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上元节出过事情,所以皇帝带的侍卫格外小心。一旦发现异常,就会上前盘查。那姑娘刚走数十步,就被人追上。
望着陡然出现的衣着打扮完全一样的青年,她颤声问:“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说话间,一个双鬟少女快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你们要对我家姑娘做什么?”她又急急忙忙去问戴着冪篱的女子:“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四个侍卫对视一眼,齐齐后退了一步:“得罪。”
两个姑娘似乎吓得腿软了,互相搀扶着离去。
侍卫们不敢离皇帝太远,转身欲回。却听“啪”的一声,似是有什么落地。侍卫冯偃下意识回头,只见方才那个戴冪篱的姑娘回身去捡掉落的纸包。鼓鼓囊囊,也不知是什么。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姑娘捡了纸包后站起身时,轻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了半张美丽的脸庞。
那姑娘很快又转过身去。而冯偃却呆呆愣愣的:这姑娘生的好美,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他们回到皇帝身边不远处时,他还在苦苦思索,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同伴见他发怔,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奇怪……”冯偃喃喃地道,“刚才那个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同伴一声嗤笑:“得,只要是漂亮姑娘,你都像是在哪儿见过。”
一眼瞥见不远处的皇帝,他声音不自觉小了一些。
“不是不是。”冯偃有些固执,“是真的见过。我想起来了!”他双目一亮:“是淑妃娘娘!那是淑妃娘娘!不,是皇后娘娘!”
这话一出口,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冯偃自己的神情也古怪起来:“下巴、嘴、鼻子,真的,和娘娘一模一样。”
几个同伴无一人回应他,他忽然觉得周围似乎冷了几分。一抬眼,见年轻的皇帝正注视着他,目光沉沉,不辨喜怒。
冯偃心中一凛,匆忙端正站好,不敢再说。
赵臻上前一步:“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娘娘?”
“我,我,小的看见一个姑娘。”冯偃低着头,小心道,“长的很像郑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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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一切为了重逢。
不会有什么替身、阴差阳错之类的。
小皇帝不可能分不清真假阿玉。
不过在阿玉心里,皇帝还没开窍。
第46章 发现
赵臻胸口一刺, 他扯了扯嘴角,压下那一瞬间涌上的种种情绪,淡淡地道:“人有相似,也很正常。”
不过那个人绝不可能是阿玉。
“可是……”冯偃低声道,“皇上, 那姑娘真的很像。她戴着冪篱, 只露出半张脸,下巴、嘴,跟娘娘一模一样!”他猛然抬头, 见皇帝双目幽深, 望着东南方向。他也跟着顺势看去。
那边有个青年男子正匆匆走过,看其侧脸, 有几分像是郑太傅家的公子。
冯偃心中讶然, 皇帝已经沉声吩咐:“悄悄跟上去。”
“是。”
赵臻笼在袖中的手轻轻发颤,单凭冯偃一句话,他是不信的。但是碰巧在这里看到了郑怀瑾,他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相信。
尽管知道那人是阿玉的可能性微乎几微,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万一呢?
万一那具尸首只是碰巧和阿玉穿了一样的衣裳、戴了一样的发饰、碰巧手肘内侧都有一颗小痣……也不是毫无可能啊。
至于为什么阿玉和郑怀瑾在一块儿,而不回宫中,那, 那也可以解释的。比如,可能阿玉她相貌受损……
方才那冯偃不是说, 姑娘戴着冪篱, 只露出了半张脸吗?
短短数息间, 赵臻心里已想到了种种可能。他不由地想,如果真是阿玉,阿玉还活着。那他绝不会计较她不回宫一事。如果她真是因为容貌受损而不愿回宫,那他会告诉她:其实相貌美丑根本不算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
然而心念微转间,他又倏地想到:阿玉是化妆易容的高手,她如果真的容貌受损,那她自己应该也能装扮一下,让人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啊。何至于躲起来不愿见他呢?
他知道自己魔怔了,知道他的推断中有种种不通之处,可他在看到了一丁点希望后,内心深处更愿意相信阿玉还活着。
见皇帝在发怔,韩德宝心中担忧,低声道:“皇上?”
赵臻将手里的桂花糕丢给他:“拿着。”
他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不是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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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握瑜一向深居简出,极少出门,就怕遇上故人、招惹麻烦。偶尔外出也戴着冪篱遮掩面容。她今日与郑怀瑾以及丫鬟碧儿出门,本是要去广济寺一起为已逝的姐姐建长生牌位。
不巧回来时路经此地,马车出了故障。
郑怀瑾与车夫一起去附近车行找人修理马车。——若马车实在不能修,还需再重新租赁一辆。
而郑握瑜则想起傅家食肆的糕点,本欲上前买一点,不成想居然在排队的人群中看见了皇帝。
去年三月,郑握瑜曾被方太后召进宫中,与皇帝有过一面之缘。时隔一年,皇帝虽然又高了一些,神态也又冷了一些,可她隔着冪篱,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毕竟皇帝那般容貌气度也堪称世上罕见了。
她当即大惊,尽管戴着冪篱,但依然怕皇帝认出她来。她慌乱之下低头疾行,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被四个衣着打扮一样的人拦住。是碧儿拦在她身前。那几人也不知为何,竟一起退了下去。
郑握瑜仍是不安,她眼皮突突直跳,转身时怀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她捡了东西,拉起碧儿匆忙就走。她们走了几十步后,她才放缓了脚步,心脏砰砰直跳。
忽听后面有脚步声追来,她吓得慌忙喝问:“谁?”
“是我。”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郑握瑜眼圈儿发红,扭过头望向郑怀瑾,“你,你怎么才来啊?”
来人正是郑怀瑾。他大步上前,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温声问:“怎么了?不是让你在那儿等我么?怎么跑这么快?”
郑握瑜四下张望,并未看见旁人,她低声道:“刚才看见一个贵人,所以躲开了。车修好了么?咱们回去吧?”
“嗯。”郑怀瑾看她这般模样,不由地心生怜惜。这段时间以来,也苦了她了。
他原计划今年将真相对父亲和盘托出,求得父亲的原谅,也好给阿瑜再安排一个身份,他们光明正大在一起。或是远离京城,或是不见外人都行。但偏生今年阿玉出事,得知此事以后,阿瑜心中自责不已,一病便是数月,向父亲坦白一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他细心安抚郑握瑜,协同她一道去了十里巷的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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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臻命侍卫跟着郑怀瑾,但他自己并未跟上去。他在傅家食肆附近的茶馆了点了一壶茶,静静坐着。
韩德宝站在旁边伺候,心里暗暗焦急。皇帝面上固然看不出什么,可他知道,这茶上了有两刻钟了,皇帝连一口都没喝。
至于韩德宝怀里揣着的糕点,也早就凉了。
忽然,一个灵活的身形进了茶馆,他左右张望之后,快步到了皇帝跟前,低声禀道:“郑公子和那个姑娘显然是认识的,他们一起去了十里巷的第三户人家。”
皇帝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他站起身,快走几步,又皱眉看一眼韩德宝,沉声道:“出发,十里巷。”
如果说他先时只有半分的怀疑阿玉还活着,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三四分。
在前往十里巷的途中,他心里既喜且忧。喜的是阿玉极有可能还在人世,忧的是她躲起来不肯见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当然,再多的担忧都比不过喜。只要阿玉还活着,其余的就都不算问题。不管阿玉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困难,他都能帮她解决。
阿玉见了他,肯定很欢喜。
马车平稳而快速地行驶,而赵臻只觉得车行驶的慢,甚至有些后悔,怎么今天是坐车出来,要是骑马,那就快多了。
他心中焦急,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面有人说:“皇上,到了。”
赵臻掀开车帘,迅速跳下马车。他眼光微闪,看出这是第三户人家。
老实说,这房子看起来不大,甚至堪称简陋。他定了定神,冲韩德宝使了眼色。
韩德宝会意,连忙上前叩门。
不多时,门被从里打开,露出一个半大少年的圆脸。
那少年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客客气气问:“你们找谁?”
韩德宝正欲回答,赵臻已然沉声道:“我姓赵,是你家主人的故人,今日路过此地,特来拜访。”
少年愣了一愣:“那你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通传。”
“不必了。”赵臻神色淡淡,却拦住了少年,“不用麻烦,我只是跟郑公子说句话,说了就走。”
少年见这位公子容貌清隽,气质不俗,又准确说出了主子的姓氏,他当下也不敢强行阻拦。他犹豫之际,赵臻已然越过他,向内而去。
韩德宝匆忙跟上。
这间宅院不大,外边看着简陋,不过里面倒也有些可取之处。赵臻无心欣赏,他快走几步,迎面撞上正要出门的英俊公子。
那人眉目俊朗,正是阿玉的胞兄郑怀瑾。
郑怀瑾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皇帝,他大吃一惊,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低身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赵臻轻哂:“朕竟不知道郑卿在这十里巷,还有一处宅院。”
郑怀瑾一时之间脑海里涌上诸多念头,明明四月天还不热,他背后竟冷汗涔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一道娇柔清脆的声音:“哥,你东西落下了。”
郑怀瑾蓦地睁大了眼睛。
而赵臻则视线牢牢锁住那个忽然出现的身影。
郑握瑜是匆忙行来的,她看清这边的光景,以及站着的人后,大惊失色,低呼一声,掩面疾走。
而赵臻则直接越过了郑怀瑾,大步向她快走几步。
郑握瑜先是快走,后来几乎是小跑了,然而,她还没跑多远,就被人狠狠攥住了胳膊,不得不直面这个人。
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不停的抖动的袖子却遮不住她的面容。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身体发软,喉头发堵,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赵臻的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腔。然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赵臻却发觉不对劲儿了。
同样的脸庞,同样的容貌……
但面前这个人,明显不是阿玉。这个人的气质跟阿玉相差太多了。
阿玉不会这样害怕而无措地看着他,阿玉不会在他面前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