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宇一愣。
安明熙抑制着颤抖着声音,再说了一遍:花千宇,你是安明镜那边的吗?攥着花千宇衣襟的手收得愈紧。
我花千宇说不出话。
不要骗我。
花千宇看着他未干的泪眼,内心咯噔了一下,但还是选择说实话:是。
哈安明熙轻笑一声,唇角却扬不起半点弧度,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他张着嘴也无力发声。
终于,他松了手,黯然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七月流火的营养液,顺便替千宇(儿子)收下各位的赞美,么么哒!
第27章 027
仅有九岁的安明熙被推倒在地,手掌磨过粗糙的地面,一阵刺痛。
三哥安明熙瞪大了双眼仰视面无表情的安明镜。
安明镜垂眸,俯视坐在地上的小儿,蹙起了眉:恶心。
恶心
恶语化作银针,穿透了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伤口不大,血却不断从小口往外流,疼痛也在注意到伤口的那一刻被逐步放大。
顷刻间,他涕泪交零。而他还来不及宣泄,望着安明镜离去的背影,以往娇气的他竟在这时无视身心的痛楚,爬了起来,小跑过去,追上安明镜,抓住他飘起的裳摆,一边跟上他的步伐,一边道:对不起,对不起三哥对不起熙儿以后不会再犯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他只是出现在了安明镜面前,但安明镜既然在生他的气,他必然是错了。
母妃不在了,父皇也不再对他关怀有加,他不愿再失去疼他至今的好哥哥。
他不想孤单一人。
安明镜停下了脚步,安明熙因他动作突然,来不及止步,撞在了他的背上。
三哥
安明镜全身都在发抖,安明熙害怕再上前一步会看到他的怒容,于是不敢动弹,他也不知该不该松手。
安明镜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滚
安明熙吓得全身发抖,而安明镜依然没有回头,反手推了安明熙一把并拉回了落在安明熙手中的那块衣布。
安明熙受力之下再次摔在了地上,但这一次他没有勇气追上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不远处观望的少年们,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羞耻。
花千宇一定是像儿时的他一样,被安明镜戴着的假面具欺骗了他原本这样想着。但在花千宇望向安明镜的时候,他知道是自己犯傻了。
他们原本就是一起的。
他都快忘了,花千宇曾经看着安明镜对他动手,但他们依然并肩离开,如今也依然有说有笑安明镜并没有在花千宇面前掩饰真实的自己,花千宇也一直是安明镜的人。
他好像又被骗了。
安明熙坐在黑暗中,左手手臂放在木桌上,屈起四指。
凉风吹进窗口,让心都发瑟。
没关系,他还有阿九。
想到这,他站了起来,正欲抬脚便没了动静,他自嘲地扬起了嘴角。
如果阿九接近他也是别有目的呢?
母妃去世已经七年了,他却没有一点长进。
七年了,他也该长大了。
清晨,太阳才刚展露头角,阿九、乐洋和乐离忧三人便端着盥洗用具来到了别院。刚过拐角,他们瞧见了蹲在安明熙房前守着一地狼藉的花千宇。
公子?乐洋疑惑。
小公子?阿九也疑惑。
花千宇像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般,只将躺在衣服堆里的画卷展开。
乐洋靠近见着画,一惊:是公子的画!
阿九更吃惊:小公子?这这不是哪位仰慕殿下的才女画的吗?
他把画随身带着。花千宇突然道,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卷起画卷。
是,其实只是带出宫了,哪有随身?收拾行李的时候,公子特意吩咐把画带上。其实是阿九提议一块带走的既然是小公子画的,那么说这样的假话会不会有利加深两人感情?
接着,花千宇把戏服一件一件地捡了起来,挂在了臂上,像在自言自语:说好要唱给我听,结果戏服都丢了
吵架了?
阿九好像听出点什么。
捡完戏服,花千宇开始捡戏本,动作缓慢,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阿九正要放下手上的东西,和花千宇一起捡,但刚弯下腰,就听花千宇道:不用,我来。
好阿九直起腰。
捡完杂物的花千宇,起身问:这些东西,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
阿九想,如果殿下不要这些东西了,那么给小公子也无所谓;如果殿下只是意气用事,以两人的关系,事后反悔也能要回来。
衡量过后,阿九点了头。
花千宇也就抱着这堆东西回房了。
公子一直静静观视,并感到忧心的乐洋转身跟着花千宇回房。
阿九和乐离忧在两人进房后,收回视线。阿九先推门而入,乐离忧后跟入。
乐离忧盘上有两份漱口用具,每份都有着插着杨柳条的漱口杯和盛着一指节量药膏的小碟。
阿九先将盘子放盆架旁的矮桌上,再捧起盘上的洗脸盆放盆架上。乐离忧随他之后将安明熙的那份漱口用具放在他放下的盘子上,就连招呼也不打地离开了这间房。
阿九对刚睁开眼的安明熙问:殿下睡得可香?说话间试了水的温度依然偏热,刚好。
嗯。安明熙应声后,翻身坐在了床边。
阿九走近,递上了拧干的洗脸巾,又问:外头的东西不要了吗?
嗯。安明熙接过洗脸巾,擦拭完脸和脖子,再递给阿九。
为何?殿下倦了?阿九将毛巾放进水里过了几下,再次拧干并递了过去。
嗯。
殿下昨日没有散发吗?阿九犹记得他为安明熙梳好了头,但此时的安明熙头发却是扎着的,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去过了。
嗯。安明熙再一次应答。
好吧,他的殿下不乐意谈起昨日之事。
可以确定,在他就寝的那段期间,殿下和花小公子吵架了。
阿九故作愉悦,试图活跃气氛:殿下可知那日无端出现的画是小公子所绘,小公子可真是个能人,能文能武,琴画皆通
阿九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一直没有回应的安明熙,他这独角戏也演不下去了。
殿下不开心。
花千宇从未这般无措。
他站在别院中庭,站在安明熙的房前,同刚才房里走出的安明熙对上眼。
熙哥哥一时间他又质疑自己用这样的称呼是否恰当。
意料之外的是,安明熙应了一声嗯,虽也不见热情,但好歹有反应。
花千宇端起笑脸,上前去道:哥哥可还要晨练?
嗯。安明熙依然有回应,只是双腿像无视来人一般,走向月洞。
花千宇跟上去,与之并肩,待踏出月洞,又没话找话般道:明早就要离京,哥哥明日还要晨练吗?
好。
哥哥行李可收拾好了?
与你无关。
花千宇受了打击,笑脸也端不住了。
以往的他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许会安安静静,给对方独处的时间他也不爱哄人。但经过一夜的自我折磨后,他有些急了,于是问:哥哥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那为何如此生疏?
安明熙停下脚步,转头对着花千宇,淡然道:倦了,也厌了。
闻言,花千宇的肩膀都耷拉下去了。平日意气风发的小公子如今这副模样,看得阿九都心疼,却也不能帮忙说话。
花千宇尝试解释:太子的事
我对你和他的事都不感兴趣。若你还要浪费我时间我可以自己练。
深院内,诺大的书房仅剩两人,门外连家丁都被清走,可见谨慎。
卫勘咬牙切齿:难怪这么嚣张跋扈,原来是他们家的那他身边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卫忠良的视线越过窗外的墙檐,淡然回应:想是四皇子安明熙。
四皇子?卫勘心一惊。
是照消息回报,四皇子是陛下最疼爱的皇子卫忠良转身望向卫勘,眼神冰冷,若不是他们有意隐藏身份,此刻你已是人头落地。
卫勘即刻跪地:孩儿铸成大错,望父亲大人恕罪。
罢,卫忠良扫手,示意他起来:既然他们没有当场拿你问罪,时间一长也不好再提望你日后小心行事。
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起来吧!卫忠良拂手。
卫堪起身又问:大人昨日参加晚宴,可有收获?
收获?哈,卫忠良轻笑一声,陛下亲临,算不算收获?
陛下亲临?卫堪眉头紧皱,陛下当真看重那黄口小儿?
卫忠良摇头:难以判断。
父亲大人之后想怎么做?
你说趁着他们离京,解决掉四皇子怎么样?
卫堪看着父亲的模样,猜不出他是认真还是玩笑,又问:陛下当真会让不曾好好培养的四皇子登基?
卫忠良还是摇头:并不是为此。
卫堪听出来父亲确有其意了,便问:那冒险刺杀的好处是?
既然陛下疼爱四皇子,那么若是四皇子死在花小公子的保护下,你说陛下是否会大怒?
但,卫堪趁此时提出先前的疑虑,若是陛下真对皇子爱护有加,又何必犯险送他出宫?
照王爷的说法是,对陛下来说,宫内有更大的威胁,但保不定别有目的。卫堪以为,王爷是否说了实话,陛下是否全然相信王爷,这些都是未知数,何况在无人知晓其身份的情况下,有丞相的庇佑,或能更保证其安全。
父亲大人是想借此加深陛下与花相的矛盾?
卫忠良笑笑:你不觉得,花家在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站太久了吗?
是!
卫忠良转身,背过手:传令下去,跟踪四皇子,择机刺杀,尽可能让花千宇无恙!
是!
第28章 028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一次经历冷战的花千宇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而两个小侄子却快乐非常。
孙公子!孙公子!两个丫鬟追着俩小孩满院子跑,孙公子小心啊啊!飞月公子
哈哈哈哈来追我啊!花飞月抱着绣着百鸟的红色充气皮球跑在最前面。
姐姐姐!花星河努力跟上姐姐的步伐。
俩丫鬟张着双臂跟在后边,生怕人一不小心摔了,但为了陪公子们玩追逐游戏,也不敢跑太快。
一旁闲坐的花千树扇着新到手的折扇,坐在凉亭下,看着俩孩童胡闹、俩丫鬟手忙脚乱,他悠哉游哉道:不必担心,好好陪他们玩就可以了摔伤了再养养。
花千宇循着这没心没肺的话,望向花千树,心想:不愧是树哥。
丫鬟们腹诽:要是这伤养不好呢?
果然不能让男人带孩子。
双子可体谅不到两位姐姐的用心良苦,蹦蹦跳跳,跑跑闹闹,在这毫无规则的游戏中肆意妄为,好不活泼自在。
花飞月举高手中的球,吸引了弟弟的注意后,将球扔给了弟弟:接着!
啊?花星河毫无准备地抱住飞来的球。
给我,边跑边传!
啊好!
整座花府都回响着双子的欢声笑语,直到眼里只看着球,不断后退的花星河后背撞在了花千宇身上
花千宇扶住他的肩,让他站稳后,转过他的身子,使两人相对,问:还好吗?
花星河点头他忽然有些紧张,毕竟他和花千宇的关系也不算亲近,平日也未曾玩在一起。
花千宇蹲下来,问: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花星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小跑而来的花飞月扬着笑脸道:爹爹说下次离京就带我们见阿娘。说话间暗暗牵起了弟弟的手,将弟弟的手背在自己身后。
那很好你们继续吧。花千宇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而后站了起来,走向花千树。
此时的花千树正在喝丫鬟刚沏的茶,见花千宇走来,他将空杯放回丫鬟端着的盘子上,让另一个丫鬟斟多一杯茶递给花千宇。
花千宇还未等人出声问候,走来直接将他的那杯茶饮尽,而后坐在花千树身旁问:飞月说你要带他们见他们的母亲?
是。
若是那人过得并不好呢?
将她带回来。
你决定娶她了?
非也。
那是
放在我身旁,花千树想着于昊对他说的话,接着道,我有这财力,即便不娶她入门,让她一世无忧也不成问题。
那个女人不简单。
花千树扇着扇子的手停了下来,问:你知道?
飞月星河并不像单纯愚昧的女子能教导出来的。
或许,他重新晃动手腕,我的孩子天生比别人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