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来到皇室墓地巡视刘宏陵寝。田齐屏退众人,孤身陪刘协进入墓室。
刘协跪地行礼,苦苦相求:“父皇身有暗疾,病重难愈,有意立我为太子,愿将军助我。”
田齐长叹一声,将刘协扶起,轻声说道:“我不是霍光,也不想做霍光。”
刘协再次跪地,扣首相求:“刘协愿在此立誓,决不负将军恩情。如能重振汉室江山,愿以王位封将军。”
田齐轻蔑一笑,冷冷说道:“高祖斩白马为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逐之。”
刘协急忙立誓:“我此生决不与先生为敌。”
田齐再次把刘协拉了起来,递过一个锦囊,轻声说道:“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有缘。这个锦囊送你,如遇危险,或许可以救你一命。至于太子之争,请恕我无能为力。”
刘协默默接过锦囊,收入怀中,询问田齐:“若父皇仙逝,群臣拥立刘辩,将军准备如何自处?”
“离开京城,返回塞外,替大汉固守北疆。”田齐轻声自语,毫无迟疑。
“若是刘辩不许呢?”刘协厉声追问。
“哼。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将来的事情,等到将来去想。”
刘协知道田齐心意已定,自己苦求无用,只得叹息一声,随田齐出了陵寝,返回了皇宫。
刘协代天子验收陵寝,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何皇后带着刘辩闯入西园养身殿,哭求刘宏立嫡长为太子。
刘宏大怒,令王越将何氏母子赶出养身殿。何皇后从怀中掏出匕首,刺破脖颈,要挟刘宏:“若天子舍嫡长而不立,我母子唯有一死。”
十常侍中,除了张让、赵忠之外,其他诸如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等人闻讯而至,也跪求天子,请立刘辩为太子。
袁隗、何进率文武百官和京军诸校尉扣宫求见,劝天子遵守汉家礼法,立嫡长为太子。
刘宏无奈,退回寝宫,避而不见。他要等,等刘协带回田齐的消息。他已经写好了召书。如果田齐肯随刘协一同回宫,他会立刻罢免何进,废掉皇后何氏,软禁刘辩,同时强行立刘协为太子,改任田齐为大将军,掌控京师军权。本来他想让王越监视田齐,如果田齐有谋反之心,便行刺杀之举。但王越无胆,不敢担此重任。刘宏只能放弃制约田齐的后手。
刘宏想赌一赌田齐的忠心。与其立刘辩为太子,将来为袁隗等勋贵士族欺凌,重现王莽篡汉之危,他宁愿相信田齐,宁愿将一切权力交托于这个出身边塞良家子的虎狼之臣。
张让、赵忠护送刘协回宫。刘协在宫门外下车,只见数百朝中大臣和军中校尉跪在宫门之外。他默默从人群中走过,心中冰冷,怒气暗生。
刘协年纪虽小,但从三岁起就得到刘宏亲自教导,从六岁起就跟随田齐、陈到习文练武,聪慧早达,熟知人心。他明白这些朝臣和校尉为什么非要支持刘辩为太子。
刘辩不过比刘协年长三岁而矣,但自幼养在宫外,养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平时不敢以刘辩的本名自称,朝臣皆称呼他为“史侯”。
论才能、论学识,刘协自信,能比刘辩强出百倍。但屡遭刘宏打压,苦受党锢之禁、宦官之辱的勋贵和士族,不希望大汉再出现一位性格刚硬的天子。
刘协回到宫中,来到西园,又见何氏和刘辩率一众宦官跪于养身殿内。何氏满怀仇恨的盯着刘协,不知不觉间已经咬破了嘴唇。
刘协也冷冷的凝望着何氏,心中恨意难平。
张让和赵忠也扫视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暗骂一声“愚蠢”。他们也没有想到,平时蠢笨如猪的何氏,竟然如此善于收买人心,悄然得到了宫中诸位中常侍支持。
赵忠上前,轻声提醒刘协:“天子正在等您。”
刘协轻轻点头,走过养身殿,来到刘宏寝宫。刘宏挥手令赵忠、张让等人退下。
寝宫只剩下刘宏、刘协父子。刘宏紧张的询问刘协:“田齐如何说?他没有随你前来吗?”
刘协轻轻摇头,回复刘宏:“他不愿为霍光。”
“呵呵。可恶。真以为我不敢杀他吗?”刘宏心中暗恨,不由双拳紧握,冷冷说道。
“您杀不了他的。”刘协慢慢走上前,为刘宏捶背,担心他怒火上涌,病毒发作。
刘宏黯然无语,轻轻摇头。刘协说的不错。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猜到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雄狮将死,再难震慑群狼。他的召令,再也无人畏惧了。田齐也一样,他不会束手就擒,甘心领死的。田齐也许早就做好了离开京城的准备。
刘宏把废掉何氏的旨意和策立刘协为太子的旨意递给刘协,苦笑说道:“没有田齐支持,这两道旨意,只怕如同废纸。你自己留着吧,也许将来,能救你一命。”
刘协接过旨意,随手扔入旁边的火炉,对刘宏说道:“胜者王侯,败者贼。若刘辩继位,这两道旨意,不但保护不了我,还会成为我的催命符。”
刘宏默默不语,叹息一声,对刘协说道:“汉家天子,接连无嗣,致使后宫妇人干政,外戚横行,皇权衰微,军权旁落。我以外藩继位,得宦官相助,铲除外戚,实行党锢,勉强压服勋贵和士族。我这一死,只怕党禁全解,士族疯狂报复,皇室危矣。你自己小心,千万保得性命。汉家遗泽四百年,终会有忠勇之士挺身而出,安定社稷。我把刘虞、刘璋、刘表等人外放边疆为州牧。如果王莽篡汉之事重演,希望你能设法离开京师,联络四方皇族,再行光武中兴之举。”
刘协默默点头。刘宏将刘协拉到身前,含泪说道:“你比我强,如果能继位天子,必能中兴汉室。可惜,可恨。”
刘协安慰刘宏说道:“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刘宏呵呵苦笑,轻声说道:“你随田齐三年,能学到这份洒脱,就很值得了。”
刘协劝慰刘宏说道:“如今边疆之乱未平,父皇若强立我为太子,只怕群臣不肯罢休,朝局难安。还请父皇下旨,斥责我验收陵寝不力,软禁于太后长春宫内,以安群臣之心。”
刘宏默默点头,轻声说道:“苦了你了。我这身体,只怕挺不过两月了。你自己小心,早做准备。”
刘协泪流满面,跪地扣首。刘宏心中悲戚,涓然泪下,轻轻挥手,令刘协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