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
六么令
第二日一早,李廉便到刑部见傅玦,拿着画像道:“王爷,卑职去问过了,药铺里的人已经确定,说果真是他,后来我们又去昌文书局和附近几个铺子问了,昌文书局的人说他经常去书局看书,却只买过两三本书,有次康槐安去的时候,正好和他碰上。”
“发现刘元是个戏迷,康槐安还与他说过几句话,可说了什么没人记得,卑职怀疑刘元是在那时候发现了康槐安身上带着自己送的药囊,于是心生记恨,康槐安当时在写新曲子,刘元或许是利用此事,与康槐安有了私交,因此康槐安那夜离开,只像是去寻常赴友人之约——”
李廉说完,傅玦沉吟片刻,“最近他可还去过?”
李廉道:“说最近一次去,是半个月之前,四月末的样子,那几日康槐安也时常出门往各处书局走,或许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会面。”
说至此,李廉又道:“当天晚上,康槐安是在天黑之后才离开戏楼,按照脚程算,他必定是想好了这一来一回的时辰,卑职觉得,刘元和他相约之地,一定不会太远。”
傅玦展开城防图来看,“刘元并非富足之人,推断他住地还是偏向南边,而药铺在城西,广安街在东市,这其中范围也不小,若只按长福戏楼的脚程来算,应该是长福戏楼往西至西市,如此才能在晚上那一个多时辰之间来回。”
李廉指着城防图道:“那便是在长平坊、平宁坊,长乐房以及东西市之间。”
傅玦颔首,“还有可能比这更近,否则康槐安会在白天出行。”
说至此,外间脚步声响,很快林巍道:“王爷,江校尉来了。”
江默进门行礼,对傅玦禀告昨日安排,“王爷,我们昨日搜查了永康坊和长平坊,早前发现的木材坊没有线索,周围的民居也排查了一二,也无所获,今日回望平宁坊和西市搜查。”
傅玦便道:“你来的正好,你们今日搜查的范围正在新定的范围之上,今日将这两处搜查完,明日要派你们新的差事。”
江默狐疑,“不搜了吗?”
“不,要搜,只是明日长福戏楼的人要去忠国公府唱堂会,柳凝香也同去,到时候凶手可能会出现,我们要用柳凝香将凶手引出来。”
江默微讶,“所以,卑职们也要去忠国公府?”
“你们在外策应。”傅玦昨夜归府,思量良久,已定了计策,“忠国公府在安政坊,凶手多半不敢入安政坊行凶,且他有跟踪柳凝香的习惯,因此,我们在柳凝香回府的路上安排一环,给凶手机会将其引出。”
傅玦看向李廉和江默,“在安平坊和平乐坊之间,有一家染坊,除了染布之外,还专门制戏服,长福戏楼的许多戏服便在此采买,到时候让‘柳凝香’入染坊,便算顺理成章,此处地形较为复杂,巡防营的人着便服在其中埋伏。”
江默听了个明白,李廉问:“戚浔知道吗?”
傅玦道:“她还未来,等她来了,本王会与她细说。”
江默眼瞳微动,“明日戚仵作也去?”
李廉闻言便解释道:“你不知道,那凝霜姑娘害怕,不敢以身为饵,本来王爷要放弃这计策,可戚浔说她可以假扮柳凝香,所以,明日去忠国公府的是柳凝香,回来的路上,便是戚浔,因此这计策一定要与戚浔交代好才行。”
江默听得愣住,眼底微芒一闪而逝,转而平静的看向傅玦,“王爷,戚仵作也是女子,由她假扮柳姑娘,会否也容易出差错?”
傅玦倒是没想到江默说出此言,江默和戚浔不过几面之缘,连李廉都没啰嗦,他怎敢质疑?
“不论谁去都有危险,戚浔机灵敏捷,是自己人,身量和柳凝香又相仿,她是最好的人选,她可以出差错,但为了她的安危,我们其他人不能。”
李廉道:“江兄弟,你不必担心,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保护不了戚浔吗?那柳姑娘胆子太小了,且凶手已经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她受惊过度,实在难担此任,此前那戏楼的另一位花旦也说代替柳姑娘,可她肯定及不上戚浔稳妥。”
江默抿唇,一时默然难言,李廉说的另外一位旦角儿,自然是玉娘,让玉娘去代替柳凝香,他自也担忧,且相比之下,戚浔比玉娘沉稳有经验的多。
他不敢多言,傅玦又看了他两瞬才道:“今日你便要交代好你的人,晚上本王会派人带你们过去,明日务必要做的不露痕迹,无论凶手出不出现,都要护好戚浔和其他百姓。”
江默自然沉声应下。
傅玦道:“好了,你且去吧,具体细则,晚间你们回来复命之时再议。”
江默行礼告退,转身走出后堂,待他走出衙门,却正好碰上戚浔,二人如今在外人眼中也不算陌生人了,因此江默大大方方的叫住戚浔。
“戚仵作——”
戚浔目光扫过门口两个百无聊奈的守卫,也坦然上前,“江校尉。”
江默背对着门口守卫,低声道:“明日你要替戏楼的人引出凶手?”
戚浔点头,“你知道了。”
江默沉眸问:“当真是你自愿的吗?”
“是我自愿的。”戚浔眼珠儿一转,轻声道:“兄长莫非以为是王爷逼迫我?不是的,是我自己想到这法子的,明日回护之人颇多,兄长不必担心。”
“这案子十分紧要吗?你以身犯险,若出了事,实在不值当。”
“格外紧要也算不上,只是这是命案,一死一重伤,拖了多日了,这凶手乃是丧心病狂之辈,早些捉住对大家都好,兄长明日可也要同行?”
江默点头,“临江王才做了安排,我会带人在染坊护着你。”
戚浔弯唇,“那兄长更无需担心了。”她瞟了一眼远处的守卫,“兄长且去办差吧,等案子破了再细说。”
江默点头,二人告辞,戚浔面色如常的进衙门直奔后堂,到了堂中,傅玦正在与李廉商议忠国公府的布置,见她来了,傅玦招手,“你过来听着。”
戚浔忙走到跟前,只听傅玦道:“下午本王去见孙律,告知他我们的安排,明日你带着你的人跟着本王入府,之后在王府各处多做留意,凶手虽然不太可能入安政坊,可他如今无所顾忌,或许会铤而走险也不一定。”
李廉应下,傅玦又吩咐:“你去长福戏楼走一趟,交代他们那边如何准备。”
李廉迟疑一瞬问:“卑职正在想,要不要将我们的人安插进他们的伙计之中?”
傅玦道:“本王也想过,可凶手常去戏楼,对戏楼之人应当十分熟稔,若是贸然有生面孔,或许会引得他警觉,你告诉戏楼明日路线安排,令他们不得无令自动便可。”
李廉领命离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傅玦和戚浔二人,傅玦让她站到跟前,指着忠国公府的位置道:“明日你在府内更衣装扮,出来的时候直接上戏楼的马车,从国公府侧门离开一路往南,中间在此处停下入染坊取戏楼给你定做的戏服。”
戚浔敏锐的道:“就在此处引凶手?”
傅玦颔首,“整条路上你不下马车,如果凶手要在明日下手,那便只有此处是机会,你在此地停留半个时辰,如果凶手未曾出来,便直接上马车离开,这一路上有我安排的人和李廉的人护送你,到了染坊,有巡防营的人埋伏,我亦会跟着你。”
“这座染坊,我倒是不曾去过。”戚浔回忆了片刻。
傅玦便道:“下午我带你去看看。”
戚浔眼底晶亮,跃跃欲试,傅玦没好气道:“这是极危险的,你莫当做玩闹,那染坊几面通达,平日里伙计和商户来往,其内晾晒之地也颇多,你容易落单,凶手又是穷凶极恶之人,你……”
戚浔道:“王爷放心,凶手无意伤柳凝香……”
“可你不是柳凝香。”傅玦语声严肃起来,“这是此番最为危险之处,你将他引出,可如果他发现你是幌子,只怕会大为恼怒,届时什么都做得出。”
傅玦严肃的模样有些骇人,戚浔也正色,“是,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尽力扮做柳凝香晚些露出破绽。”说至此,她低头瞧了自己一眼,“只是卑职到底没有那般仪态,也不知能骗凶手几时。”
她今日着一袭青色素裙,虽是墨发如云,却通身不见饰物,亦未施粉黛,周身上下透着干练爽利,与娉婷曼妙的柳凝香天差地别,傅玦也跟着她上下打量她身段,又忙撇开目光,“等明日扮上,只需做到身形相似便可。”
戚浔又问:“那卑职明日如何入府呢?”
“你跟着我走便是,等时机到了,便去找柳凝香更衣装扮。”傅玦说完,神色仍是一片肃重,“明日以自己安危为重,不可贸然涉险,记住了?”
戚浔乖乖点头,傅玦这才眉眼微松,见天色不早,傅玦亲自带着她往染坊去,在染坊内外转了小半个时辰,又一路往忠国公府去,这条路便是她明日要走的路,没多时到了忠国公府,戚浔正有些紧张,傅玦却未令她跟随,反倒是让林巍送她归家。
此时正日头西斜,戚浔松了口气,头次在天黑之前回了安宁坊,她不知为何,看到傅玦仔细谋划,她自己反倒轻松,一夜好眠,第二日天刚亮,便等来了接她去国公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