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甫亭闻言一笑,低头在她的后脑勺落下一吻,自己起身去了净室。
待里头水声响起,锦瑟才慢悠悠坐起身,从衣袖中拿出琉璃瓶子,面无表情地看着。
过了许久,她终是打开了盖子,琉璃瓶里头幽蓝色的烟气慢慢飘荡出来,似乎没有一丝威胁,往她的鼻尖而去,缓缓进了喉中蓄着。
手中的瓶子消失无影,里头的水声不一会儿也就停了。
沈甫亭穿着白色里衣走出来,面容皙白如玉,眉眼被水气浸湿,趁着容色氤氲,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
锦瑟直勾勾的看着,仿佛看一眼少一眼。
沈甫亭察觉到她的视线,眉眼微微一弯,几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不累了?”他总是这样与她讲话,让她无端少了几许威胁感,那眉眼笑着看过来的时候,眼中就只有她一个人。
锦瑟摇了摇头,伸手摸上了他的眉眼,颇有些不舍。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轻易就会变得暧昧。
她细白的指尖不过堪堪碰上他的面容,轻轻抚摸着,沈甫亭含笑的眼神便慢慢开始晦暗,温和宠溺中又带一丝男子独有的危险和攻击性。
锦瑟触及到他的视线,不由心口一颤,不自觉放下来手,却被他一下抓住,握在手里轻轻揉按,滚烫的掌心还带着洗漱过后的温热,烫的她有些受不住。
他慢慢靠近,清润炙热的呼吸轻轻喷在她面上,她眨了眨眼睛,妄图挥散他温热的气息,想要保持一刻的清醒。
沈甫亭已经吻了过来,温软的唇瓣轻轻触碰着她的,带着极为细致的温柔。
他已经上钩,只差一步了,只要她张口渡去,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可是她没有,甚至连身子都开始僵硬,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极为挣扎和犹豫。
沈甫亭极有耐心的缠磨,可终究是男子,在心爱之人面前很难保持理智,得不到回应,他贴着她的唇瓣轻声喃喃,“怎么了?”
锦瑟被他微微带起的尾音,勾的脚莫名一软,嘴却越发张不开。
沈甫亭见她没有说话,不由慢慢亲昵着,带着极大的耐心。
可到这个关头了,哪有停下来的道理,他究竟有些管不住自己,力道慢慢变大,那唇瓣间的缠磨叫人颇为心念意动。
锦瑟被他一点点往后压着,险些就要倒在床榻上,这样的攻势之下,她依旧没有张口,反而在他想要探进来的时候,搂上他的脖子,猛地侧头避开他的唇瓣,紧紧抱住他。
锦瑟心中一顿为难,紧咬牙根一番,终是不想为难自己,好歹这贴心的玩意儿也伺候了自己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能这般弄死?
她眼睫一眨,张开嘴,吐出了口中的幽蓝色烟气,烟气一出便消失于无痕,没有媒介也不过和空气一般没有效用。
沈甫亭见她骤然停下,不由转头看向她,神情微惑,眉眼间还未散去的情欲味道,无端勾缠人心,“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安静的屋子里头只有他的声音,落在耳里都叫耳根生烫。
锦瑟不自觉垂眼轻道:“我还没洗漱。”她这话说的颇为真情实感,似乎很是在意自己没有洗漱这件事。
沈甫亭闻言一笑,“我原道你是怎么了,原是在想这些。”
他说着抱着她,一道倒在了床榻上,拿鼻尖蹭了蹭她娇小的鼻子,“小花猫原来还会难为情,你什么样子我没看过,嗯?”
锦瑟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也不知是被他的话羞的,还是因为自己竟然舍不得伤了他而恼的,直翻着身子推他,“不给你亲了,走开!”
沈甫亭却越发压上来,“一会儿我给你洗,好不好?”他的声音都有些压不住的低沉微颤,似乎极为难受,唇齿间吐出的气息烫的人无法抗拒。
锦瑟自然没了拒绝的心,便也由了他,可这一由自然是没完没了,还说要帮她洗漱,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这一番折腾下来还意犹未尽想要再来,气得锦瑟直在他背上挠出了一朵花。
如此说来,沈甫亭也是白受冤枉,本是解了馋之后抱着娇娇去洗漱的,却被她又挠又扭的勾起了火,理智一散,便也没了洗漱的心思,一顿餍足之后,天都亮了……
天光大亮,照的树屋里头即为敞亮。
锦瑟一觉醒来,身侧已经空了,只是一团褶皱不堪的薄被,瞧出了昨日有多荒唐。
屋子里有些许动静,显然就是沈甫亭。
她又是气,又是羞,当即拉开了窗帘,准备开口使唤,却见沈甫亭静静站在窗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外头。
她这处看过去,只隐约能看到他如玉的侧脸,可通身的冷漠却一下透过来,让人看着就觉得通身发寒。
他慢慢转头看来,眼眸没有了自然的温柔,是极深的黑色,黑如可怕瘆人,没有感情,不通人性!
第100章
锦瑟有一瞬间的怔忪,根本没反应过来,他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几乎没有一丝生气,甚至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锦瑟没有动弹,他一动不动的看了她许久,才慢慢转回了头,一步步往外头走去。
除了安静到诡异,旁的没有一丝异样,甚至还关上了门。
锦瑟顿滞了许久,才真正意识到陶铈为何这般恐惧,沈甫亭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根本不像一个人该有的,便是连她都也有些受之不住。
昨夜还百般亲近的人,突然便这样冷漠,又怎能接受得了?
待锦瑟稍微缓过神来,沈甫亭早已走得没了影,她连忙掀开了薄被,随意施法,衣裳便齐齐整整变到了身上。
她快步上前打开房门,一出门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千年老树妖,他神情惊惧非常,连话都说不利索,“姑……姑娘,你那相公是怎么回事,那模样瞧着实在瘆得慌,你们二人莫不是吵架了?”他说着便看见了锦瑟脖颈上遮不住的红痕,一看就是受虐极深,这一整夜里恐怕是没舒坦过。
一时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害怕,这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相,瞧着表面沉稳端正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
锦瑟几步下楼,却已然不见沈甫亭的踪影,甚至摸不到他的一丝气息,她面色一阴,拉过一旁颤颤巍巍的老树妖,“他人去了何处?”
“小……小的也不知晓,小的刚头上来,想要问问你们早间吃什么,正巧碰到了你家相公,那眼神吓得小的当即变成了树桩,哪还敢跟上去,看他去哪儿呀?!”
老树妖吓的险些现出原形,这两夫妻难怪凑到一块去,一个两个瞧着都不是省油的灯。
锦瑟闻言心烦意乱,当即出了客栈,去外头一通寻找,皆是找不到人影,回了妖宫也是无迹可寻。
匹相、匹献二人更是不知其的去向,得知沈甫亭这般快又没了意识,一时阵脚大乱,可此事又不可声张,三人只能各分东西去找。
锦瑟漫无目的寻了一夜,天光都已然大亮,实在没了法子,又回了客栈。
客栈空空荡荡没有人,老树妖不知躲到了哪儿去,早间连妖鸟都还没起,里头安静的有些诡异。
锦瑟上了木梯,走到房门前,便感觉到了沈甫亭的气息。
她微微一顿,颇为不想看见那样的沈甫亭,站了半晌,才慢慢推开了门,果然见沈甫亭就坐在里头。
他已经没了昨日那般眼神,听见动静抬眼看来,眼中神情一片清明,看着她的时候还带着笑模样。
锦瑟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委屈,他往日从来没有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如今反差太过强烈,即便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还是不开心。
沈甫亭起身往她这处走来,拉过她的手,“一大早去了哪里,也不与我说一声。”
他想来是又忘了干净,这样下去,时日长久他还没来得及发现,意识就已经被蚕食的差不多了。
锦瑟闻言有一瞬间的静默,心中极沉,“我瞧着下头有买甜糕,见你还睡着,便自己下去瞧一瞧。”
沈甫亭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软嫩嫩的小脸,话间带着几分宠溺的责备,“你如今胃口不好,还吃这些甜腻的,往后若是什么都不吃,可就一点甜食都不许你碰了。”
若是往日她听了,必然是要闹脾气的,可现下心事太重,便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反驳什么。
沈甫亭心思何其敏锐,又怎么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可她不愿意说,他自然也猜不出来具体,一时间便也放在了心上,过后多做观察,“饿了罢,我们先回去用膳,外头的厨子你必然吃不惯。”
沈甫亭说着转身往回走去,却发现挂在衣架上的衣衫已经穿在了自己身上,他脚下一顿,竟是想不起来这衣衫什么时候穿起来的。
锦瑟见他顿在原地,上前搂住他的胳膊,“走罢,我已经好生累了,下去的时候顺道买点甜糕,给小妖怪们吃。”
这可真是蛇打七寸,掐得准。
这句话当即便转移了醋缸的思绪,本来就是个爱喝醋的,那些个小妖怪在他眼中是做什么都不对,如今锦瑟心中还这般记挂着,出来散心还要给他们带点甜糕,心中哪能不起波澜?
“小妖怪牙齿不好,总吃甜的,会掉牙,不必带了。”他话间冷冷,一派严肃说道。
如今若不是现下这个情况,锦瑟恐怕早早就笑出声来了,可惜她心头莫名很沉,她总会想,是不是再过几日,这样贴心的玩意儿就不会存在了?
她想着便有些提不起劲,可并不意味着她要帮他,他们如今这样的敌对之势,她没有害他已然是仁至义尽,若是再帮他,那可是连她自己都要嘲笑自己。
二人一道回了妖宫,匹相、匹献见了沈甫亭回来,满眼的焦急无法掩饰。
锦瑟当即使了一个眼色,二人才稍有收敛,却还是被沈甫亭瞧见了。
“你们二人匆匆忙忙做什么?”
匹相二人被问的神情慌张,显然是没有在沈甫亭面前撒谎的胆子,这一问便快要露了马脚。
锦瑟当即笑盈盈道:“我想让他们二人给我搜集五颜六色的小妖怪,想来是还没有搜集到,见了我便心虚了。”
“是,属下等并未找到娘娘想要的小妖怪,心中颇为惭愧。”二人当即应声,一脸没找到小妖怪的心虚之感,看起来倒是极为贴切现下这个情形。
沈甫亭闻言不疑有他,锦瑟确实时常使唤人给她收集小妖怪,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匹相、匹献心惊肉跳正欲退下,沈甫亭忽而又开口肃然道:“等等。”
二人的脚猛地顿在原地,冒了一层冷汗,看起来越发紧张,面色都有些白了。
锦瑟微微一默,黛眉微蹙。
沈甫亭视线扫过他们,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的慌张,只是开口平静吩咐道:“挑几只母的。”
二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当即应声退下,“属下明白。”
锦瑟见状放下了心,原以为沈甫亭并没有起疑,可终究是想的太多,这般敏锐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们的变化?
沈甫亭进了殿中,平静的在桌案旁坐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自从知道她胃口不济之后,殿中甜腻的果茶一律撤掉,特地上了些味道清淡的清茶。
日头高高照下,光线透过琉璃窗子照射进来,映的宫殿里头色彩斑斓,如同幻镜一般。
几只小妖怪窝在几处角落睡得头扁,打眼瞧见沈甫亭,吓得悄咪咪躲了起来,殿另一头的长门大开着,外头是一片护栏,连接着水天一色,日头照在沈甫亭的身上极为和煦温暖,身姿如玉,清隽干净。
锦瑟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甫亭倒好茶,抬眼看来,“过来。”
锦瑟心中一提,默了一默,终究还是走到他面前站定,若无其事问道:“怎么了?”
沈甫亭拉着她坐在他腿上,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递到她唇旁,“早上起来都没有喝水,不知道渴吗?”
锦瑟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很是口干,本来那样折腾了一夜,她必然是要喝水的,只是昨日太过急切,便忘了这件事,又加之奔波劳碌了一整日,现下连唇瓣都干了,自然是渴坏了。
锦瑟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喝着杯盏中的茶水,那喝水的细微声响听在耳里很是乖巧。
沈甫亭看着她像只小奶猫般一点点乖乖喝水,眼里的笑便是藏也藏不住。
“不要了。”锦瑟喝完两杯便摇了摇头,很是疲倦。
沈甫亭伸手撩过她微微垂落在耳旁的发,抱着软绵绵的颇有些心疼,“累了就去睡一觉罢,昨日都是我不好,没怎么让你休息。”
这话本是惹人羞恼的,可是过了一夜,锦瑟便也淡了些许。
锦瑟搂着他的窄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木清香,有些不愿意起身,可呆着他身旁虽然舒服,心中却是憋屈,她竟然为了一个夺自己江山的人而难受,实在有种被牢牢掌控住的不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