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王已是在对岸驻扎三日,因何还不渡河?”易水河北岸,一员蓟州将军站在河边,眉头紧紧的蹙成一团,向身后一个腰挎长剑身披鳞片甲的年轻将军问道:“王将军以为,那洛阳王因何不渡易水?”
站在易水河边,望着对岸洛阳军大营问话的,正是正是被公孙瓒封为渤海太守的公孙范。而立于他身后的,则是奉命前来配合公孙范作战的蓟州将领王门。
公孙范问起河岸对面洛阳军因何不渡河进攻,王门微微皱着眉头,望着河岸对岸,向公孙范说道:“洛阳王屯军对岸,却不急于渡河作战,可见洛阳军粮草丰足。我军虽是占据易县,城内粮草却是颇为紧张,长久对峙并不占有优势……”
“这些本将军都晓得!”不等王门把话说完,公孙范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向他问道:“本将军想知道的,乃是洛阳王因何不渡河作战?”
“将军当谨慎!”话头被公孙范打断,王门心知此时公孙范已是乱了阵脚,他垂下眼睑,略沉吟了片刻,对公孙范说道:“洛阳王按兵不动,定有深意……”
听了王门的这番话,公孙范撇了撇嘴,方才还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王门说道:“这易水虽是并不辽阔,可河水寒冷,初春时节,人若落入河中,即便不被淹死,也会被冻僵。我军已于河岸边堆积木柴无数,只要洛阳军胆敢过河,本将军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说这番话的时候,公孙范一手按着剑柄,语气中充满自信,抬手指向易水对岸,向王门说道:“王将军且看,不出旬月,本将军定当破了洛阳王的大军!”
立于公孙范身后,眺望着河岸对面的洛阳军大营。王门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公孙范那般坦然。
他总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在离易县县城不过数里开外,赵云领着五百名已于头天晚上渡过易水的虎贲卫,蛰伏在一片低洼处,远远的望着远处的城墙。
“将军,我等莫不是要直取易县?”趴伏在赵云身旁,一名虎贲卫军官望着远处的城墙,小声向赵云问了一句。
“不!”赵云摇了摇头,对那虎贲卫军官说道:“今晚只需选出十人趁城外乱起进入城内,待到大军渡河,自城内将城门打开。其余人等,随本将军杀向河边敌军。”
“大军莫不是也在夜间渡河?”听了赵云的话,虎贲卫军官愣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大军之中,有许多将士夜间不可视物……”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稍稍牵了牵,望着远处城墙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河岸对面的洛阳军大营中,刘辩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立着身子,望着对岸渤海军的军营。
易水并不是很宽,站在河岸边上,能清楚的看到对岸立着的公孙范。不过由于两岸之间还算有些距离,刘辩并不能真切的看清公孙范的面容。
“对岸也在看着我等,想来自是纳闷我军因何还不渡河。”立于刘辩身后,张辽看见对岸的几条身影,向刘辩说道:“自殿下委任末将率领龙骑卫,到如今已是过了三天,想来敌军也是失了耐性!”
“文远莫要着急,再等上一等!”望着河对岸,刘辩并没有回头,他语气很是淡然的对张辽说道:“此时强攻,敌军已然做出万全准备,我军即便攻破敌军防线,伤亡定是不少。对洛阳军和本王来说,将士们的性命最为紧要。不到最好的时机,暂且不可发起进攻!”
刘辩已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辽也不好再多说,站在刘辩的身后,望着对岸河边的几条身影,目光中流露出了几许不耐。
白天时光在两军隔岸对峙的宁静中流逝,夜晚悄悄的降临。洛阳军大营中,除了巡逻的官兵,将士们多已进入了梦想。
河岸对面的渤海军大营,也是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立于洛阳军大营内,能清楚的看到对岸军营火盆内跳蹿着的火苗。
隔着易水遥遥相望的两座大营的将士们,多已进入了梦想,而蛰伏于北岸一整天的赵云,却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领着两千名虎贲卫,悄无声息的向着渤海军大营摸了过去。
赵云领着队伍朝大营摸去的同时,十条黑影离开了队伍,带着抓钩套索,借着夜色的掩护,奔向并不算高大的易县城墙。
带着两千名虎贲卫,潜伏到距离渤海军大营只有百余步的位置,赵云抬起一只手臂,止住队伍的前进。
止住奔跑的虎贲卫,跟在赵云身后,一个个蹲在地上,最前面的数十人从背后取下了弩箭,将视线投到了赵云身上。
向取下弩箭的数十名虎贲卫点了下头,赵云抬起手臂,往前摆了一下。
见赵云摆手,领着这数十名虎贲卫的军官,立刻便向身后招了下手,带着数十人,猫着腰,飞快的蹿向了渤海军的军营。
十多人蹿出去的同时,赵云也朝身后招了下手,不过他并没有像那十多人一样飞快的奔跑,而是矮着身子,尽量放慢速度向前蹭着。
快速奔跑的数十名虎贲卫,蹿到距离渤海军大营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在军官摆了下手之后,所有人又都蹲了下去,平平的端起手中的强弩,瞄准了渤海军军营。
军营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只燃烧着火焰的火盆。火盆的光亮,将军营映照的一片通明。
与之对应的,军营外的野地里则是一片漆黑。蛰伏在漆黑的夜幕中,数十名虎贲卫借助着火盆的光亮,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渤海军的军营。
几队渤海军正在军营内来回走动巡逻,每有一队渤海军走过,这几十名虎贲卫手中平平端着的强弩便会指向他们。
赵云领着大队人马缓缓朝着渤海军军营推进,虽说他们的速度已是很慢,可离军营终究不是很远,没过多会,最先赶到指定位置的几十名虎贲卫,已是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草叶被摩擦发出的响声。
直到听清身后传来草叶响声,这几十名虎贲卫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大军没有被渤海军哨探发现,行动便已是成功了一半。
“弩箭准备!”领着所有虎贲卫到了指定位置,赵云抬起手臂,压低了声音,向身后的虎贲卫将士们小声交代了一句。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千名虎贲卫全都从身后取下了弩箭,将箭矢搭在机簧上,随后用麻布把箭簇紧紧的捆缚住,待到做好这一切,所有虎贲卫都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把目光聚集在了赵云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凝视着渤海军军营,赵云抬起了一只手臂,向下虚按了一下。
他的手臂刚刚按下,所有虎贲卫都从怀中掏出了火石,“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
随着火石碰撞的声响,一蓬蓬淡蓝色的火光在野地中闪烁起来。有些虎贲卫打火石的技巧娴熟一些,已是将箭簇上包裹着的麻布点燃,端起了强弩,瞄向渤海军军营。
一个人用火石点火,在宁静的夜晚,声音也会飘出很远。两千人同时擦动火石,那声响自是不言而喻的壮观。
正在军营内巡逻的渤海军,听到离他们很近的旷野中传来齐刷刷的擦火石声,赶忙朝飘来声响的方向奔去。
奔到军营边缘,这群渤海军看到的是野地中闪烁着一蓬蓬湛蓝的火光,随着湛蓝火光的闪烁,亮起一团团红彤彤的火焰。
火焰亮起,看到这一幕的渤海军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很短的时间内,竟是忘记了向熟睡的同伴们发出警告。
“敌军劫营!”在渐渐弱下去的擦火石中沉默了一瞬间,终于有反应快些的渤海军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就在那渤海军刚发出喊声的同时,蹲在野地中的赵云已是将手臂猛然朝下一按,高喊了一声:“放箭!”
赵云的喊声刚落,两千名已将包裹着麻布的箭镞点燃的虎贲卫立刻便扣下了强弩的机簧。
带着火焰的箭矢破开晚风,发出“呼呼”的响声,带着闪亮的光尾,如同漫天流星,朝着渤海军的军营飞了过去。
正在睡梦中的渤海军将士,听到外面有人喊“敌军劫营”,其中有些人来不及披上衣甲,就跑出了营帐。
漫天的火箭,将军营的上空映照的一片通亮,刚跑出帐篷的渤海军,只觉着眼睛被刺的生疼,许多人赶忙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意图借着手臂的阴影将火光对眼睛的刺激减小一些。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那便是放出光亮的,并非太阳,也不是燃烧着烈火的火盆,而是破开夜色,朝着军营呼啸而来火箭。
夹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铺天盖地的下了一场流星雨,飞向了渤海军军营。许多箭矢命中了军营内的帐篷,锋锐的箭簇刺破了帐篷的布幔,箭身射进了帐篷内,却在帐篷上留下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火焰。
火箭插进帐篷之中,一顶顶帐篷的布幔霎时燃烧起来,许多来不及从帐篷内跑出的渤海军,只是一瞬间,便被包裹在燃烧起来的营帐之中。
听到喊声跑出营帐的渤海军,运气并不比他们那些被火焰包裹在帐篷内的同泽好上多少。许多人还用手臂挡着眼前的光亮,燃烧着火焰的箭雨便朝着他们兜头罩下,将他们射成了一只只被火焰燎烤着的“死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