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狄成了驸马便不得挂将军之职,可秦宴之又暂时没给他别的闲职,她一下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故而稍有些迟疑。
霍狄也骑于马上,同她点了点头道:“阿萤,陛下此前传了密旨,令我与你一同前往北境,我对辽国这些年的行军布阵也算了然于心,有我在军中,咱们的胜算也更大些。”
“哈?”虽说这个理由她勉强能接受,但池萤还是觉得秦宴之这个安排有些奇怪,“可你已是驸马,这次军中的主将..……”
“无事,这回换我来做你的副将。”
霍狄翻身下马,冲她恭敬行了一礼:“陆校尉,都尉霍狄,参上。”
第27章 大将军的白月光27  这不是白眼狼是什……
秦宴之给池萤的这一队精兵人数并不算多,不过百余人而已,故而虽说他们是为了避开军中的敌方眼线,而私下向北境进发,总体也算不上打眼。她率领众将士沿着官道全速前进,不过十日便来到了边境渊城。
渊城位于敦城的西边百余里,驻扎于此的将领名为黎樊。黎樊将军当年与陆萤的父亲也算故交,他此前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见着池萤前来倒是热情万分。
“陆家丫头,你还记得黎伯伯我不?”黎樊已年过五旬,面色依然红亮,只是满面虬髯之中早已夹杂着丝丝银色。
此人神情真挚不似作伪,池萤见着他倒也有几分莫名的亲切,笑道:“黎伯伯这是哪儿的话,晚辈怎么会忘了您呢。”
黎樊顿时喜笑颜开,“哎,这便好!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和你爹一样,是个重情义的,不像某些人,见利忘义,哼!”
说罢他便冷冷瞪了跟在一旁的霍狄一眼,随即轻哼了声拧过头去,似是再也不想分给他半分目光,头也不回地带着池萤进了将军府内。
池萤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黎将军看来还是位性情中人,她低声解释道:“黎伯伯,您误会了,我与霍大哥没什么的,他此番刚尚了公主便来了前线,已是十分不易,您就莫要再打趣他了。”
黎樊却依旧忿忿然,声如洪钟完全不怕旁人听见,“陆丫头,你还帮他说话?你们陆家救他性命传他功法,一路扶持他做上了副将,甚至你还曾为了救他失了性命,结果这小子到头来去娶了那什么劳什子公主,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你别看他现在可怜兮兮的,老夫我可不吃他那套!”
虽说黎樊的说辞大体上没错,但陆家救霍狄本就是随手之举,传他武功也是看他天赋不错,后来坐上副将甚至是将军也是霍狄自己争气,池萤倒没觉着这是霍狄欠他们陆家的。
至于娶公主这茬,霍狄确实在陆萤和公主之间有些摇摆不定,不过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早已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陆萤的首次复活失败其实怪不得别人,主要还是她自己太过恋爱脑,不然凭她的一身本事,还怕比不上一个早已自断仕途的小驸马?
池萤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计较,忙转移话题道:“黎伯伯,关于辽夏二国联军一事……?”
“哦!这事儿啊,得亏你们在京中传来了消息,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呢,”黎樊毕竟是大将,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战事上来,“我们得了这消息之后,悄悄派了几个人的小队去刺探过一番,他们确实在边境有些动作,只是这回谨慎的很,我们这边儿稍稍有些动向,他们很快便缩回头去了。”
“所以陛下这次派你来的考量我也清楚,我作为主将必须镇守渊城,一旦我这边稍有要出兵的意向,那他们肯定是不会冒头的。他们不知你来了渊城,也根本想不到会有女子来领兵,所以这兵只能由你来带。”
“你是陆家的女儿,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这边能派出的兵力有限,所以此次我们只能奇袭,定要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池萤点点头道:“晚辈明白,不知黎将军能给我多少兵力?”
“陆丫头,”黎樊面露几分难色,“我们这边不能有大动作,所以我只能从各个营里抽调些精锐给你,加在一起,也就两三千吧。”
“无事,既然是奇袭,人多了反而不好安排,晚辈省得。”池萤心中有了个大致的计划,这个人数虽不算多倒也还算勉强堪用。
黎樊顿时松了口气,“好,这几日我们派出去的探子传回的消息说,他们那边已然运达了两批粮草,估计不日便要同我们开战,他们的先头部队估计有一万人出头,后续的联军人数还不确定,若是硬碰硬,咱们胜算不大,所以陆丫头,你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黎伯伯,他们既然不日要开战,那自然也会放出探子来探查咱们这边的情况,既然如此,我们便先会会他们便是。”池萤笑得坦然,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
翌日,池萤将黎樊给他的三千人马分成了两个小队。天刚蒙蒙亮,她便带着秦宴之给的百名亲军,大摇大摆地离开渊城向边境进发。
刚刚到了乾辽二国的边境,池萤便听到一阵悠长的鹰鸣,她曾听闻辽国有专门的养鹰人,养出的鹰可通人性,想必是他们的探子已经发现了自己,向大部队传信去了。
池萤只当没听见,继续挥鞭向前,策马在广袤的草原上奔腾,虽说此时已是深秋,整片草原几乎不见什么绿色,但苍茫一片倒是有一种原始而孤寂的美感。
“大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儿危险的很,大人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说话的是玄铁军的都尉,名唤刘悬,小伙子看上去平平无奇,戏倒是还不错。
“我才不回去呢,好不容易能跑出来玩儿,谁要回去看他的脸色,哼!”池萤傲娇的轻哼了声,挥起马鞭狠狠一甩,□□的马儿吃痛,跑得更是飞快。
她身后的众将士一脸无奈,只得也加快步伐,紧紧缀在她身后。
一行人在两国边境上信马由缰,时而向西,时而又向东南折返回来,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动向为何,倒真像一帮子侍卫护送大小姐出来散心的。
而远处,两个辽国的探子正缩在石缝中,探头探脑地看向这一群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队伍。
“哎?你说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管她叫大小姐?还能带这么多护卫出来,该不会是黎樊的女儿吧?”
“不对,黎樊家只有两个小子,根本没有女儿,不过我听说李都护倒是有个小女儿,似是十分宝贝。”
“那应该就是她了,要不咱们……把她抓回去?”
“你看他们那么多侍卫,就咱们俩能抓的了么?先报回去再说,若是她真走得深入了些,那也是她命不好。”
而池萤虽看似漫无目的闲逛,目光却从未放松在草原上的搜寻,这里看上去一片广袤无垠,敌方的探子似是很难有藏身之处,可他们既然能随时掌控己方的动向,自然绝对不会放松对这边的监控。
所以他们究竟能藏哪儿呢?
她驾马在草原上转了又转,最终将目光锁定于一块微微凸起的小土包上。
第28章 大将军的白月光28  这次换我来救你了……
池萤驾马向那小土包行去,离近了才发现,这土包后竟斜斜倚着几块乱石,乱石之上杂草丛生,乍一看确实只是个石堆而已。
她总觉着有些不踏实,手执长剑向那石碓的缝隙之中刺去,剑尖甫一刺入,那石碓便瞬间四分五裂扬起阵阵烟尘,竟从中蹿出两个人来。
那二人见状立刻疾步后撤,口中同时吹起了一阵尖锐的哨音,不多时便有两匹骏马循声从不远处飞奔而来。
池萤心下微定,指着那二人斥道:“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抓起来!”
她身后的将士得令上前,意图将那二人团团围住,只是他们二人似是对逃跑的路线早有计划,十分灵活地左右迂回躲避,在被包围之前,便已经抓上了缰绳飞身上马。
那二人默契异常,明明半句交流也无,但上马之后便立刻分别向两个方向驶去,池萤稍迟疑了片刻,随即便调转马头跟上了右边那人。
马队的速度终究不及一人灵活,没多久那人便同他们拉开了距离,刘悬扯着嗓子问道:“大小姐,咱们还要继续追吗?”
“追,当然要追!”池萤挥起马鞭,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约莫跑了十里,那人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他缓缓驾着马绕过一个山坡,众军士跟着他才发现,那山坡之后竟密密麻麻地列着辽夏二国的军队。
可池萤却也未见慌乱,她抬手示意身后的将士止步下马,甚至还悠哉悠哉地将马鞍也取了下来,就地而坐歇息起来。
另一边儿的辽国将领见状,皱眉问向刚刚回来的探子,“你说她是李都护的女儿?那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那探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她是个无知的大小姐吧,那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可说她是来挑衅的吧,难道乾国已经开始用女人打仗了?
他低头喏喏:“小的……小的也不知,也许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辽国将领抬脚将他踹到一旁,斥责道:“蠢货,这你还看不出来?她明明是那边派出来的诱饵,只要我们上前,她便会将我们引到事先设好的埋伏中,一网打尽!”
一旁的夏国将领却轻啧了声,“可根据我们的消息,他们明明没有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我看倒不至于有什么埋伏,说不定就是来装腔作势吓唬我们的。”
“他们乾国的兵法最是狡诈,你若是不信那你去试试?我们辽国反正是不会去的。”辽国将领冷哼了声扭过头去,一派倨傲之色。
夏国将领被他一噎,面色也有些不善,“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两国说好了共同进退,哪有我们单独去打的道理。”
“同进同退是不假,但我们也不想跟着你们去送死啊,”辽国将领摆了摆手,“不成,绝对不成。”
“那您说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他们留在此处?”夏国将领眯眼看向不远处席地而坐的众人,面露几分愁容。
“这..……”辽国将领也有些迟疑,“先按兵不动等等看吧。”
可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等到日上三竿,池萤他们早已搭好了事先携带的简易帐篷,甚至还翻出了些干粮瓜果,三三两两围在一处闲聊,悠然自得仿若身处野餐会。
夏国将领被日头晒得有些眼花,见着他们吃的香甜更觉得腹中空虚,“他们……难道当真是来游玩的?”
“他们又不瞎,难道看不见我们这么多人吗?见我们在此还装模作样,有诈,绝对有诈!”辽国将领自早晨便未进食,也跟着空咽了口唾沫。
池萤看了眼天色,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拍了拍衣襟起身。而紧紧关注她这方动向的辽夏联军,见状也立刻紧张起来。
众人只见她将马鞍放回马背上,执着缰绳翻身上马,却又并未跑动起来,只在原地打着转。而她身后的将士也有样学样,将帐篷与餐食收起,再度回到马上,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这一上午的疲累与紧绷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二国将领再也不愿继续坐以待毙,终于达成一致,转头向传令兵道:“传令回去,让大部队到此处集合。”
池萤这边则是驾着马轻轻跑了起来,可她也仅仅只是左右小范围的来回跑动,既没有上前,也没有走远,倒更像是在探查着什么。
正在辽夏两国联军心弦紧绷之时,却从地面隐隐感到了一阵兵马袭来的震动。
辽国将领猛地抚掌,“果然!他们还是有后手的!我们的援军在何处,让他们加快些!”
“回将军,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距我们应当还有两里。”
“众将士听令,列阵,准备迎战!”
池萤只见他们的军士齐齐后退两步,随即将盾牌依次亮出,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
而她依旧骑在马上闲庭信步,看似一副成竹在胸的悠然之色,心中却不免有些惴惴,援军这种东西她确实有,但也就两千来人,在远处装装样子原地跺脚糊弄人便罢了,一旦靠近是肯定会被发现不妥的。
她现在也只能指望霍狄那边儿能手脚麻利些,在自己这边露出马脚之前,潜入他们空虚的大营,放一把火赶紧解决掉他们的粮草。
两刻过去,辽夏二国联军终于咂摸出一丝不对来,不论对方人马有多少,走得有多慢,过了这么久至少得有点儿旗帜露头吧,怎么只能听见响动就是不见人呢?
难不成他们根本就没有援军,在玩儿空原计呢?
夏国将领最先按捺不住,心下一横将令旗高高举起:“众将士听令,进攻!先将那女子拿下!”
池萤见状忙挥鞭向后退去,同时向空中放出一道烟火,不多时远处便有一队人马奔来,扬起一阵滚滚烟尘,一时间也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将士。
夏国将领见到这番情状又有些迟疑,忙将令旗放下,“且慢!切莫轻举妄动,他们的援军来了!”
然而片刻过后,那滚滚烟尘终于退去,总共不过两千人的队伍终究还是显露出来。
“他奶奶的!他们只有这么点儿人!上!要抓活的!”夏国将领见到对面那群稀稀落落的军士,猛挥了挥令旗,颇有些气急败坏道。
但另一侧的辽国将领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转过身去向传令官怒吼:“不对!大营!让咱们的大部队赶紧掉头回去,他们这是调虎离山!”
正在此刻,一名传令官踉踉跄跄地扑到人前,神情慌张连话都说不太清,“报!禀报将军,咱们的大……大营,起……起火了!”
“什么?”辽国将领猛地一抬头,眺望着大营所在的方向,虽说距离仍有些远,但那滚滚浓烟却昭示着传令官所言非虚。
“好……好啊!他们胆子倒是不小,就这么几个人还敢来送死,既然现在回大营也来不及了,”他面色一凛,肃声道,“众将士听令,全力捉拿乾狗,尤其是领头那个女的,是死是活都不要紧,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池萤这边儿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与那两千军士汇合后,众军士护在她身后,化为鹤形阵全速向边境线奔去。
身后的两国联军发出密集的羽箭,虽说大家都是各个军营中的精英,可也无法抵挡这接连不断的攻击,身后时不时传来中箭后的闷哼声,人数本就不多的队伍也更显稀疏。
池萤握住缰绳的双手冰冷僵硬,可她不敢回头,她知道众生平等,自己的命并不比那些将士珍贵,可自己是这一军主帅,若是她有了什么差池,那这群将士便群龙无首,在这场战役之中更是毫无生还的希望。
她只能竭力维持冷静,还要分出心神来格挡随时出现在身后的羽箭,耳旁只余虎啸的风声,和身后渐渐靠近的厮杀之声。
离两国边境还有四里不到,但她能感觉到敌军几乎已经尽在咫尺,原本两千余名军士如今只剩小半,而秦宴之留给她的百名亲军此时也已折损五成。
她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只能用双腿尽力夹紧马腹维持身体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