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中秋之后第三天,地点两浙路的海宁盐官镇,天南海北来此观潮的人们突然发现钱塘江里正仰面朝天飘着‘一具尸体’只见他躺在一块破门板子上面,头上还趴着一只打算进餐的鸟,观者无不担心一会巨浪滔天的大潮会不会将那具‘尸体’卷到自己头上,于是乎纷纷暗呸一声,骂了一句:
“晦气!”
正在这时一个官家小姐突然指着那具尸体尖叫了一声!
原来一直盯着看的她刚刚看到了那具尸体动了一下!
并非因为水流作用造成的错觉,因为那家伙刚刚用手将趴在他脸上的鸟儿赶走,而后破口大骂道:
“老鬼,你敢耍我!”
见到这家伙死后翻生,围观者刚松了一口气,在看到水天相接之处冒出一条白色的细线之后,有为他担心了起来!
看到那个咒骂不休的家伙似乎没有发觉危机即将降临,于是乎所有观潮者纷纷吵他呐喊道:
“大兄弟!钱塘潮说话间就来了!赶紧离开那里!”
也不知道是岸上七嘴八舌的太过吵嚷他听不清,还是这家伙打定主意活腻了,反正那家伙得到警告以后还在不知死活的朝岸边挥手致意呢!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呦!”
“倒霉孩子要做龙王爷的上门女婿喽!”
……
负责保护秩序的杭州官兵向江里抛了一条绳索,之后便不管他了,开始将观潮的群众向后方驱赶,要知道往年间每次观潮百姓都得被头潮卷走几个不行,所以这帮官兵仁至义尽了以后继续他们的工作,以确保观潮者的安全,钱塘潮虽壮观,但是与之呈正比性的还有它相当的危险性!
钱塘潮说来就来,所有的观潮者不管是文人骚客、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平民百姓,所有人俱抓紧了附近可抓之物,接下来就是经受巨浪洗礼的一刻了!
似乎是意识到巨浪来袭了,不再继续朝众人耍宝的他居然朝着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的巨浪游了过去!
结果却发现他爬了起来,脚下踩着那块残缺不全门板,好像要挑战一下大潮的威严!
就在所有观潮者嘲笑他自不量力的时候,他便用事实甩了所有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片被他踩到水里的破门板子居然爬上了迎面而来的巨浪,连带着踩在上面的那个人也将巨浪踩在了脚下!
见到这厮追波逐浪玩儿的不亦说乎,观潮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还有二手老娘儿们都为他惊人的胆量和气魄、不可思议的身手与矫健所折服,并情不自禁的发出尖叫声!
结果汹涌而至的钱塘潮当即就卷下去了一男一女两个牵着手的人!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那个玩儿的不亦说乎的家伙也顾不上继续浪了,而是一个猛子扎到了滚滚的波涛之中,于水下潜到了那名落水之女身边,之后一个上浮,在水下将那名因惧水而手刨脚蹬的女子点晕以后再浮出水面,之后拽着变老实了的那女子的后领游向了岸边,匆匆将那女子交给官兵以后,他又折回去打算如法炮制那个男子,结果却发现,那男的已经呛得失去了意识,那名‘大侠’连忙拽着他的后领,迅速的返回了岸边,等在那的官兵七手八脚的将那名命在旦夕的男子拖上岸以后,那名‘大侠’也跟着上了岸,顾不上夹道欢迎的吃瓜群众,他连忙将那对女子的穴道解开。
那女的醒过来以后只是吐了两口水就安然无事了,这也幸亏她及时被点穴,不然继续挣扎下去,还不知道要呛多少水呢!
而那男的就比较惨了,虽然那位‘大侠’在将那女子送到岸边就折回去就他了,但毕竟也有个先后,所以这会的他还徘徊在死亡线儿上!
正当那位‘大侠’按压着那名溺水者的胸腹之间的时候,一个背着大戟,大戟一头挂着个酒葫芦的糟老头子挤了进来,只见这糟老头子不由分说的将大戟丢给那位‘大侠’,之后对那位‘大侠’不客气道:
“无缺小子,你还嫩着呢!瞧老夫的手段吧!”
便不由分说的在那个挺着大肚子明显灌了一肚子江水的男子身上一通乱戳!
随着那个糟老头子动作刚停,那男子便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水来!接着他便挣扎着坐起了身体,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糟老头子道:
“麻溜过来个郎中,剩下的症状交给你们了!”
守在一边的郎中连忙拎着药箱跑了过来,该诊脉诊脉,该下针下针的常规治疗了起来。
这时候周围突然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以此来赞扬面前这一老一少的仗义助人的义举!
这时候刚刚得救的那名女子对那个‘大侠’施了一个万福,之后说道:
“小女子谢过恩公搭救我们夫妻!真不知如何感谢恩公大德!”
无缺对她道:
“夫人言重了!刚刚在下不过力所能及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既然那位兄台已无大碍,在下这便告辞了!”
这时候那名男子道:
“恩公且慢!小生乃是杭州城内的生意人,今日我夫妇二人全赖二位恩公搭救,说什么也得请二位恩公到舍下让我夫妇聊表寸心,尝一尝黄酒中的至尊‘赛琼浆’的滋味,望二位恩公不要推辞!”
说到‘赛琼浆’三个字的时候,那男子将声音压得甚低,若非如此万一遭来不惜为此铤而走险的强梁贼匪可就麻烦了!
无缺刚要婉拒,就见到那个糟老头子听到‘赛琼浆’三个字后犹如弹簧一般站了起来,之后嚷嚷道:
“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说起这个‘赛琼浆’来,作为一个立志死也要死在酒窖里的老酒蒙子来说,马王爷自然知道此酿的大名,‘赛琼浆’这种酒乃是‘女儿红’中的顶级货色,年份不够九十九载的都没资格冠以‘赛琼浆’这个名字!
据说这种顶级佳酿由于耗时甚巨,所以没有相当的机缘,哪怕你是九五之尊你也得干瞪眼!对于藏富于民的大宋一朝来讲,能一掷千金的豪客比比皆是,但有幸能得此佳酿者绝对是万中无一的!
所以马王爷如此有失高人风范也实数情有可原了!
之后马王爷师徒就登上了那对儿夫妻家族马车之上了。
“做一下自我介绍,本人免贵姓董,草字澄空。内子姓陆,名玉妍,刚刚若非二位恩公,我们夫妇怕以魂游龙宫了!不知二位恩公名讳?”
知道一会就能痛饮‘赛琼浆’便心情大畅的糟老头子到:
“什么恩公不恩公的,老朽姓马,草字名字什么的早忘了八辈子了,只是江湖人送外号‘马王爷’这个比较臭屁的小子是我的徒弟,姓叶,名无缺。早听说杭州钱塘大潮甚是壮观,所以我们爷俩儿便巴巴跑过来打算一睹钱塘之壮丽,昨天刚晚上填饱了肚子就到‘观潮亭’等着了,结果这小子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的……”
坐在一旁的叶无缺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葫芦,白了他师傅一眼道:
“老头儿,你敢实话实说不?”
马王爷听到这臭小子在外人面前落他面子,便牛眼一瞪打算跟他的弟子掰扯个明白!
而叶无缺也不甘示弱,同样做出一副撸胳膊、挽袖子的架势来!
董澄空夫妇一见这对儿师徒要吵起来的架势后连忙和稀泥道:
“二位!二位!给董某一个面子好不好?莫要伤了和气嘛!”
马王爷师徒二人听后,对视一眼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之后叶无缺解释道:
“倒是叫董兄贤伉俪担忧了,别看在下与臭老头儿斗得像乌眼儿鸡一般,但掉头儿我们就忘了之前的芥蒂了,这算我们这对儿奇葩师徒的相处模式吧!”
听到这对儿师徒的相处之道后,董澄空与陆玉妍面面相觑之后便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之繁华果然非同小可,董家的马车穿梭在阔可容五车(读驹)的长街之上,道路上的行人之多,用一句‘举袖如云,挥汗成雨’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
作为当世数一数二的国际化大都市,行人中也不乏肤色黑亮,趴鼻子厚嘴唇的昆仑奴;又或者是肤色甚白,高鼻深目的波斯人,其他诸如东瀛人、高丽人等与中原人外表差不多的外国人,就只能通过他们独特的服饰来加以判断了。
董府的马车路过了陆玉妍的娘家,杭州城的陆指挥使的府邸之后终于驶到了此行的目的——董家别院
董家别院,总占地面积达到惊人的八十亩!八十亩或许谈不上如何惊人,但如果将这八十亩的苏州园林放到西子湖畔的绝佳地段那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董澄空只怕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生意人这么简单呐!
马车刚一入院子,董府的家丁丫鬟便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掀车帘的掀车帘,伏在地上做脚墩的做脚墩,旁边还有负责搀扶老爷和夫人的丫头,一个个的有条不紊,充分的显示出了她们的职业素养,看的马王爷师徒一阵直撮牙花子!
董澄空示意马王爷师徒先行下车,他们也不矫情,不过让他们以踩着别人后背的方式,他们是万万不能的,于是乎,师徒二人都在马车的另一端跳了下去,董澄空夫妇向二位恩人歉意一笑后,便照他们的方式下了马车。
下车以后,董澄空道:
“来福,午膳预备好了吧?去把我那坛子‘赛琼浆’请出来。”
旁边一位华服老者毕恭毕敬道:
“老爷,那坛‘赛琼浆’不是要……”
结果董澄空眼神一扫,那个老管家便躬身退下了。
在董澄空夫妇和众丫鬟家丁的引路下,师徒二人走进了一栋风格古朴而又典雅的阁楼,在阁楼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八仙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宴席,这些佳肴都是别院里的厨子们从天不亮的时候开始准备的,并不靠数量取胜,而是在原材料和烹调工艺上讲究极尽完美之能事!
四人分宾主就坐以后,董澄空起身道: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住在长江之畔自然不可不食长江之鲜了,诺,首当其冲的就是素有‘江刀一出天下鲜’美誉的长江刀鱼,此鱼乃是长江三鲜之首,自古至今都备受推赏,这种鱼体形狭长侧薄,颇似尖刀,银白色,肉质细嫩,肉味鲜美,肥而不腻,故得其名。这道长江刀鱼烹调方法很简单就是清蒸,菜名为‘鲜笋菌菇蒸金刀’此菜鱼肉细嫩白净,鱼鳞幻化成油,鲜味呼之欲出!”
“第二道的主角就是美誉为‘一朝食得河豚肉,终身不爱天下鱼’的河豚了,此鱼体呈圆筒形,肉质非常鲜美,在长江、珠江春、夏之间出现,含有丰富的胶原蛋白,肉质鲜嫩,是有名的长江三鲜之一。众所周知的是此鱼处理不当,食之与自杀无异,但是对于善烹河豚的大厨来讲,这根本不算什么,这道河豚刺身便是河豚的经典吃法。”
“第三道便是美誉为‘鲥鱼出网蔽江渚,荻笋肥甘胜牛乳’的长江鲥鱼,这种鱼是长江出了名的美鱼,最早成为贡品的也是它。鲥鱼最诱人的部分不是鱼肉,而是深锁了脂肪的鳞片,出笼后的鲥鱼酒香四溢,色泽洁白,鲜嫩味美。鲥鱼的做法与长江刀鱼做法雷同,在下就不在赘述了!”
马王爷师徒二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位土豪兄这口条儿当真了得啊!
就在这时,刚刚去取‘赛琼浆’的来福终于带着那坛子极品佳酿回来了!
实际上在他还没进门儿的时候,马王爷师徒二人便嗅到一股令人陶醉的酒香,得到董澄空夫妇示意后,老夫启开了‘赛琼浆’的泥封,那股令人陶醉的酒香越发变得有质感了起来!
倒得青花瓷盅里的时候,九十九年的酒液之稠浑入蜂蜜一般!
马王爷迫不及待的端起青花瓷盅,凑到鼻下一嗅,立刻晃了三晃,大呼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