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十破阵
长公主府被围三日,已令朝野震动,但谁也未想到,驸马秦瞻会被拱卫司缉拿下狱,这消息不胫而走,短短半日,流言蜚语便在京城中传得沸反盈天。
崇政殿中,傅玦本可即刻归府,但秦瞻虽已认罪,却并未交代完整细节,他不由请求同行拱卫司,待建章帝应允,傅玦与孙律及三法司主官告退离殿。
此时夕阳西斜,晚霞漫天,时隔多日,傅玦终不再以罪臣之身示人,但建章帝之语意思分明,要真的令旧案沉冤得雪,令他们回归本来的身份,仍是不易。
出了仪门,三法司几位主官都松了口气,御史大夫蒋维当先道:“恭喜王爷脱险。”
傅玦早前虽身陷囹圄,又暴露身份为罪族遗孤,但建章帝终究不敢轻慢处置,如今查明旧案果真是一桩冤案,傅玦便越发没了获罪之危,虽不知建章帝最终如何论处傅韫和傅玦之行,但眼下敬着傅玦总归无错。
蔺知行也跟着道:“如今驸马认罪,只待陛下为王爷一家平反,往后,定能恢复长肃侯府门庭。”
魏谦亦道:“王爷这些年太过不易。”
郑怀兴和宋怀瑾纷纷附和。
傅玦本是宁氏遗孤,如今纵有尊荣,但提起旧案,终归是一件万分沉重之事,他默了默道:“多亏诸位公允大义。”
几人自然赔笑应下,孙律却紧拧着眉头未语,傅玦看他一眼,仿佛能洞悉他在想什么,“驸马的癔症,还需找个御医来看看。”
孙律驻足,又叫来韩越,一番吩咐之后道:“长公主府的侍婢说秦瞻总在公主不知情的时候暴躁易怒,性情大变,今日当着公主的面,我故意言辞羞辱于他,想看看他会否被激出狠性——”
傅玦道:“你未想到得逞了。”
孙律颔首,一旁的宋怀瑾道:“当年之事,乃是驸马心底最耻于见人的,此前他暴躁易怒,也是因些寻常小事吧?”
蔺知行唏嘘道:“今日他本咬死不认,亦十分沉稳克制,若非将他另一番面目激发出来,只怕从他口中永远问不出真相。”
傅玦默默地道:“还缺证据,只有他认罪还不够。”
宋怀瑾便道:“他谋害齐明棠或能找到物证,但谋害吕嫣并非自己动手,只要令他说明细节,再找到往宫中给吕嫣送信的中间人,交代数次与谢南柯会面在何处,以及交代出是谁谋害大皇子,那供词与人证物证倒也不差了,唯独旧案,眼下的确缺少关键证据。”
拱卫司近在眼前,傅玦道:“他记不清如何刺伤赵烨,若无法确定凶器,那此案仍存疑窦。”
提起此事,宋怀瑾蹙眉道:“王爷,指挥使,关于刺伤二殿下的凶器,戚浔今日想到一物,但她还未肯定,此时此刻,她多半还在查问此事。”
傅玦和孙律立刻看向宋怀瑾,宋怀瑾道:“今日长公主硬闯出府之时,曾用发钗做为武器,想与禁军侍卫动手,后来公主离去,戚浔看着那发钗想到了关键之处,刺伤二殿下之物,乃是双股锐器,此前我们只想到二殿下屋内的利器,又或者某种稀奇兵器,却未想过,伤人的或许是女子发钗——”
“女子发饰,单股为簪,双股为钗,有秀美者不过寸长大小,有钗头华丽繁复的,钗身则有数寸之长,若质地坚韧锐利,正好能成为刺伤二殿下的凶器,但戚浔不能肯定,下官入宫之前,本想去当年去赴宴过的几家公府探问,但陛下有诏令,便先入宫了,这会儿,她们应当自己去查问了。”
从当日身份暴露至今,傅玦已多日未见戚浔,他眼波微动,下意识看向皇城之外,如今戚浔已知他是宁家后人,也不知她是否会怪他未曾表明身份。
孙律接着道:“发钗是女子饰物,若秦瞻当日离开前,便将发钗带在身上,那便是一开始便存了杀心,而非他说的那样,是去了赵烨院中被激怒之后失去理智而伤人,他如此说,莫非还心存侥幸,想免于死罪?”
郑怀兴摇头,“谋害皇子,又酿成这样大的冤案,后来又谋害了两位姑娘,死罪无论如何不可逃脱……”
郑怀兴扫了一眼傅玦,“若按律法,诛族之刑也不为过。”
孙律道:“那许是想为公主和秦氏留一条后路。”
说话间,一行人入拱卫司衙门,秦瞻早被带回牢中,孙律吩咐拱卫司侍从将其带去审问之地,等众人再见到秦瞻之时,便见已令他戴上手枷脚铐,俨然是死囚之姿。
他是出身世家的天之骄子,自小到大还未受过如此对待,几缕散发垂在他脸侧,虽是狼狈,可他的神态却颇为平静。
孙律坐在刑案后,开门见山地道:“你既认罪,如今便要你详细交代,你只说当年上元节在长公主梳妆之时去见赵烨,那你离开公主院阁之时,可随身带走了什么?”
秦瞻略作回忆,摇头,“我记不清了,当时得知赵烨院中只有他自己一人,我只觉是天赐良机,应当不想让公主殿下知道,已经忘记是否带了什么。”
孙律和傅玦皆皱起眉头,孙律沉吟片刻,吩咐文吏前来,“既是如此,将你记得清的细节,一条条一处处都仔细说来,当天去赵烨院中,是哪般时辰?彼时屋子里其他人都在做什么?告诉你二殿下院中无人的小厮又是谁?”
文吏笔蘸浓墨,秦瞻艰难的吞咽一下,利落的说起来,“那日是酉时二刻,当时檀珠几人在为公主殿下梳妆,告诉我赵烨院中动静的是澄心……”
秦瞻一边回忆一边答话,没多时,便说到了徐闻璋身上,“徐闻璋未曾与我见面,是澄心带着桐油和蒙汗药回来的,他出身不高,想让我和公主帮忙得高位,赵烨死后,先帝和太后调查到了蒙汗药,前来作证的人之一便是徐闻璋,我起初只是想拉陆氏做替罪之人,却没想到,那蒙汗药一节,竟扯到了永信侯夫人身上。”
“事成之后,徐闻璋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他比我想的还要胆小,竟不愿再留在京中,想去地方任职,于是我帮他斡旋,正好陆氏被夺权,十万兵马分入地方驻军,正缺军将,于是他去了钦州,可我没想到,钦州军中派系杂乱,两年之后他便出了事。”
秦瞻语气悠长地说着,这些尘封的旧事时隔多年道出,他平静的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他出事之后,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只想保住妻儿,他提起旧事,言辞间有威胁之意,我自然只能将人救下。”
“幸而他们母子并非多事之人,不过多给些钱财,在岭南也算相安无事,起初我并不打算将谢南柯培养成自己人,可他自幼没了父亲,待我言听计从,我想着瑶华之乱终是祸端,便令他前往衙司当职,若真有用得着的地方,对他我是放心的。”
秦瞻说的详细,瑶华之乱前后因果,总算逐渐清晰,但后来三法司如何屈打成招,太后和先帝在其中起了那般作用,秦瞻所知并不详尽,待问起齐明棠和吕嫣之死,秦瞻的语气便带上了几分悲凉。
“这些年我小心翼翼,不恋官途不慕权力,只做个安分守己的驸马,日日陪伴在公主身边,总算未曾露出破绽,可淑妃生辰那日,公主酒后失言,令我想起旧事……”
孙律打断秦瞻,“公主殿下说了什么?”
秦瞻垂眸,默了默才道:“公主忆起少时,当今太后还是皇后时的生辰宴,那是二十年前之事了,当年赵烨折辱于我,正是一次皇后生辰宴上……”
秦瞻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似乎难已启口,孙律此前在崇政殿中言辞锐利,到了此刻他已认罪,便揭过此处不提,“后来你派何人给吕嫣送消息?”
“上林苑出事之后,公主有心安抚杜玉萝和吕嫣,他派府中一个叫钱林的小厮带着她的腰牌入宫送礼,我便是令他传话。”
孙律见文吏一笔一划写下,又立刻吩咐人前往刑部大牢提审这个叫钱林的小厮,接着问:“那后来呢,你吩咐谢南柯杀人,可是在城东一个叫清茗的茶肆?”
秦瞻一一认下,“不错,正是在那里,前去传话的是我身边叫张棋的随从,他是我之亲信,知晓我与哪些人多有联络,早年间往岭南送钱银,也是他跑腿。”
秦瞻交代的明明白白,孙律自当吩咐人提审,待问起为何对赵玥动手,秦瞻沉声道:“那夜赵玥在远处一晃而过,我是看见的,当夜上林苑只有他一个小孩子,除了他没有旁人,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我,直到后来,他越来越怕我,我才明白他一定认出了我,但不知为何他并未道出。”
“临江王身份暴露之后,我大为震骇,我知道,就算陛下当时未曾应允重查旧案,可再拖下去,陛下早晚要答应,你们已经查到了吕嫣死因有异,拱卫司又查到了慎刑司那老太监身上,我当时便做了决定,赵玥留不得。”
“动手之人,是宫内御马司的小太监赵明福,世家大族,多会早早在宫内外安插人手,他从早年间净身入宫开始,便为我做事,平日里未用的上,那日我趁着折花之时寻到他人,令他对赵玥动的手。”
孙律沉着脸听完,立刻道:“来人,将此人捉拿回来。”
一切旁枝末节秦瞻都事无巨细的回忆,眼看着气窗外天光昏黑,夜幕降临,孙律仍按照此前的卷宗查漏补缺,等尽数查问清楚,已是二更时分。孙律将一摞证供给秦瞻看,秦瞻从头到尾看完,并无错处,于是利索地签字画押。
证供已得,早先吩咐韩越去找的御医张望祖已在外等候,孙律令张望祖入内给秦瞻查问,又吩咐人去审问适才送入拱卫司的几个旁证。
一番望闻问切,张望祖随着孙律离开牢室,又沉着眉眼道:“从脉象上看,暂时瞧不出什么,只能看出驸马近来有多思多忧,肝气郁结之状。”
孙律便问:“身患癔症之人,当真在病发之后记不起前事?”
张望祖点头,“确有此状,癔症病因繁杂,或有先天弱疾,又或是幼时遭了劫难损了心神,更甚者惊吓过度也能使人心智失常。此症也颇难治愈,多靠常年调养方能疏肝理风,益气通阳,但一般难以治愈,有些人常年癔症,渐成疯症,再难通情明理,驸马这般病状,尚不属这般——”
癔症本就难断,孙律也不为难张望祖,待他离去,孙律便道:“秦瞻的确常年用药,因此病状未见加重,他说的倒也寻不出破绽。”
傅玦沉吟一瞬,“齐明棠和吕嫣的案子算是清楚了,但当年瑶华之乱的旧案,需要查问还有许多,但公主府六个侍从已死,徐闻璋也已出事,当年知情的帮凶,除了秦瞻皆不在人世,要定案并不简单。”
孙律沉默以对,其他人也都觉得无计可施,这时,韩越带着人上前来,“指挥使,那几个小厮的证供已全,秦瞻所言的确不假。”
孙律颔首,“这样大的罪都认了,也没必要在这些地方作假。”
此刻已近子时,孙律朝外看了一眼,“等御马司的小太监捉来审问,大皇子的案子也可落定了,等一并审问清楚,我立刻面圣,只不知这个时辰,能否见到陛下。”
孙律又对傅玦道:“陛下既已令你归府,你便不必耽误了,你如今还是莫要掉以轻心,这案子这样大,也不会一时半刻定罪。”
傅玦自然明白要害,案子到这一步并不算完,之后如何平反,如何给在世的几家后人补偿,以及,此事之后建章帝如何待他们,皆是未知之数。
傅玦颔首,“既是如此,便拜托诸位。”
他拱手作别,孙律未吱声,其他几人都还了一礼,傅玦转身而出,待走出拱卫司大牢,已是月上中天,看着不远处的宫门,傅玦招手唤了个拱卫司侍卫,那侍卫毕恭毕敬到跟前,开口仍道:“王爷有何吩咐?”
傅玦干脆道:“借匹快马。”
这侍卫赶忙牵来一匹骏马,傅玦翻身上马,径直出了宫门。
皇城外是早已宵禁的京城长街,秋夜寒凉,月华如炼披在傅玦肩头,他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生出丝急切,马鞭急落,直奔城西而去。
……
审问完御马司的赵明福已是丑时,孙律与三法司主官一同前去面圣,待到了崇政殿,果然看到殿内仍亮着灯火。
通禀后入殿,便见建章帝着了件道袍靠在榻上,见他们同来,便问:“都招认清楚了?”
孙律送上一摞证供,“都招认清楚了,只是瑶华宫的旧案,仍然有数处疑窦未曾查明,再加上当年人证皆已不在人世,如今算是嫌犯空口认罪。”
建章帝一边翻看证供一边道:“这样大的罪,除了元凶,无人会认下,他既然认了,那必定是他。”
孙律又道:“但此后三法司定案,有诸多屈打成招,此处也需追溯细查,只是十六年前的三法司主官如今皆已卸任,当年的大理寺卿赵玉清,刑部尚书林石寒,都已经病故,御史台大夫宋胜洲告老还乡,如今人在楚州。”
孙律掌管拱卫司,对这些品阶高的旧臣如数家珍,建章帝听完略一思量:“先将当年查办旧案的所有官员名录拟出来,身故者也可追加罪责,再看看他们的后生,凡有为官者,可行连坐之惩,上下一同查办,连当年的狱卒最好也莫要放过。”
孙律听得微愣,其他人也面露讶色,皆未想过建章帝会如此快速的决断,但建章帝略一定神,“底下人大理寺和刑部去查,当年涉事的五品以上官阶之人,交由拱卫司查办,若得证供,孙律亲自交给朕。”
说完这话,建章帝继续翻看证词,很快他又道:“当年的案子含冤莫白者甚多,确该严查,尤其几个主官,当负要责,查办了这些人,也算对当年之事有个交代了。”
建章帝话语落定,孙律几人又是一怔,若说先前还不明建章帝之意,到了此时已算尽数通明,建章帝这是令他们只能查到几位主官身上,再不得往上追责。
孙律迟疑着抱拳,“是,微臣们明白。”
建章帝看证供看得仔细,杨启福挑了两次灯花,等全部看完,建章帝眼底阴云笼罩,“长公主暂禁足宫中,驸马的案子既已定案,便当速战速决,西凉使臣尚未离京,正等着看我们的好戏,明日早朝,朕会与众臣们定个章程。”
孙律忍不住道:“旧案证供,还需时日追查——”
建章帝将证供册子一合,“自然不可能明日便定驸马的死罪,但朕给你们的时辰也不会太多,事情到了这一步,驸马的罪责难道还有转圜的余地?”
孙律本也不是此意,一时哑口,建章帝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此案细节不必对外昭示详实,你们先回去歇息,早朝之上再议如何处置驸马。”
孙律欲言又止,但建章帝已起身吩咐更衣,他只好与三法司众人退出殿外。
这时建章帝吩咐道:“去永寿宫。”
杨启福有些惊讶,“陛下不是不打算往上查了?”
建章帝叹了口气,“朕想做个明白人。”
銮驾自崇政殿起,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永寿宫,已是夜深,太后早已歇下,宫人见建章帝来,忙让钱启安将太后唤起,太后多日在病中,此刻被惊醒颇为恼怒,一听建章帝亲自来了,忍着气性披袍等候。
不多时建章帝入内室,先屏退左右,而后单刀直入道:“母后当年是令谁屈打成招,坐实了卫家和宁家之罪?”
太后面色大变,“皇帝在说什么?”
建章帝又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母后怀着对皇兄的愧疚,对那三家恨之入骨,而论起来,母后后来待朕、待皇姐,都尚算亲厚——”
他看着太后苍老的面容,忽然问:“母后对皇姐的婚事可满意?”
太后只觉莫名,却还是道:“自然。”
建章帝沉声道:“当年皇姐受父皇宠爱,还生过母后不喜的流言,但之后皇姐坠湖大病一场,元气大伤,人也不复从前聪颖机敏,母后也有意令皇姐少与父皇亲近,父皇大抵也知晓宠爱公主终究不是正统,便随了母后之意,改立了朕为储君。”
“再往后皇姐到了议亲之时,在一众世家子弟之中,皇姐择了一个家族没落,温厚文质、淡泊名利的忠信伯世子,母后便越发满意,说到底,母后不希望皇姐有一个手握重权的夫家,从源头上断了她的争权之力。”
太后多日来被禁足永寿宫,还不知外间动向,听到此处,太后梗着脖颈道:“哀家是为了她好,她纵然出身皇家,终究只是女子,便当安守本分。她幼时被骄纵惯了,一旦嫁人出宫,野心未泯,又有个手握大权的夫家支持,到时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祸端,哀家这样做,是为了大周朝纲,也是为了皇帝你——”
建章帝静静地看着太后,瞳底似有些不忍,“但母后可知当年害死皇兄之人是谁?”
再提此事,太后怒色又起,“除了陆氏那贱人还能是谁?!你休要被傅玦左右!”
“母后错了。”建章帝平静地道:“谋害皇兄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驸马秦瞻。”
太后一愣,待反应过来,反而无奈地笑了起来,显然只觉荒诞离奇,“皇帝何必用这样的话来气哀家?”
建章帝沉声道:“朕命孙律重查旧案,孙律查出皇兄有龙阳之好,而秦瞻少年时被皇兄折辱过,因此仇怨,秦瞻在瑶华行宫被激怒行凶,他先刺伤皇兄,又放了一把火嫁祸给了陆氏。”
太后的眼瞳越瞪越大,本想怒斥建章帝这等玩笑开不得,可等建章帝说下去,她自当明白这并非玩笑,她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你……你是说……”
“事已至此,朕不会哄骗母后,母后对谋害皇兄之族仇恨了多年,自己也知道当年的案子定的错漏百出,但母后尚不知仇人就是自己的亲女婿,母后还对秦氏多有庇护,对驸马亦颇多垂爱,如今告诉母后,母后可有分毫后悔?”
“不……哀家不信……”
太后骤然坐直了身子,面上血色亦瞬时褪得干干净净,“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驸马!他怎么敢、怎么敢谋害烨儿!”
“当年,当年陆家谋害烨儿之罪有铁证!卫家和宁家本就是他们一丘之貉,就算哀家用了些手段又如何!哀家不信是驸马,绝不相——”
太后口中说着不信,心却因怒意越跳越快,她边说边捂住胸口,又一阵绞痛袭来,最后一字尚未说完,人便朝枕上倒去,建章帝见状也变了脸色,连忙朝外唤道:“来人,传御医——”
……
子时已过,戚浔催马入琉璃巷时,尚在琢磨今日长公主以发钗为武器之举,女子发钗为双股,只要钗身长过两寸半,质地坚硬,从身后刺入,足够卡着肋骨刺破人之脾脏,只是长公主身边侍婢已逝,无人知晓当日驸马是否动过长公主的发钗。
戚浔白日已走访几家当年赴过宴的人家,可事情太过久远,无人记得有何古怪与发钗有关,而宋怀瑾申时入宫,至晚间也未归大理寺衙门,戚浔不知宫中境况,想到傅玦仍身陷囹圄,只觉心头压了千斤重石。
四周邻里早已歇下,悠长的巷子里只有辉月清幽,戚浔心不在焉,只等到离家只有几丈之地,才瞧见一匹马儿立在自家门外,她心底微动,只道是江默来寻,连忙夹紧马腹上前来——
到了近前,戚浔轻声道:“兄长?”
话音刚落定,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门檐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只一眼,戚浔便屏住了呼吸,她震惊地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如梦似幻。
傅玦牵唇看着她,乌沉的眼瞳里漾着星亮的光,“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