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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嘉敏原本伸出去阻拦的手,忽然顿住,她看了眼花琉璃,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手,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花琉璃瞥了嘉敏一眼,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呛得她面色通红。

“生死喜怒皆不能由自己选择,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她一边咳嗽,一边又喝了两杯下去,双眼中沾上一层厚厚的水雾。

“郡主,你醉了。”

“你胡说。”她单手撑着下巴,皱起好看的眉头:“酒这种东西,真难喝。”

“酒这种东西,本就是越喝越愁。”贺远亭笑了笑,拿走了花琉璃面前的酒杯:“郡主以往没有喝过酒,这种伤身体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殿下,你为何不信我?”她突然醉眼惺忪地看着贺远亭,贺远亭轻轻一怔,看到花琉璃的这双眼睛,他顿时明白过来,她口中的殿下不是自己,而是晋朝太子姬元溯。

“早知道你如此伤人心,当初我就不该让爹爹与娘亲,答应这门婚事。”她自嘲一笑,“你宁可信宫女的谣言,也不信我?”

贺远亭看着她没有说话。

嘉敏还在努力调整坐姿,似乎想让坐着的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你怎么不说话?!”可是因为贺远亭的沉默,激怒了醉酒的花琉璃,她似乎想去抓他的衣角,却因为胸口难受,只好捂着胸口颓然地坐了回去。

“郡主,你认错人了。”贺远亭伸手移开酒盏,不让酒水打湿花琉璃的衣摆:“在下是贺远亭,非你的未婚夫。”

“贺远亭是谁?”花琉璃揉了揉脑子:“哦,那个回不了家的倒霉皇子?”

贺远亭捏酒杯的手微微用力,随后笑道:“郡主,你说笑了,在下在贵国做客,怎么算得上倒霉?”

“亲哥哥病死了,都不能回去看,他不倒霉谁倒霉?”花琉璃打了个酒嗝:“不过谁让大理寺查到,玳瑁国有人……”

她声音越说越小,贺远亭没有听清后面的字眼。

他神情温和,似乎并没有把花琉璃的话放在心里,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在他的眼里,花琉璃就是一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醉鬼。

见花琉璃趴在桌上,嘉敏还没来得及唤花琉璃的婢女一起过来扶一把,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贺远亭抬起头,目光与太子的视线交锋,起身朝太子行礼:“在下见过尊贵的晋国皇太子殿下。”

太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花琉璃面前,面色阴沉地看了她许久,弯腰把人抱进怀里,大步离去。

“太子殿下慢走。”

贺远亭看着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菜,面上有担忧之色,似乎在害怕太子误会。

嘉敏面色更加不安,太子会不会怀疑,让花琉璃喝酒这件事,也有她的功劳?她似乎被太子的冷脸吓着了,扔下贺远亭独自留在桌边,也跟着匆匆离开。

太子抱着花琉璃下楼,把她放在马车,就忍不住揉了揉手臂,这种抱法太考验臂力了。

“对方很有戒心。”刚才“醉醺醺”的花琉璃坐起身:“几乎表现得滴水不漏。”

“你不怀疑他?”

“不。”花琉璃摇头:“在我装作醉酒时,故意含糊地提起他不能回玳瑁的原因,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只要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与自己有关的事,都会有些下意识的好奇心。

不感兴趣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真正的圣人,另一种是假装不在意的人。

“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先朝地上呸三下,对老天爷说你是童言无忌。”

“什么?”花琉璃没反应过来。

太子严肃认真道:“你刚才跟贺远亭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吉利,万一被老天爷当真可怎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天爷:我很忙的。

第140章 探病

“老天爷那么忙, 不会有时间管我们的。”花琉璃失笑。

“可是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长得好看的人, 连老天都会多关注几分。”太子牵住花琉璃的手, 轻轻捏了捏:“就当是哄我一下,好不好?”

“真是拿你没办法。”花琉璃呸了三下, 双手合十:“老天爷, 童言无忌,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两人甜甜蜜蜜腻歪了好一会儿, 马车在花家门口停下,花琉璃抖了抖衣服, 对太子道:“近来京城可能会传出一些谣言, 要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 只担心你……”

“殿下,你又忘了?”花琉璃笑着打断太子的话:“身为花家人,生来以万民与国家为重, 我的区区名声不重要,只要国富民强, 天下百姓能安稳过日子,才不算负了祖宗教诲。更何况,有殿下你站在我身后, 我又有何惧?”

太子怔住,是了,平日与琉璃在一起嬉笑怒骂,倒是忘了花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忠诚与大义。

“我只你。”太子张开双臂抱了抱她:“不过你不要忘了, 待此事了了,就该我们大婚了。”

花琉璃推开太子:“那接下来几天,就要委屈殿下了。”

她下马车,醉醺醺地靠在婢女身上,注意到旁边有其他马车经过,垂泪痛哭道:“殿下,臣女告退。”

正经过的马车,十分可疑地减缓了速度,但是在花琉璃跨进花家大门后,马车速度又加快起来。

到了第二天,便有不少人得知,太子与福寿郡主闹矛盾了。据说事情闹得还挺大,从不饮酒的福寿郡主因借酒浇愁,当天夜里便旧疾复发,惊得花家上下连夜请御医治病。

还有人看到,早上花应庭去宫里见了陛下与太子,不知太子说了什么,花应庭离开的时候面色非常难看,随后便称旧伤复发,不能再做禁卫军统领,上奏折请辞。

昌隆帝驳斥了花应庭几句,没有恩准他的请辞奏折。

众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他们以为花家会受陛下猜忌的时候,花家万事都没有。就在他们以为,皇家对花家深信不疑时,却因为太子的婚事,闹出了矛盾。

一个是陛下捧在手心的太子,一个是被花家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眼看着再过一两月就能成婚了,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有跟花家交好的,上门探望病重的花琉璃后,回来摇头叹息:“福寿郡主这次病得不轻,连向来坚毅的卫将军都红了眼眶,只怕是不太好了。”

若福寿郡主真被太子给气死,花家岂不是要对皇家心生怨气?有人不安,甚至还有人鼓足勇气去劝太子,去花府探望病重的福寿郡主。

“孤身为男子,岂能为一女子低头?”面对前来劝解他的人,太子当场冷脸:“诸位不必劝孤,孤是不会同意的。”

劝解太子的人沉默了。

当初是你们姬家主动求娶福寿郡主,现在闹了矛盾,连人家的病重都不顾,当真是无情。

众人无法,有人想起五皇子近来与太子关系很是亲近,便转头求到五皇子面前,让他去劝一劝太子。

谁知五皇子去了东宫后,也被太子扫地出门,显然是谁去劝都没用。

宫里的太后娘娘与陛下倒是赏赐了不少东西到花家,就连贤妃都跟着送了不少珍贵药材。

“本宫就知道,太子那个狗脾气不会好到哪里去。”贤妃以前觉得花琉璃有些讨厌,现在对她只剩下同情:“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闹成这样?”

英王眉头紧皱,面色有些不好看。

贤妃注意到他的表情:“你可不要去花家,你若是去了,太子与她的矛盾会变得更大。”

“母妃放心,儿子知道。”英王跟贤妃含含糊糊说了一些话,起身离开临翠宫。

骑马经过花家大门时,他在门外驻足了片刻,沉着脸走远。半路上遇到玳瑁国的三皇子贺远亭,对方邀请他去酒楼喝酒,他心中本就烦闷,于是同意了下来。

好酒好菜,英王几杯酒下肚,面色没有半点变化,眼神也一片清明。

“王爷好酒量,前几日福寿郡主来此处吃酒,不过一杯就醉了。”贺远亭满怀愧疚:“早知道,在下就不该答应福寿郡主喝酒的提议。”

英王放下酒杯看了他一眼,抬手给杯中倒满酒。

他心里正烦闷,没心情搭理贺远亭的絮絮叨叨,酒足饭饱以后,他起身拍了拍屁股离开。

望着英王离去的背影,贺远亭眉头微皱。英王身为皇长子,对皇位肯定有着不小的野心,可是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诱导的话,对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他是深藏不漏,这些年来的冲动性格都是装出来的?

英王走出酒楼以后,对身在身边的太监道:“那个玳瑁国的三皇子,也太聒噪了,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太监不敢说话,自从福生被查出有问题以后,其他在英王身边伺候的太监,谁都不敢乱说话,也不敢向王爷胡乱出主意。

“老子最烦说话唠叨的人,以后你们见到他,提醒本王离他远一点。”英王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带着一身酒气回了王府。

今天过后,福寿郡主的病情加重,疼爱女儿的花将军再次进宫求见太子,最后仍旧不欢而散。

宫里有消息传出,当天晚上宸阳宫烛火亮了一夜。也不知陛下跟太子说了什么,太子终于愿意去花家探望病重的福寿郡主了。

听闻太子终于愿意去探望福寿郡主,有好事者蹲在花家门外大街上看热闹。哪知不到半个时辰,花家大门里就传出争吵声,太子与东宫一干随侍狼狈地走出大门,卫明月站在大门口,面若冰霜:“恭送太子,末将高攀不起殿下,殿下以后不用来了。”

再看太子用袖子遮掩住的脸颊,好事者大惊,卫明月竟然把太子给打了?

卫明月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太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脾气还是不好。连太子都敢打,事情是真的要闹大了。

与花家交好的家族,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夜都没有睡好,早上天不亮,就派人去打探消息,好弄清陛下是不是要责罚花家。

结果当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上早朝的时候,陛下见花应庭与卫明月没来上朝,还体贴地问了两句,仿佛不知道太子受伤这件事。

很快就有谣言传出,陛下其实对花家已经心生不满,只是花家手握兵权,皇家一时半刻不敢动他们家。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仁德爱民,就算花家手握兵权,又岂能撼动陛下的地位,更何况还有天下众人的嘴巴。

曹进伯不忍花家遭此劫难,加之花家兄妹对他的好友林辉之有救命之恩,所以他顶着有可能引得陛下与太子不满的压力,去花家拜访。

走进花家,他发现下人们面色愁苦,还有小丫鬟在偷偷抹泪,他心底一沉,莫不是福寿郡主真的不好了?

去了待客的正厅,曹进伯跟花应庭寒暄时,发现花应庭衣袍上有褶皱,神情也十分疲倦,看起来像是一夜没有休息,听到有客来访,便匆匆赶了出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看到这样的花应庭,曹进伯在心底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福寿郡主现在病成这样子,也难怪卫将军……

想起卫将军年轻时的脾气,他心里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然后道:“在下前些日子得了新茶,送来给将军尝尝。”这话说得有些不尴不尬,他与花应庭交际不多,又不好空手上门,只能借送茶的理由上门拜访:“为何卫将军不在?”

“内子在照顾小女。”花应庭勉强笑了笑:“小女现在昏迷不醒,她放心不下,就一直在旁边陪着。”

听到这,曹进伯更加说不出话了。当年的卫明月,何其动人潇洒,如今为了心爱的女儿,却连门都舍不得出。

虽不知太子与福寿郡主之间究竟闹了什么矛盾,但是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既不利国,也不利民。

“曹大人,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何。”花应庭叹息一声:“你放心吧,花家对大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大晋之事。”

“将军……”曹进伯心头微颤,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心酸:“请两位将军多多保重,您的几个孩子都还年轻,需要您为他们撑着呢。”

花应庭勉强一笑,只是笑起来的样子,犹如在哭泣:“可我这个做父亲的,又能为他们撑起什么呢?”

曹进伯安慰了几句,见花应庭精神不济,主动起身告辞。

休沐在家的花长空送他到了门外:“曹尚书慢走。”

“贤侄请留步。”曹进伯看了眼花长空眉宇间没有化开的忧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福寿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借大人吉言。”花长空送曹进伯坐上马车,再次作揖道谢。

“花大人。”贺远亭从马车上下来,他手里提着东西,身后的几位玳瑁使臣捧着箱子,显然是特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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