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九牵机
江默的目光在戚浔和傅玦之间来回,他忽然看定傅玦,“既是为了先侯爷的遗愿,那不知王爷能做到哪一步?王爷如今位高权重,若是王爷提出旧案之疑,要求重新调查瑶华之乱的案子,陛下必定会听从吧?”
戚浔诧异地看向江默,江默对傅玦多有成见,二人也并不熟稔,连她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江默怎会如此说?
江默一错不错的望着傅玦,傅玦正抿了口热茶,此时也看向他。
虽私下交集不多,可傅玦见过江默当差,他沉稳内敛,行事果决利落,也十分得钱镜明看重,但他又格外谨慎多疑,因此才令戚浔莫要信他,这样的一个人,会这么快便让他帮着翻案吗?
傅玦放下茶盏,“这案子当年已经定案,如今需得有铁证,以及合适的契机,才能令陛下对当年的判罚生疑,且当年案定后,早已昭告天下,二皇子也早葬入皇陵,定国大将军府、永信侯府、长肃侯府,被诛杀之人上百,若真的要重查此案,便要推翻这一切,那何人来为此案负责?”
傅玦语声轻缓,像看不懂江默之意一般讲明期间道理,又接着道:“当年是先帝并三法司一同判案,但最终下旨之人还是先帝,若说此案判错,便是对天下人说先帝过错极大,陛下必定会顾忌颇多,因此只让陛下生疑还不够,并且,当年谋害二皇子的真凶多半还活在世上,此人必定会暗中阻挠翻案。”
江默面无表情听完,“那也就是说,王爷只能做到帮我们掩藏身份。”
傅玦不动声色,戚浔听得有些着急,“兄长,此事要从长计议,王爷已经知道当年的案子疑点颇多,若有合适的机会,他会帮我们的。”
江默并不看戚浔,“只为了完成先侯爷的遗愿,那帮我们兄妹掩藏身份的确已经足够,说到底,王爷与我们的冤案无关,也并不敢奢求王爷如何帮我们,如今这些恩情,等将来有了机会,我必定报答王爷。”
江默说完这些,才扫了一眼戚浔,话却仍是对傅玦说,“王爷若是有何差遣,我万死不辞,但我不希望王爷对戚浔挟恩图报。”
戚浔一呆,“兄长——”
傅玦对江默所言并无意外,他唇角微弯,今日似乎对江默有极好的耐心,“怎样算挟恩图报?”
江默落在膝头的拳头紧攥,“王爷明白我的意思。”
傅玦微微点头,“如此倒是像个兄长模样。”
他话音和煦,不仅未生出不快,更有些赞许之意,如此反倒让江默无措。
傅玦若是动怒,或是说些自清辩驳,他还能肯定傅玦的确心怀不轨,可他如今分外坦荡,更做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江默一时有些发懵。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寒声道:“王爷于我们兄妹而言,不过是个外人,我有没有兄长的样子,无需王爷来肯定——”
这话令人寒心,戚浔不由担忧地望向傅玦,谁知傅玦只淡淡一哂,“我或许不及你们亲厚,但我应年长于你,若无当年之事,我们彼此也皆是世交,如今既知晓你们身份,自然要多加照拂,而若你不像样子,我亦会令戚浔离你远些。”
江默听得发笑,见傅玦始终八风不动,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他和傅玦本该争锋相对,可如今唯有他气恼不忿,而傅玦言辞间多有宽容,更以一副长辈的口吻言谈,仿佛他稚气莽撞,是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他咬牙道:“王爷位高权重,倒也不必用这等话来与我们兄妹套近乎,不错,当年若是不出事,我们几家的确算是世交,可这世上哪有如果?我们三家被诛灭三族之时,临江侯府却满门尊荣,王爷哪里懂我们心中如何怨恨苦楚?”
江默话里话外,皆是让傅玦明白自己的身份,哪怕帮了他们,傅玦也是个外人,而他和戚浔,才是真正同患难的生死之交。
“临江侯府的满门尊荣,也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傅玦语声微肃,却也只是几瞬,又耐着性子道:“我若不知你们如何艰难,也不会亲自来见你,事到如今,意气用事不可取,我的身份比你们便利,若有时机,我自会在朝中斡旋。”
傅玦就事论事,仿佛懒得计较他的无礼,江默喉头发苦,因他也知道,傅玦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就凭这一点,他再嘴硬下去,便当真落了下成,可他又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傅玦帮忙,一时心底油煎一般。
傅玦这时看向外间天色,“时辰已晚,你不好在此久留,回家去吧。”
江默神魂难定,竟然当下站了起来,可待朝外走之时,他才猛地醒过神来,一转头,见傅玦稳稳坐在主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眯眸,“我还有话与戚浔说,应该是王爷先走才对,王爷乘车马来此,引人注目,早些离开为妙。”
傅玦终于微拧了眉头,戚浔见状连忙站起身来,“那个……的确时辰不早,今日多谢王爷,我送王爷出门?”
这等同下了逐客令,傅玦眼瞳微深地看向戚浔,戚浔忙露出些讨好之意,傅玦只好站起身来,“罢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戚浔松了口气,亲自将傅玦送出门去,江默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只见二人走到院门处时,傅玦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戚浔两眼,戚浔也不知说了什么,傅玦又远远看了他一眼,才抬步走了出去。
院门一开一合,傅玦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外,戚浔关好门,转身走到江默跟前,“兄长要说什么?”
江默眉头紧拧,“这个傅玦……”
戚浔定定地望着他,“怎么?”
江默板着脸道:“你不觉得他古怪吗?”说至此,他又沉声问:“我且问你,他可对你有过逾越之行?”
戚浔适才便想解释,此刻终于得了机会,“兄长放心,王爷不是那样的人,在此之前王爷帮过我多回,若是他有那心思,早便露出端倪了。”
戚浔虽是如此说,却也有些心虚,抱过一回可算逾越?但那也并非江默说的挟恩图报,她沉吟着,总觉的现在不是告诉江默她和傅玦生了私情的好时候。
江默松了口气,“没有最好,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帮我们到如此地步,且他凭何总端着一副年长于我们的长兄模样?父辈的情谊若能这样容易延续到小辈身上,那怎么不见孙律对我们手下留情?”
戚浔朝院门处看了一眼,她今夜也有些诧异,傅玦与她相识日久,若是以兄长自居,也还说得过去,可她没想到傅玦今夜待江默也颇为忍让。
戚浔思来想去,只觉傅玦冷静自持,胸怀宽广,既然真心帮他们,便不会与江默太过计较,想到这一处,不免更觉得傅玦心性非凡,令人敬慕。
“许是像王爷说的,若是没出事,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同辈,他既稍长我们一两岁,便要有长兄的做派?”
江默心底拧巴,神情古怪道:“当年未曾出事之时,他还未被傅家认回,我们关系亲近的几人之中,也不会有他,他拿哪门子的做派?”
戚浔虽记不得旧事,可按照年岁大小,也知几人之中谁是年长领头的那个,她的亲哥哥卫泽和长肃侯世子宁璟同岁,在这一群小辈之中,定是他二人最为照拂众人。
戚浔叹了口气,“只要王爷是好心的,别的也不算什么,兄长莫要多想,如今还是要等密州的消息,王爷说明叔如今的处境不好施救,但他能日日见孙律,必定能随时探得明叔安危,兄长便放心吧。”
江默心底有些苦涩,见戚浔言辞间对傅玦颇为信赖,想再叮咛她应当防备傅玦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丧气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有他相助,我们会事半功倍。”
戚浔见他不似往日那般戒备傅玦,心底微松,如今只是几日功夫,往后来日方长,他必定明白傅玦值得信赖,见时辰不早,她亦劝江默早些归家,江默深深地看了她两眼,应声告辞。
这夜戚浔睡得香甜,第二日一早起身,仍往上林苑去。
此处生过命案,看守比往日更甚,戚浔到时,便听闻傅玦和大理寺众人已经到了,她连忙赶到撷芳馆,果然看到众人在屋内议事,她轻声行了礼,站在一旁候着。
傅玦上下打量她片刻,又继续听宋怀瑾禀告。
宋怀瑾道:“下官如今想着,是不是我们想错了方向,这几人明面上与齐明棠都无旧仇,而如果是与儿女私情有关,除非她们隐瞒极深。”
戚浔听见这话,便轻声问身边的周蔚,“怎么回事?那两位姑娘调查清楚了?”
周蔚道:“昨日跑到晚上,都问清了,那两位姑娘,一位出自秦氏,是驸马的表亲,是平宁侯府的旁支,另一位是前工部尚书的孙女,那位秦姑娘已定亲,另一位两个月前开始议亲,还未定下,却已经相看了两家,也是好事将近。”
周蔚说着叹了口气,“我们走访了不少人,都无人说她们与哪位赴宴的男子走的近,要么是她们会遮掩,要么便是案子当真与她们无关。”
主位上,傅玦道:“昨日入宫所获也不多,苏明博所言为真,若是如此,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宋怀瑾看着傅玦,傅玦道:“其他作证之人中,有人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