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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上青云(科举) 第22节

沈长林拿着包袱进了屋子,先将被褥衣裳书本归置好,接着和沈玉寿一起捧着礼物进了灶房,灶房有火暖和,冬日里一般都在灶房取暖。

“奶奶,爹,娘,我们给你们捎了东西。”

“啥?”钱氏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个小家伙这般年幼,就知道孝敬长辈了?

真是她的好孙儿,没白养。

包袱打开来,是两瓶梳头发的水,一瓶桂花味给钱氏,一瓶茉莉花味给罗氏,另外还有一袋烟丝,那是给沈如康的。

三人得了东西,细细看着,简直比过年还高兴,东西倒在其次,难得的是孩子的这份心意,见爹娘奶奶嘴上说着破费,嘴上却笑开了花,两个小的决定往后年年都要给家人买礼物。

“饭烧好了,去你玉平堂哥家喊一声,叫他们一家子一起来吃饭。”

这大半年钱氏和沈大郎一家越走越近,经常在一块吃饭,像今日这样的日子,家里置办了好些菜肴,钱氏自然要喊他们一声的。

只不过沈大郎夫妻一想,自家五口人一齐来吃不像样,就只叫了小儿子宝全,和二女儿文姐儿来吃,大儿子沈玉平算是个成人了,也没让去。

“哎呀,这两个人,玉平来吃一顿又怎么了。”钱氏安排宝全和文姐儿坐下,和沈长林道,“方才见玉平往山上砍柴去了,你到山脚下看一眼,要是见着了他,就喊他下来吃饭,要是没见人,就算了。”

沈玉寿今日有点冻着了,便没再出门,是沈长林一个人去的。

周氏走一阵歇一阵,好不容易到村口,正好看见大孙子沈玉平从山上下来,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禾。

这大孙子生下来的时候有点难产,许是在娘肚子里憋太久,脑子一直不是很灵光,学说话学走路都比同年龄的孩子慢一大截,因此,周氏不太待见他,现在见他背着柴禾下山,眼神就狠狠一瞪,剜到沈玉平的身上。

沈玉平极听周氏的话,往日没分家的时候,沈玉平便是她的跑腿,有点什么杂七杂八的活,周氏都爱叫他去干。

“你天天砍柴砍柴,就只有一把子傻力气,我问你,这柴是帮谁砍的?”

沈玉平也是老实,低头小声答:“帮大奶奶家砍。”

周氏一听不由火大,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不过沈玉平躲了下,没扇着,她打柴禾上了,手心被柴禾刺挠的火辣辣疼,周氏强忍住不快:“就知道大奶奶,我才是你亲奶奶知道不?日日献殷勤帮人家砍柴,怎不见你给我一根?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现在把这捆柴禾搬你四叔那去,听见没有?”

沈玉平有些胆怯的后退一步,但是少年长大了,从小对周氏的那股胆怯又成了反抗的倔强:“都分家了,我砍的柴凭啥给四叔。”

“什么?反了你了,我叫你给谁就给谁!”

周氏现在后悔同意分家了,一听分家两个字,她心就突突跳,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现在从孙子嘴里说出来,简直让她悔的跳脚,嘴上就骂的更恶毒:“你以为分家了,你翅膀硬了想干啥干啥?你个蠢货,以为巴结那倒霉一家子你就有好前途了!我告诉你,你爹娘都是没用的,往后你想过好日子,还得靠你的亲堂兄弟。”

一连串的辱骂,骂的沈玉平低下了头,但无论周氏如何训斥,他就是不想将这捆柴禾拿四叔家去,爹娘说奶奶偏心眼,果真没错。

“奶,你让让,我要下山去。”

“下你个头,今日不听我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周氏叉着腰,怒瞪着沈玉平。

恰好这时沈长林找了过来,远远的喊了一嗓子:“玉平堂哥。”

周氏狠狠的瞪过去,盯着沈长林走过来。

往日沈长林和沈玉寿形影不离,总在一处,周氏看见他俩只当做看不见,现在见沈长林落了单,她可就没好脸色了:“什么哥,你是哪根葱,谁是你堂哥,你不要脸。”

在县学读书久了,文化人骂起人来也是文绉绉的,这样粗俗的话,沈长林听了倒觉得新鲜,况且,他是成人芯子,周氏这样恶毒的农村老太太他可不怕,因此没理会周氏,牵起沈玉平的手:“奶奶喊你到家里吃饭,快跟我走吧。”

见自己被忽略了,周氏更是心头火起,这小子,太猖狂了。

“喂,给我站住!”

今日她就要替钱氏好好教训教训他。

第29章 有梦想

◎一年盛夏将至【三更】◎

“见到长辈连人都不喊,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周氏气哼哼的,“我看你也是个没出息的,难怪克死娘克死爹, 你就是个大克星扫把星!”

原主爹娘都去世了,是个孤儿, 这是原主最伤心难过的事,不过沈长林穿过来以后只和原主老爹相处了七日,感情谈不上深, 那七日原主爹已陷入昏迷, 和他这换了芯子的便宜儿子话都没说上几句,但是,这不代表周氏这种专朝人心口上捅刀子的行为值得原谅。

沈长林并不信以德报怨那套,况且他年纪小,有道是童言无忌。

“长辈?你是哪一门的长辈?”

“你管我哪一门的,我年龄比你大,就该喊我一声二奶奶!”

沈长林冷冷一哂:“想得美,你不配。”

周氏气得冒火, 指着沈长林对沈玉平吼:“兔崽子, 你个死兔崽子, 玉平,听见他怎么说话的了吗?给我抽他!”

“奶奶, 你少惹事了。”沈玉平觉得很丢脸, 拢了拢身上的柴禾, 牵上沈长林的手就要下山。

可周氏岂能让他俩溜了,她今日去镇上卖红薯没卖掉, 走路回村半路上还遭遇了钱氏白眼, 现在孙子不听话, 还被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给怼了,她咽不下心头恶气,顺手在路边折了一枝干树枝就追上前去,用力的抽打沈长林沈玉平二人。

这干树枝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抽到皮肤上便是一条血痕。

好在沈长林跟着钱壮练拳后,身体灵活不少,加上身体轻盈,一下就躲开了,沈玉平则没那么幸运,他身上背着柴禾,块头又大,被奶奶一鞭子抽到手背上,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血珠子不断的往外渗。

“住手!”

这时候大媳妇曾氏突然出现在山脚下,见儿子被婆婆打,又急又气,家里已做好了饭,她也是来寻沈玉平回家吃饭的。

“住什么手,你再护着他,我连你一起打。”

往日周氏在家,是说一不二的,几个媳妇把她当做祖宗伺候,可现在已经分了家,而且自家早已和婆婆撕破了脸皮,曾氏早就不怕周氏了,她瞪了周氏一眼,甩下一句:“你以为你还能作威作福?做梦吧。”

说完就领着挨了打的儿子,还有沈长林往山下走,完全没搭理气的脸色涨红的周氏。

沈长林说家里有药:“玉平哥手上的伤不算浅,得擦药才能好,不然准会发炎的。”

曾氏叹了口气,点点头:“玉平,那你跟长林到你大奶奶家去吧。”

她就不去了,人家里还没吃饭,这时候去准会被留饭的,她留了饭家里剩沈大郎一人也不好,肯定也叫他同去,这一来二去,不又是一大家子人奔人家里蹭饭去了嘛。

人穷但志不穷,最后一点子骨气还是得要。

沈玉平因为帮自家砍柴挨了打,连带着沈长林也差点挨鞭子,吃过饭后钱氏坐不住了,揣着手奔周氏家里去,站在门口好好骂了她一顿。

因为砚台的事,周氏始终在钱氏面前抬不起脸来,况且今日这事,确实是她气疯了,才撵着沈长林一块打,有点没理。

“你算老几!敢打我的孙子,找个臭水沟照照你自己吧,你也配!”

任凭钱氏在外叫骂,周氏不敢出头,憋屈的缩在屋里,连带一整个年都过得不舒坦。

转眼就到了正月,今年升温早,才初几山上的雪就化的差不多了,如此,春播就得早早规划起来。

去年春播秋播种了两次西葫芦瓜和草莓,钱氏已尝到了甜头,今年准备继续种,而且要种的比以前更多,她留了许多种子。

今日天气好,便拿出种子在太阳下晒一晒,将坏种挑一挑,为育苗做准备。

路过的村人瞧见了,都忍不住问一句:“这就是那什么草莓……还有西葫芦的种子呀?”

“对!”钱氏笑着答。

文老太也颠着细腿过来看:“你种的那个什么瓜,滋味可好了,还有那什么草莓,酸酸甜甜,也是招人稀罕,要是我有种子就好了,种出来也不卖,就留着自家吃,钱氏,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一点,我用瓜子呀花生啊,同你换。”

钱氏抿抿嘴,没说话,这种子金贵着呢,她能给别人?

沈长林沈玉寿的岁假还有六七日,过了元宵又得回县学读书,眼下二人正趁着日头好晒被子晒枕头晒衣裳,这样到县学便不用拿出来晒了,家里的院子宽敞晒起来更加方便。

将东西晒好后,他们一人搬了张竹椅放在太阳底下,捧着一本《左传》在读,从今年开始,便要开始学习经史子集了,提前预习,等先生开始上课时,学习的效率才能更加好。

文老太遗憾而去后,又来了几位族亲乡邻,均是一脸羡慕的看钱氏挑选种子,然后或旁敲侧击或开门见山,想要像钱氏讨要一点种子。

都说不拿去卖,自家种一点解馋。

这话嘛,哄三岁小孩都不信,西葫芦瓜和草莓价钱高,比种田种地划算,这是咸水村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在切身利益面前,口头上的承诺显得特别廉价。

因此钱氏或直接或迂回,全部都拒绝了。

沈长林一边啃书,一边关注着钱氏那边的动静,最终心思浮躁,扣上了书本,搬着竹凳坐到钱氏旁边。

“奶奶,我觉得这些种子吧,不可能永远只在咱家有,咱家有好几亩地,都在山上,其他人如果想要这些种子,夜里悄悄偷几株走,我们也发现不了,再有,就算没人偷,等我们将西葫芦瓜和草莓卖出去,他们买了也能提取种子。”

钱氏眉头深锁,一琢磨,的确是这个道理:“长林,你让奶奶想想。”

最终钱氏决定发一些种子给村里人,反正这种子迟早要传播开来,还不如趁早做些人情,不过她不是菩萨,在发种子的时候,还是留了一点后招,第一选的是个头小不怎么健康的种子,这样就算种出来,也比不上自家那些良种种出来的大,第二各家只分了一点,这样每家种出来也只有几十斤,产量很低。

最后,她没有说种植西葫芦瓜和草莓的注意事项,让他们慢慢摸索去吧。

钱氏按照亲疏远近给大家发种子的时候,周氏正在和人聊天,说的正巧是那些种子的事儿。

“你们都稀罕那什么草莓葫芦瓜,我看一点都不好吃,长得怪丑的,滋味也奇怪,你们别看城里人去年稀罕,今年吃腻了呢?种粮食不好吗?”

话音未落,钱氏接起了话头:“你不稀罕?那可太好了,反正也没准备你的份。”

说着对人堆里的文老太太招手:“前些日子不是问我要种子吗?来,我给你一包。”

这下周氏看呆了,她哪里是不稀罕,是拿准了钱氏会捂住种子不放,因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随后几年,咸水村有大半的人靠着西葫芦瓜发了小财,建新房买牛买羊,日子比以前好过不少。

人民的智慧无穷无尽,他们发现草莓不禁放,不禁存,就多种瓜,那东西保鲜期长,还能运往附近几个县卖,渐渐的,咸水村成了小有名气的种瓜村。

自然,这是后话了,眼下周氏尴尬的紧,眼馋的盯着钱氏手里的纸包:“嫂子,要不你给我一份呗……”

“哼,不给。”

钱氏扫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开了,留下周氏讪讪呆在原地。

这年县考,永清县考出了两个童生,一个秀才,终于打破了剃光头的魔咒。

出榜那日县令大人特设一桌酒宴,请新鲜出炉的秀才相公和二位童生,还有一干学官们吃酒,沈长林沈玉寿等一些成绩优异的学子也应邀赴约,美其名曰增长见识,不过小童们喝不了酒,在边上设了一桌让他们分开吃。

望着桌上的烧鸭卤鹅,红烧肉,炸丸子,几个小学子眼神接触,都露出了万分期待的笑容。

不过有顾先生在,他们不好放肆,要尊重一切餐桌礼仪,于是伺候庆功宴的下人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在斯文的前提下风云残卷,大快朵颐,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鸡鸭鱼肉瞬间就只剩下骨头渣。

沈长林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三年了啊,穿越三年了,终于第一次吃肉吃到饱。

希望本县年年都能出秀才相公,他们年年都有一次吃肉吃到饱的机会,嘿嘿。

沈长林对着月亮做了一番很没有出息的祈祷。

夜深了,顾北安领着几个学生挑着灯笼回县学,路上顾北安驻足看了一会圆月,吟诗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的眼神那么清亮,就如天上明月一般,沈长林看呆了,他突然明白今年县考出一位秀才对顾北安来说,意义是多么重大。

“顾先生,往后我们永清县,一定会有更多人中举的,学风渐盛,百姓也会更富足知礼。”

顾北安轻轻一笑:“承小长林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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