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七章人赃并获
圆月照得大地一片清冷，长安城中千家万户的灯火虽灭，一层月华如衣，增添了几分神秘。
秋天的长安显得十分萧索，在圆月之下的街道，飘零的落叶像是大片的雪花，铺撒在长街上处处洁白。
一座宽宅门前，前方一对麒麟仰望天空，怒瞪着天空的圆月，仿佛想一跃而起，将那团清冷吞噬。
过了好一会，远方一阵叫更声刚过，从长街一侧驶来数辆马车停在门前。没过多久，宅门发出一道轻响，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数人，走在前方的是个身穿禁卫军服饰之人。当他走过阴暗处，露出元应昌的面孔。
后面的五人分别坐在一辆马车上，他站在左边麒麟石像旁等了一会，元载和李氏从里面走出来。
“爹爹不用来，这点小事我还办不了吗？”
元载看起来又添了不少皱纹，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满头白发，他叹声说：
“里面的东西是我这几十年来的心血，万不可出差错。如今你爹从相位上跌到底，怕有不少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昌儿，刚才我吩咐之事你记住没有？”
“记住了，”元应昌有些不耐：
“将这些东西先放在陈记马行，明日一早让他们运回老家。爹爹，为何不等明日直接从这里出发，这不是有些多余吗？”
元载看着他摇摇头：“要是被人看见从府里出来，怕又会生出不少事端。前些日子吏部致仕的孟梁道，只带了两车东西回乡，也被人闹到邸报上。最后虽没有受处罚，落得个不好的名声。昌儿记住，这些东西千万不可出错，要是被人查到，我元家可就完了。”
“老爷不要吓唬昌儿，”李氏瞪了眼元载，拉住元应昌的手：
“就算查到又如何？哪个致仕的官员不带些东西回去？有些东西我们不是早就运回去了吗？只不过是些胡椒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昌儿自己小心些，别为这些东西影响到你的仕途。”
元应昌跳上马，看了眼父母，对前方的车夫说：
“走，快去快回。”
元载张开嘴正要说话，突然从长街的正前方冲出一队人马。李氏的惊呼声刚叫出，又从长街另一头冲来一队。没过一会，两边的人马将他们堵在元府门前。
元载几步窜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员面前，定了定心神问：
“卢大人，你这是何意？”
元载质问的官员，是他以前的下属卢杞，在另一边带队之人、是京兆府尹颜頵。他们带来的人马全是京府衙门之人，一群人在月光下面无表情。只有离他最近的卢杞脸上，才看得出几分得意。
“元相，下官接到人举报，说元相有大量东西想偷运出城。怕是些什么禁忌之物，不敢不来查看一二。”
元应昌来到元载身边，怒冲冲说：
“什么偷运出城？卢大人，你休要胡说，这些东西根本不是禁忌之物。别以为我父亲离职，你们就可以随意欺辱我元家，赶快让开。”
元载没有说话，他的心凉了半截。这些人分明是在此守候，要不然哪有如此快的速度？东西出现没多久就被截住？
得意的卢杞很快变成一副冷面孔，朝元载抱拳道：
“对不起了元相，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来人，给我搜。”
“谁敢？”元应昌大叫一声，骑马拦在第一辆马车前方。他根本阻止不了冲上来的人群，元载长叹一声将他阻止。
“卢大人，里面不过是一些胡椒而已，这点东西想必入不了你的眼吧？”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卢杞：
“卢杞，别以为我元家好欺负，老爷做了一辈子的官，置些东西有什么问题？你要是敢胡来，我李家也饶不了你。”
“哈哈哈哈，”卢杞大笑出声。要是他们和何浩然之间没有恩怨，卢杞还真不敢动他们。就算元载的家族不大，李氏是正宗的皇族。他此番打落水狗，一是新官上任想立威，二也是拍李豫的马屁，知道李豫对元载十分厌恶。
“下官行得正站得直，不怕别人威胁，看着吧！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五辆马车的车帘被打开，里面各坐着一个下人。除此之外，车内堆满了涨鼓鼓的麻袋。没过多久，传来一阵阵喊声：
“大人，里面全是胡椒。”
“这里也是胡椒。”
“满车都是胡椒。”
五辆马车装的全是胡椒，看着地上一袋袋捆好的胡椒，卢杞和颜頵有些傻眼。
“这么多的胡椒，至少有两三千斤。元相，这就是你说的一些胡椒？”
元载脸色有些苍白，李氏犹自嘴犟：
“全是胡椒又怎么了？老爷喜欢胡椒，买些回老家不行吗？”
“行，当然行，这么多的胡椒都是元相买的？”不要说卢杞不相信，连这些衙役也不信。
“胡椒可是好东西啊！不但能入药，还能调味。颜大人，不知你对胡椒的价格了不了解？本官倒是知道一些。这里就算两千五百斤胡椒，元相存的当然是上品，上品胡椒每斤就算十两银子，两千五百斤就要二万五千两。元大人一入仕以来，薪奉也没这么多吧？莫非将那些银子全买了胡椒？”
元载懒得与他争辩，凭这些东西还不足以将他打倒。
“卢杞，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些东西是我经商所赚之银买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卢杞没有回话，朝在街口站岗的官兵招了招手，很快两个官兵带着一个男子走来。
“元甫？”元应昌大叫一声。被带上来之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男子被他这声大叫吓了一跳，低着脑袋不敢看他们。
“元相，他是你的下人，也是此案的证人。下官听他说元相曾经转移过一批珍宝，唉！本来下官有心想放元相一马，现在又出了这桩事。没办法，元相，上朝的时间也快到了，跟我去见皇上吧！”
……
李豫什么都不知道，这两天因为取消封地制心情大好，好女婿又快回京来主持此事。何浩然办事他绝对放心。正带着笑脸等上朝的百官，没想到几日不见的元载上朝来，不但是他，连李氏和元应昌也出现在眼前。
大家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不用看脸色，他们像是被押上殿，左边是卢杞，右边是颜頵，后面还有几个衙役。
“草民元载拜见皇上，”一家三口跪下，只有元载开了口。李豫又惊又奇，想了想还是用以前的口气：
“元爱卿上殿有何事？”
“皇上，臣要状告元载。”不待元载回话，卢杞走上前：
“有元府下人元甫向臣揭发，元载于上月运送大量珍宝回凤翔岐山老家，这些珍宝皆来路不明。臣知事大，已派人前去调查。就在今夜，元载遣子元应昌偷运五车胡椒准备出城，被臣和颜大人当场查获，那些罪证已在外面。”
只有几声惊呼传出，元载贪墨之事并不是秘密，否则卢杞也不可能从这方面如此快着手。他喜欢胡椒之事也不是新闻，只是太多了些，让大家十分惊讶。
李豫对这些事不太清楚，他睁大眼睛正待询问，李氏怒声说：
“卢杞你个小人，我家老爷哪有什么珍宝，分明是你想陷害他。那几车胡椒又怎么了？我家老爷经商赚了些银子，想买些胡椒回老家难道不可以？”
李豫没有理会，挥了挥手：
“有多少胡椒？带上来？”
五六十斤一包的胡椒，整整有六十包。当几大包被打开后，全都傻眼了。李豫再是傻子也不相信，他以前信任的副手居然是这种人？
“这么多的胡椒，元载，你在京城做什么生意能赚那么多银子？那些运回家的珍宝是怎么回事？给朕从实招来？”
元载跪在地上叩了好几个响头，叩得额头流血也未终止，被几个禁卫架住。
“臣有负皇上，臣有负皇上。这些胡椒是平时一些同僚所赠，至于卢大人说的珍宝，臣实在不知。”
旁边的卢杞见他还在嘴犟，转身扫了一眼百官，一些官员脸色十分苍白，其中就有身居高位的蔡襄、欧阳明。
“皇上，此案有一重要证人，元载的下人元甫。他知道的事情更多，不如让他上殿亲自对皇上说。”
元甫不但是元载的下人，还是颇得重用的那种。卢杞早就知道李豫对元载不满，使了些计，成功撬开元甫的嘴。
浑身发抖的元甫一上殿，扑通一声朝李豫跪下，将心里想好的话说出：
“皇上，草民在元家干了十多年，深知老、元载的为人，不敢不说实话。他当宰相时，有不少官员与他交往甚密，接了许多珍宝金银。上次土蕃使臣进京，不但送了他一些珍宝，还送了两车胡椒。这里有两车上品胡椒，就是土蕃使臣尚息东赞送的。”
“元甫，你这狗贼，我要杀了你，”元应昌像发疯似的扑过去，被后面两个衙役死死按住。
已经不用再问，这种算是通敌罪，可诛九族。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李豫站起来，指着毫无血色的元载：
“好好、难怪你要为土蕃说话，要让朕下旨放云马寺那些和尚出来。卢杞，此案交由你全权处理，先将元府所有人抓起来，给我审清楚。无论牵涉到谁，一律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