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谢禹的脚步停了下来,便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浪费在赵颖的身上,嘴唇嚅动,只吐出两个字,却是让人如坠冰窟。
赵颖的身子抖了抖。
嫁给谢禹这些年,她知道自己不得谢禹的欢心,可往日里,谢禹毕竟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对她存有几分客气,但今儿个,赵颖慌了,她在谢禹的眼中看到了厌恶。
她很怕、很怕……怕从此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儿子没了,她不能再失去丈夫。
到了这个时候,赵颖却仍旧不明白,谢禹为何会对她转变的如此之快,那下毒的人不是已经证明是柳姑姑了么?
皇后还是皇后,她仍旧是皇后的亲侄女啊。
她不介意谢禹是因为皇后才对她多了几分容忍。
“殿下,我们的孩子没了,妾身好心痛,殿下便不心疼吗?”赵颖哭得梨花带泪,她紧紧的抱着谢禹,生怕自己一松手,便再也无法抓住谢禹了。
可她却不知道,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抓住过谢禹。
“呵……”谢禹冷笑了起来,这丝冷笑冲破了他原本温文如玉的气质,让他如同黑暗中的恶魔一般可怕,而后,谢禹粗暴的拉开了赵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冷冷开口:“从一开始,本宫便对你厌恶至极,如若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本宫早就将你打入冷宫了,赵颖,你是皇后放在本宫这里的棋子,又何尝不是本宫放在皇后身边的棋子……”
说到这里,谢禹顿了顿,半眯着双眼继续道:“至于那个孩子,本宫原本就不打算留他,他的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脉,本宫怎么可能养一个带着赵家血脉的孩子?”
赵颖听得目瞪口呆,她的双眼瞪得滚圆,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殿下,您听妾身解释,妾身从嫁给殿下,便爱上了殿下,从未透露过殿下半丝秘密……”
这些话,谢禹根本就不想听,他对赵颖的情都是假的,又怎会让她知晓自己的事?
赵颖上报什么给皇后,谢禹根本不想知道。
“若是想活命,你就乖乖的呆在这宫殿中,如若不然,本宫亦不会留你!”谢禹冷冷的甩开了赵颖,一拂袖,正要离开,脚下却是一紧。
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赵颖,居然跪在了地上,死死的抱住了谢禹的小腿,她的尊重和骄傲,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一丝不剩。
只要谢禹能分给她一丝爱,她可以什么也不要。
她哭着、喊着:“殿下与皇后娘娘的母子之情不是一向都和睦的么……为何……”为何一夕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赵颖不懂。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谢禹便冷冷的打断了她:“住口,本宫的母亲韩昭仪,便是被赵皇后那个贱人所害,本宫恨不得剥她的皮喝她的血,又怎会与她母子情深,赵颖,你要怪就怪你生错在赵家!”
心中所有的仇恨,谢禹都狠狠的发泄在了赵颖的身上,说完这些,他一脚便将赵颖踹得老远,而后看了一眼紧随身后的孙策,孙策立即会意,派人将赵颖押回了宫殿,从此之后,这个宫殿,便成了东宫的冷宫。
“殿下……殿下,您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可以不姓赵……殿下……”赵颖久久回不过神来,待被押进殿中,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这些年,谢禹都是在作戏。
利用她的感情在皇后面前做戏,他的心中恨极了皇后……
她拼命的叫着、闹着,便是哭破了嗓子,却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段连鸢看着这一切,这一刻,她却是有些同情起赵颖来……一个女人可以失去一切,但失了心便会生不如死。
比如眼下的赵颖,她从一开始,便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她本是无辜,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段连鸢一边走着,一边小声道。
不得不说,重生后,她重新认识了谢禹,亦重新认识了自己。
“那本宫的母亲难道该死么?如若不是赵家,本宫的母亲怎可能惨死……”一说到韩昭仪,谢禹的双眼便像是燃了一团火一般,将他身上的温润烧得无影无踪,此时的他,看起来如同与上一世的谢睿无异。
段连鸢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她眼睁睁的看着宏儿被野兽咬得面目全灰,最后被活活烧死之时,她亦是恨透了段楚瑶与谢睿,重生后,她唯一的目的,便是让他们二人不得好死。
眼下的谢禹,倒是与她极相像的。
只是没想到,她与谢禹才是同一类人!
见段连鸢不说话,谢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他顿了顿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方才外露的情绪都尽数收了起来,而后注视着段连鸢,认真道:“连鸢,本宫是不是很可怕?你是不是因为本宫这般可怕,才选择三弟的?”
论品貌与地位,谢禹都在谢蕴之上,谢禹一直不明白,段连鸢为何会弃他而选择无权无势的谢蕴。
段连鸢轻笑:“人之本能,太子不必纠结……”
说到这里,她正想询问关于安嫔的事,却不想,林木公公正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先是行过礼,而后才道:“晋王妃,皇上传您过去呢!”
传她过去?
段连鸢显然有些不解,她方才刻意遮了锋芒,将一切的功劳都推到了杜太医的身上,怎的皇上还会找她的麻烦?
心中虽是不解,可段连鸢却还是随着林木一块朝皇宫去了。
林木领着段连鸢在皇宫中穿梭,却是没有到昭华宫或是养心殿的方向,而是朝着偏僻的北边走去,段连鸢不解的蹙了蹙眉,如若是别的奴才带路,她定然不会跟去,可面前的人是皇后跟前的心腹林木,不由得她不信。
到嘴里的问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耐着性子,与林木一块往北边的方向走,没过多久,静心庵便在眼前了,已逝的太后理佛,静心庵是先祖为太后而设,太后先逝后,这里便成了宫中女眷受过的地方。
段连鸢知道嘉庆帝定然不会放过皇后,却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将皇后公然带到静心庵来。
“王妃请进,陛下在里头等着您呢!”林木领着她穿过庵堂,去到里间一间宽敞的屋子前停下,而后敲了敲门,之后对着段连鸢恭敬道。
段连鸢瞧了林木一眼,而后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她上一世做皇后的时候,曾经来过,里面有着很多五花八门征罚人的工具,每一样,看似不起眼,却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此时,嘉庆帝高坐上位,赵皇后孤伶伶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从背后看,赵皇后似是抽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听到声音,赵皇后缓缓转过头来,她擦干了眼中的泪水,脸上竟燃起了一丝嘲讽的冷笑:“皇上,您终于找到她了!”
从赵皇后的眼神中,段连鸢隐隐明白了什么,那个‘她’指的便是她的母亲孟氏。
便是连赵皇后都知道她的母亲的存在?
段连鸢福了福身子,向皇上和皇后请了安,而后安静的立在一旁,她不明白嘉庆帝唤她过来做什么。
“你说的没错,你便以为,将她送走,朕便没有办法了么?”嘉庆帝没有否认,他的目光是段连鸢从未见过的冰冷,望着赵皇后,如同在望一俱发了臭的尸体,充满了厌恶。
这一点,嘉庆帝倒是与谢禹有着相似之处。
从他们的对话中,段连鸢隐隐明白了当年便是皇后拆散了她的母亲与嘉庆帝!
早前,嘉庆帝曾与她相认,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段连鸢都以为自己便真的是嘉庆帝的女儿……
可是……她后来知道了,她不是!
上一世,她母亲的身份未揭晓之前,她嫁给了谢睿,并生下了宏儿,宏儿健康聪明,是个正常的孩子。
倘若她是嘉庆帝的女儿,那么,她便是谢睿的妹妹,医书上曾记载过亲兄妹相克,如若生下后代,或痴或呆,绝不可能像宏儿那般正常。
因此,她并不是嘉庆帝的孩子。
说到这里,赵皇后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她笑得浑身发抖,笑得眼泪直流,眼中充满了恨意,那股恨意,段连鸢知道,并不是对着嘉庆帝的,而是对着她那已逝的母亲。
笑过之后,赵皇后猛的转过头,看着段连鸢:“她的双眼,便是与她那贱人娘亲一模一样,段连鸢,你以为你飞上枝头了么?本宫告诉你,你是晋王的妹妹,你们将终身无后……你活该如你亲娘那般,不得好死……”
每说一句话,赵皇后便会咬紧牙关,发出‘咯咯’的声响,可想而知,赵皇后对孟氏的仇恨,到底有多深。
这番话,让嘉庆帝更加恼怒了起来,他不顾自己的身子,上前,便狠狠的刮了赵皇后一巴掌,这一巴掌,用足了力道,直将赵皇后打得半边脸红肿了起来,身子倒地,半天都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