送出京。但这个法子只能是最后迫不得已的选择,否则这样一来,他们怕就要为齐国所不容了。”

徐澈没想到她竟设想得那么长远,不由有些意外:“谢谢你愿意出手相助。”

周枕玉失笑:“谢什么,真论起来,四娘也帮了我许多,不过您方才说要弥补,想必也有法子了?”

徐澈点点头:“我想请求面圣,主动上禀此事,以免被夏侯淳恶人先告状。”

周枕玉何等聪明,却立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徐澈这是想先将责任担下来,免得让顾香生和于蒙受责。

她摇摇头:“现在朝廷有意冷落你们,即便将这个想法递出去,上头也未必会召见,若我所料不差,这驿馆里头,必然也有各方眼线,一动不如一静,徐郎君不妨先等等,正如四娘所说,静观其变,不必急着有所动作。”

……

穿过宽阔的广场,举步踏上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三十九道台阶之后,便是齐君处理日常事务的文德殿。

皇帝上朝与议政的地方原本在大庆殿,当今天子夏侯礼登基之后,便将地点迁移到这儿来,大庆殿那边只作重大节日庆典朝会之用。

每当夏侯淳站在台阶之上往下看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股令他颤栗的热流在体内涌动,不是胆怯,而是激动,是狂热,更是野心。

作为皇帝长子,夏侯淳有足够的资格去作这个设想。

像往常一样,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他照例回头看了一眼,方才掸去衣裳上的灰尘,走入殿内。

在外殿等了片刻,内侍乐正从里头出来,躬身道:“大殿下,陛下让您进去。”

夏侯淳唔了一声,却没有急着跨步入内,反是低声问乐正:“方才陛下为何过了这么久才召我进去?”

乐正一愣,忙道:“陛下今日的政务要比往日略繁忙一些。”

夏侯淳:“那你可知他召我何事?”

乐正:“奴婢不知。”

夏侯淳有些不满意,可也没再说什么,摸出一个绣袋塞给乐正,大步进了内殿。

他进去的时候,皇帝头也不抬,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上的奏疏。

夏侯淳不敢出声打断,只得垂手肃立在一旁,心里却百无聊赖,忍不住开始天马行空。

正当他在想要不要将早上那匹白马从老八夏侯潜那里要过来时,前方传来一个声音:“在想什么?”

夏侯淳忙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回陛下,臣什么也没想。”

夏侯礼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你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了?”

夏侯淳心头一突,低头道:“臣努力反省过了,在南平的事,手段的确有些过火了。”

他从南平回来之后,非但没有因为攻下多座城池而受到嘉奖,反而遭遇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末了命他闭门思过反省,夏侯淳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倒被关出满肚子火气,一直到了最近两天,皇帝才解了他的禁足令,所以他会在马市上找茬,其实也不唯独看徐澈他们不顺眼,而是忍不住把这段时间受的气都发泄在他们身上。

夏侯礼不置可否:“那你说说,哪里错了,又哪里过火了?”

夏侯淳讷讷:“臣不该屠城。”

夏侯礼:“还有呢?”

夏侯淳说不出来了。

夏侯礼也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起别的事情:“朕听说,今日你在外头又闯祸了?”

夏侯淳一愣,下意识就认为是夏侯潜在皇帝面前告黑状了。

因为那个马行的幕后东家是夏侯潜,今早出了这种事情,那里的掌柜一定会将事情上报给他。

“有劳陛下费心过问,臣只是看上了一匹马,又正好撞上徐澈那些人,他们不安分待在驿馆里,却大喇喇跑出来招摇,臣看不过眼,便教训了他们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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