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田齐不但身怀秘技,而且有勇有谋,檀石槐不由心怀大悦,留下并重用田齐之心更盛。
檀石槐轻笑着对高衡说道:“据赤里海所言,南匈奴各贵族对阿济格策封田齐之事无不赞同,当田齐前往王庭接收封地之时,他们也表现的热情非凡。我猜测,田齐定与阿济格接任单于之事有功,也定与匈奴叛盟之事有所贡献。田齐之勇,世所罕见;田齐之智,举世无双。如此人才,实是难得,百年不曾有见。”
高衡心中冷笑,轻哼一声,向檀石槐行礼请求道:“请大王立斩田齐,以防来日之患。”
檀石槐不由一愣,不明白高衡为何让他杀掉田齐。
见檀石槐面露迟疑,心怀不忍,高衡轻声问道:“田齐为了保他父兄平安,做了诸多谋划,可见忠孝之心甚坚。敢问大王,田齐所为何来?可是为了迎回他父兄尸骨?”
檀石槐轻轻点头:“除了织毛之术,他还身怀诸多其他秘术。高先生可知他用何来与我换取父兄尸骨吗?他给了我两策竹简,一策记载青草冬储之术,一策记载肉干防腐之方。有此两术,鲜卑牧民将受益良多。”
高衡印证了田齐刚才在路旁相遇时所说过的话,继续问道:“田齐身怀秘术,智勇兼备,在朝,定可成为一代豪杰,封侯拜将;在野,亦能兴家旺业,富甲天下。但他却肯舍弃大好前程,舍弃独门秘技,甘冒生死之危,千里北上,只为寻回父兄尸骨。其忠孝之情,可感天地。敢问大王,田齐对于父兄之死,对鲜卑和大王可有一句怨言?可有一分不满?”
檀石槐轻轻摇头:“田齐心胸广阔,曾与吾言,战场相争,生死各安天命,不敢有怨。他还谢我善待他父兄尸骨之举。”
“大王信吗?如此忠孝之人,会对害死父兄的鲜卑心无芥蒂,会心甘情愿的为大王效力?只怕他心怀隐忍,将来定会报复,成为鲜卑之患。”高衡斩钉截铁的向檀石槐大声疾呼。
檀石槐心有所动,但却依然犹豫,不置可否。他十分喜爱人才,也十分欣赏田齐。想到要亲手谋夺田齐这等豪杰之士的性命,心有不忍。
高衡对檀石槐的犹豫有些不满,对檀石槐的爱才之心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再次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田齐有勇有谋,必定不会久居于人下。等他势力已成,挥师北上,大王悔之晚矣。”
檀石槐叹息一声道:“如此人才,必得上天眷顾,杀之不吉。若他终不能为吾所用,再行处置吧。”
高衡大惊,还欲再劝。檀石槐不为所动,挥手令高衡退下。
檀石槐向身后招手,一名身材高壮,面相威武的年轻人从他床榻旁边走上前来。
檀石槐轻声询问道:“和连,你对田齐如何看,你认为高衡之言可有道理?”
和连一愣,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觉得,嗯,田齐有勇有谋,人才难得。高先生之言,嗯,有理。”
檀石槐失望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高衡出身太平道,并不是我们鲜卑人的谋士。他为我鲜卑做出诸多谋划,帮助我们战胜汉军,不过是想让大汉与鲜卑两虎相争,引得天下大乱,让他们太平道从中得利罢了。大汉边军虽败,但天子亲军尚在,内地郡兵无伤。我等欲南下,不过是乘机抢掠一番,以坚定夫余、丁零叛汉之心,逼天子放弃灭亡鲜卑之意,改为招抚和亲。若杀了田齐,必然激怒匈奴。匈奴人若向天子请表,说服天子颁召,赦免丁零、夫余之罪,许以重利,单伐鲜卑,丁零和夫余必然另起异心,皆欲灭亡我们鲜卑,共掌草原。到时鲜卑四面皆敌,形势危矣。”
和连面色一红,连忙说道:“父亲所言极是,那就不理高衡所言,依然重用田齐。”
檀石槐轻声一叹,对和连的表现极度失望。他轻轻摆手,让和连退下。
檀石槐有四个儿子,只有和连是嫡妻所生,另外三个儿子,母家毫无势力,难与和连相争。
可惜和连貌似勇武,其实色厉内荏,毫无才干,又嫉贤妒能,贪财好色。檀石槐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和连难以继承他的大业,难以带领鲜卑独霸草原,与大汉争雄。
檀石槐神情冷漠的看着和连离开的身影,心中对更换继承人有所意动。
和连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难以让父亲满意,再度令檀石槐对他感觉到了失望。他心怀忧虑,走向母亲的营帐。
和连走到母亲帐外,只听帐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和连立刻猜到,妹妹赫连芳在母亲帐内。
檀石槐只有赫连芳一个女儿。赫连芳美貌聪慧,平时极得檀石槐夫妇宠爱。和连和赫连芳是嫡亲兄妹,和连能够保住继承人之位,除了母族势力强大之外,也多亏赫连芳在檀石槐面前百般维护。所以和连对妹妹赫连芳也是十分疼爱和敬重。
和连轻咳一声,掀帘进到帐内。只见母亲和十余位鲜卑贵妇正在观看赫连芳跳舞,时而欢呼鼓励,时而轻声取笑。
今天是鲜卑女子祭月神的日子,赫连芳和母亲等贵妇贵女一同祭拜了月神,正在为她们表演新学的歌舞。
见到和连闯入,满帐女子们一愣,停下了谈笑,慌忙起身行礼。
和连这才记起今日是祭月之日,王庭贵妇和女眷们会同来母亲帐内祭拜月神。他尴尬的向贵妇们回礼,不知应该留下,还是退出帐外。
和连的母亲出身鲜卑八部中的尉迟氏,出身高贵,面相威严。她见儿子一脸尴尬,对和连笑道:“今日本来祭神已毕,但我们多日不见,便延长了聚会的时间。你虽然并不知情,但冒然闯入,甚是失礼。你可是有要紧之事找吾商议?”
和连急忙行礼道歉,点头称是。
众贵妇知道不宜再留帐内,纷纷行礼告退。赫连芳等所有人退出营帐,嗔怪和连道:“真是扫兴。你忘记今天是祭月之日了吧。亏得母亲为你掩饰,不然被父亲知道,必会责怪你失礼于人。”
“好了,别责怪你兄长了。他必是有事,这才贸然闯入的。”尉迟氏轻笑着拉过女儿,安抚她说道。
“哼。他能有什么事?必是又惹恼了父亲,前来向您求救的。”赫连芳不满的取笑和连。
和连挥手让帐内的随从和侍女们退出,颓然坐于母亲身边说道:“又被赫连芳猜着了。父亲问我对匈奴特使的看法,对我的回答十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