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喝口解酒汤。”荔枝端来解酒汤,递给陆瑾娘。樱桃拿来热毛巾给陆瑾娘擦脸。
陆瑾娘神情憔悴,脸色通红,表情显得痛苦。喝了解酒汤后,揉着眉心,心事重重的样子。荔枝走上前,给陆瑾娘按摩,“姑娘既然喝不了,为何还要强撑着。”
陆瑾娘苦笑,“王爷那模样你们又不是没看到。若是任由王爷闹下去,真不知最后怎么收场。如今王爷喝醉了,大家也能安静歇一晚。有事情等明儿早上王爷起来后再说吧。”
“姑娘可还难受?”樱桃给陆瑾娘擦着手,关心的问陆瑾娘。
陆瑾娘点头,“嗯,头痛的很,不舒服。”
“姑娘,要不奴婢去给你端碗白粥来。”荔枝征求意见。
陆瑾娘摇头,“别了,我这会什么都不想吃。喝点水就行了。”过了会,或许是解酒汤起了效果,陆瑾娘觉着好受了一些。于是吩咐两人,“去打点热水来,我要洗浴。”
“姑娘,这么晚了,随便洗洗就好。奴婢担心姑娘一会着凉。”荔枝劝解。
“不用担心,去吧。”喝了酒,陆瑾娘觉着自己浑身都有一股酒味,难受的很。若是不洗一洗,陆瑾娘觉着自己没办法入睡。
荔枝和樱桃见陆瑾娘主意已定,只好出门去忙活。陆瑾娘揉着眉心,感觉浑身热的很。起身开了点窗户,竟然看到外面飘了雪花。记忆中,这似乎是最冷的一个冬天,从来就没这么冷过。陆瑾娘干脆走出去,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正房还亮着灯,时不时听到几声顾忠说话。想来他们也差不多收拾完了。
陆瑾娘笑了笑,转眼又是一年过去,这个年过的可真够记忆深刻的。
荔枝和樱桃一回来就瞧见有人站在院子里,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陆瑾娘,荔枝急忙叫了起来,“姑娘这是干嘛?姑娘赶紧进去,免得着凉了。”
“就是,姑娘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樱桃撅着嘴巴,一脸不乐意。
陆瑾娘见热水来了,笑了笑,“好了,我这就进去。”
洗浴过后,浑身舒坦。陆瑾娘缩在被窝里,暖暖的,大冬天的,再没有比躺在被窝里更美好的事情了。这个晚上,陆瑾娘是笑着睡着的。
次日正月初一,宣示着新的一年正式到来。临近中午,五王爷才醒来,头痛欲裂。喝了醒酒汤,泡了个热水澡总算好多了。恢复精力后的五王爷自然也就想起了头天晚上的一切事情,心中异常恼怒。叫来顾忠,“去,将陆美人过来。”
顾忠急忙去叫人。此时陆瑾娘正在和荔枝樱桃她们闲聊,大年初一,可没人愿意干活。除非必要的。得知五王爷叫她,荔枝和樱桃以为是叫陆瑾娘过去伺候,心中倒是高兴。觉着五王爷还是在乎陆瑾娘的。
唯独陆瑾娘,半点笑意都没有,问顾忠,“王爷这会如何,心情可好?”
“陆美人放心,王爷喝了醒酒汤,这会已经好多了。嗯,心情还算不错。”顾忠也没算说谎话。
陆瑾娘点点头,嘱咐荔枝和樱桃安心做事,便跟着顾忠去了正房。
五王爷寒着脸盯着陆瑾娘。
陆瑾娘在五王爷的瞪视下,一步一步走上前,“见过王爷。王爷叫奴过来,不知有何事?”
“何事?若是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了?”五王爷不满。
陆瑾娘没吭声,五王爷摆明了鸡蛋里挑骨头,与其说多错多,不如干脆不说。
五王爷也没想让陆瑾娘说什么,“昨晚上你是故意灌醉本王的?”
“是!”陆瑾娘直言不讳,丝毫没有辩解。
“好胆,你倒是敢承认。你就不担心本王罚你?”五王爷面色严肃到死,似乎下一刻就要杀人一般。
陆瑾娘面容平静,并不没有被五王爷这番言行吓住。不过陆瑾娘依旧小心谨慎,“全凭王爷做主。”
“嗯?你倒是自觉?这次怎么不为你自个辩解了?”
五王爷究竟是有多无聊啊!陆瑾娘暗自笑了笑,“回禀王爷,奴有错,本就该罚。至于辩解不辩解的,奴觉着没必要。”
“算你还懂点规矩。”五王爷表情好看了点,“说说吧,为何要灌醉本王?莫非在你眼里,本王就是个不讲理的?”
这是什么话?陆瑾娘无奈苦笑,“回禀王爷,昨儿晚上宫里来人,王爷心情不好。奴见王爷一个人喝闷酒,又劝不住,这才自作主张陪着王爷一起喝酒,也好过王爷一个人喝闷酒。只因王爷在那之前已经喝了不少,最后才会醉倒。至于奴,后来也是吐了一身,到大半夜方才收拾妥当。”
吐了一身?丝毫看不出来。五王爷冷哼,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这么说来,你还有道理了。”
“奴不敢,奴只是将昨日的事情禀告王爷。”陆瑾娘低着头,看着脚尖。鞋子是新做的,上面绣了并蒂莲,手艺做工都很好,是樱桃精心做的。可惜说不定今日这鞋就要脏了。
瞧着陆瑾娘一板一眼,丝毫没有过往的灵动,五王爷就怒气横生,“下去,没本王的命令,不准出现在本王跟前。”
“是,王爷。奴谨记王爷吩咐。”陆瑾娘平静的退下,连一个笑容都吝啬给五王爷。
五王爷恼怒异常,拿起茶杯要摔打,又想起今日是初一,这才悻悻然将杯子放下。明明一切看似都很好,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但是总归就是不对。陆瑾娘依旧恭敬,依旧小心谨慎,可是就是不对。那笑容,那眼神,怎么看都令人喜欢不起来。五王爷狠狠的踢了脚桌子腿,脚痛。这让五王爷更是火冒三丈。
陆瑾娘长舒一口气,还以为今日要倒霉了,没想到五王爷还算明理,没有在大年初一就罚人。陆瑾娘自嘲的笑一笑,她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或许是心境,或许是态度。虽然知道症结所在,但是陆瑾娘并没有心思去改变。心境不同,感受不同,人的言行自然也就有了不同。强求来的,总归是假的。
陆瑾娘暗叹一声,暂时就先这样吧。至于五王爷的心情,陆瑾娘暂时没心思去关心。
转眼又过去了几日,或许是五王爷真的恼怒了陆瑾娘,连着好几日都没让陆瑾娘侍寝。陆瑾娘也乐的清闲。清闲的同时,陆瑾娘也在关心另外一件事情,窦猛那边何时有消息,她该不该要再去一次门房哪里。
就在陆瑾娘忧心这事的时候,消息却通过别的途径送了进来。陆瑾娘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如何神通广大,竟然能通过吃食将消息送进来。将荔枝和樱桃打发出去,陆瑾娘将自己关在卧房,仔细的看了起来。
看完后,当即就将那纸给烧了。
暗叹一声,没想到事情还真是不少。上次林嬷嬷来的匆忙,走的更为匆忙,许多事情都来不及说。这回,陆瑾娘倒是知道个透彻。上次林嬷嬷说刘庶妃得了个哥儿,陆瑾娘只当是母子平安,心里头还在想刘庶妃可真有福气,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别的事情。
在陆瑾娘进来后没多久,刘庶妃就发动了。但是却是难产,整整生了两天一夜,方才将孩子生下来。只是经过这一遭,刘庶妃元气大伤,大半年下不了床。不仅如此,更关键的是刘庶妃伤了身子,即便调养好了,将来也没办法再怀孕。
更严重的是孩子在肚子里头憋了太久,生下来后就有点不对劲。养了半个多月,还没出月子,孩子就没了。刘庶妃哭的肝肠寸断,这下子对她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但是那孩子因生的时候耽误了时间,生下来还有气就算是奇迹了。没能养活,实属平常的事情。只是刘庶妃心里头却不是这么想,总认为是有人在害她。为此闹了起来。她无论怎么闹,对别人都没影响,只是让人看个热闹罢了。唯独有影响的就是她自个的身体。她那身体本就因为难产伤了元气,这么一闹腾下来,身体更是彻底垮了。也不知多久才能调养好。
陆瑾娘唏嘘不已,原本还以为刘庶妃能够保住自己的孩子,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个结果。这里头有没有人为的因素,陆瑾娘不知道。陆瑾娘只知道王府的女人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真的是千难万难。即便将孩子保下来,也保不准能够顺利生下来。顺利生下来,也保不准能够顺利长大。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情。期间柳美人偶感风寒,差点就没了性命。到如今还要躺在床上,就连过年的时候也没能起来。罗侧妃和温姨娘都挺老实的,没掀起什么风浪来。倒是李夫人越发的高调,或许是因为王妃齐氏越发重用她的缘故。
至于王妃齐氏,如今是闭门谢客,严格约束下人。要是有人胆敢在外面高调行事,败坏王府名声,一概打杀了事。同样每月都照着规矩,在初一十五的日子带着世子和郡主去宫里头请安。因为吕淑妃生病的缘故,王妃齐氏还在宫里头留宿了一晚上。大年三十那天的皇宫宴席,齐氏带着孩子还有罗侧妃也出席了。
王府没了王爷,一群女人过生活,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来。如今王府的规矩是越发的严格了。
除了王府的消息外,剩下的就是陆府。陆家因为五王爷被关宗人府,陆瑾娘也跟着进去伺候的消息,着实乱了一段时间。就是陆长中也是长吁短叹,私下里说过好几次王爷是不是就此落魄的话,还在感叹陆瑾娘没点运气,这才进王府两年,怎么就赶上这事情了。
秦氏也是惊慌失措,尤其如今她将陆可明放在名下教养,那是和陆瑾娘有协议的。如今陆瑾娘跟着五王爷关在宗人府,那协议还怎么执行?总不能让秦氏又将陆可明送回周姨娘吧?那名声岂不是都完了。为此,秦氏很是忧心了一段时间。
好在陆府还有个冷静明白的,那就是陆可信。陆可信看不下去,这才出面分别和陆长中还有秦氏谈了一番话,算是暂时将陆长中和秦氏给稳定了下来。最最要紧的是陆长春那处,陆长春经营者五王爷在江南的部分产业,陆瑾娘一直担心陆长春万一脑袋发晕,以为五王爷倒霉了,就生出什么糊涂心思来。好在陆瑾娘之前的那封信起了点作用,外加陆可信得了举人功名后,在陆府说话还算有点分量,陆长春总算没做出糊涂事情来。赶在过年前,将一年的收益交到了齐氏手中。
至于温家那边,窦猛稍微提了句。虽然温家和往年一样,照常送来银子。不过似乎数目不对,齐氏十分恼怒。将温家的那几个人全都关了起来。不过这事温姨娘不太清楚,一天到晚还傻呵呵的过日子。至于此事后续将如何解决,就要看齐氏的手段了。
窦猛最后提了提宫里头的消息,如今几位王爷都是夹着尾巴过日子,皇帝如今是越发的严苛,不过对待太子还是像以前那般。东宫不太太平,闹了几出,不过都被压了下来。另外吕淑妃的病并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严重,而且这病也是吕淑妃自己折腾出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五王爷打算。毕竟五王爷堂堂亲王,总这么关在宗人府也不是个事情。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提这事。但是无论如何总归也要争取让五王爷早点出去。至于巫蛊之案,如今已经没人敢在朝堂上提起。每每有人提起,皇上都是异常震怒,为此,御史台好些个御史都丢官取职,被打发到地方上做地方官去了。
瞧着宫里头的情形,似乎大局已定,太子的位置稳固的不行。不过暗地里还是暗流涌动。窦猛交代陆瑾娘稍安勿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柳暗花明。也让陆瑾娘看着点五王爷,别让五王爷惹出什么事情来,到那时候可没人救得了五王爷。
陆瑾娘苦笑,若是以前,五王爷还听几句她的劝解。如今五王爷如何听得进去。她何德何能能够看着点五王爷。不过大体情况还算平稳,陆家没事,王府暂时也没事,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与此同时在陆府,陆可信正在自己的书房奋力苦读。原本他是打算参加今年的二月份的春闱,只是五王爷出事,陆家也得夹起尾巴做人。陆可信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打算三年后再下场。一来三年后更有把握,二来即使到那时候五王爷依旧没能从宗人府出来,但是好歹巫蛊之案已经消停,没人会去提起那件事情。也没人再有心思去关注陆家如何如何。
胡氏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夫君,读书虽然要紧,身子骨更是要紧。妾身让厨房做了参汤,夫君喝一点补补身子。”
陆可信放下书本,冲着胡氏笑了笑,“娘子辛苦了。母亲那里可有?”
“夫君放心,来之前,妾身已经给母亲那里送去了。”胡氏温和的笑着,两夫妻眉目间都有种愉悦之色,显然夫妻感情还不错。
陆可信喝了参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这些天辛苦你了。母亲那里你多担待一点,至于周姨娘那里,你让人好生看着,不能再让她生事了。”
“妾身晓得,夫君放心吧。妾身不辛苦。”
周姨娘生事,也就是前些天的事情。之前陆长中厌烦周姨娘,便禁足周姨娘。一直等到大年夜,阖家团圆,这姨娘虽然没座位,好歹也要出来给主母给陆老太太请安,拿个红包之类的。看在陆瑾娘的份上,加之周姨娘又生了陆可明,陆长中开恩,便答应周姨娘大年夜这天出来一起高兴一下。
周姨娘精心打扮一番,的确是明**人。只是因为生孩子的缘故,月子的时候又闹腾了几回,加之又被禁足,看上去倒是憔悴了点,人也显老了几岁。不过周姨娘也没那心思朝陆长中抛媚眼勾搭。周姨娘到了后,直接就去给秦氏磕头请安行礼。
秦氏对她态度还算客气,让她站在一边伺候。
周姨娘则是眼睛盯着奶娘手中抱着的孩子,大家以为周姨娘是想念孩子了,秦氏就让奶娘将孩子交给周姨娘,让周姨娘抱抱。却没想到周姨娘竟然躲开了,不曾去抱孩子。秦氏疑惑,紧接着就知道周姨娘的用心。
周姨娘一脸委屈,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秦氏,说起自己的苦难来。“太太,婢妾卑贱,好在三丫头能干,也为婢妾挣了一份体面。以前三丫头在王府得王爷宠爱的时候,婢妾也是知道的,三丫头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就会让人送一堆东西回来。那王府的东西都不便宜,全都是值钱的好货。婢妾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也好歹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如今婢妾又生了明哥儿,也算是为陆家开枝散叶。只是瑾娘那丫头糊涂,五王爷出事就出事罢了,瑾娘那丫头竟然糊涂到跟着一起关了进去。这一进去,不知何时才能出来。那种地方岂是女人能进去的,进去后,怕是十分容貌到最后也只剩下两三分。女人没了容貌,即便照顾了王爷,出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以前的宠爱。婢妾瞧着,怕是将来王府也没以前那么富贵了。”周姨娘说着,还拿出手绢来擦眼角。
秦氏听得火冒三丈,“你道要如何?”周姨娘是疯了吧,这种话也敢乱说。
周姨娘能得知王府和陆瑾娘出事的事情,其实也不奇怪。陆府就没什么秘密可言。秦氏对陆府的管束力不够,有什么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邸。也就陆老太太那里没人和老太太说。周姨娘虽然被禁足,但是外面的消息一点都没落下。
周姨娘惺惺作态,继续说道:“太太,如今瑾娘那丫头将来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婢妾靠她是靠不上了。明哥儿如今也放在太太名下教养,以后跟婢妾也是不亲的。如此一来,婢妾半点依靠也无。还请太太开恩,以前三姑娘送回许多值钱的物事,大头都是太太拿着,婢妾一直没说过什么。太太就算是可怜婢妾,将那些东西分点出来给婢妾,也好让婢妾有个旁身的东西。太太你放心,婢妾要的不多,只要一点点就行了。”
“放肆!”秦氏气的直接拍桌子,“你算什么东西,你这是要分家吗?什么时候咱们陆府轮到你来说话了?”秦氏气的心肝子痛,这个周姨娘是脑子不清醒了吧。
周姨娘还在哭哭啼啼的,“太太,你怎么这么狠心。明哥儿被你要了去,婢妾一句话都没有。如今婢妾不过是要点自己女儿送回娘家的东西,太太就要喊打喊杀的,太太不如直接一杯毒酒结果了婢妾,也免得婢妾受这个罪。”
秦氏气的脸发白,旁边伺候的人包括胡氏都是一脸的目瞪口呆,世间还有如此奇葩的人物,真是见识到了。
“好,好,你好的很。说来说去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行,今日我就如你的愿。三丫头送回来的东西,我做不了主。来人,去将老爷和老太太请来,就说咱们府上的周姨娘如今要闹着分家了。请老爷和老太太过来做主。”秦氏收拾不了周姨娘,自然有别人收拾的了。
周姨娘一听要叫陆长中和陆老太太过来,哪里肯依。当即就坐在地上闹了起来,“太太不答应婢妾,就直说罢了。叫老爷和老太太来作甚,太太这是要逼死婢妾吗?婢妾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那你就去死吧。”秦氏拿起茶杯就朝周姨娘砸去,周姨娘见机的快,没被砸中,却被秦氏给吓住了。
秦氏生平头一次发这么大的活,大年夜的,有人要死要活的这得多晦气啊!这几年忍周姨娘忍的够辛苦了,因为王府出事,秦氏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这会周姨娘上赶着闹起来,秦氏也豁出去了。
陆长中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周姨娘当即大声嚎哭起来,“太太这是要杀人了啊!老爷替婢妾做主啊,太太要杀了婢妾啊!”
秦氏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胡氏看不过,没见到哪家的姨娘有这么大胆子的,秦氏管束姨娘的手段未免失于柔和了。胡氏当即就站了出来,“启禀公爹,公爹开恩,周姨娘前来给太太请安。却没想到周姨娘胡言乱语,先是说三姑奶奶做事糊涂,不知将来是个什么下场,又说太太抢了明哥儿,姨娘自个没了靠山。最后就让太太将三姑奶奶过去送回陆家的东西分出一部分来给她,说是如此她也算有了东西旁身。太太气恼,说她是不是要分家?没想到周姨娘竟然干脆趴在地上闹了起来,满口说什么死啊生的。大过年的,忒不讲究了。太太恼怒,这才砸了杯子。没想到的是周姨娘见到公爹过来,竟然恶人先告状。此事儿媳全然看在眼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此事还请公爹做主。”
陆长中满心恼怒,面色扭曲,狠狠的盯着周姨娘,“事情是不是大郎媳妇说的那样?”
周姨娘不怕秦氏,却正儿八经的怕陆长中。缩了缩身子,想要躲开陆长中的逼视。陆长中一见周姨娘这德性,就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全都是周姨娘闹出来的。
“老爷,婢妾也是想拿点银子旁身,太太不给就算了,还说什么婢妾要闹着分家。老爷,你可不能光听她们的一面之词啊!”周姨娘不甘心,还是大着胆子叫起来。
陆长中连连冷笑,好,好的很。也不废话,直接抬脚,一脚将周姨娘踢翻,“你这个做死的东西,老爷我还没死了,你就想分我们陆家的家产。告诉你,你这么辈子都做梦。来人,将周姨娘给我带下去,以后都不准她出院门一步。”
“老爷,老爷,你不能……呜呜……”周姨娘的嘴被堵上,粗壮婆子们拉扯着周姨娘就下去了。
因为周姨娘这么一闹,陆家全家人都没过好年。秦氏当天晚上就气的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秦氏真的是被气狠了。陆长中也不好过,陆老太太提着拐杖将陆长中揍了一顿,骂陆长中被女色迷花了眼,将周姨娘这么个祸害搞到房里,还搞出个儿子来。
陆长中被陆老太太打,还是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那面子上真的下不来。一腔怒火全都记在了周姨娘头上。陆可信因着秦氏多次受委屈的缘故,对陆长中也是多有不满。瞧着陆老太太敲打陆长中,陆可信也没出头帮着劝解一句。秦氏倒下,陆可信不理会,那整个陆府除此之外便没人有资格上前劝架。因此,陆长中结实的挨了几下打,痛的陆长中直吸冷气。
为着一个周姨娘,全家人都憋着一肚子火气,这个年过的如何不用说都能想的明白。别家府上过年都是热热闹闹的,唯独陆家愁云惨雾。秦氏倒下,家务就交给了胡氏打理,胡氏倒是个能干的,约束下人,管束陆长中的姨娘。比起秦氏来,可以说不止强了一点半点。连着陆可信都觉着胡氏比自己老娘要能干。
至于周姨娘,并没有因为再次被禁足而消停下来。整日里在自个的院子里哭嚎,精力好的吓人,生怕旁人不知道似地,将之前那番话是翻来覆去的说。下人们听了,都觉着周姨娘是得了失心疯吧。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糊涂的心思。一个个总要找借口从周姨娘那院子门口走一遭,看看周姨娘的笑话。周姨娘还以为自己的哭嚎起了作用,后面越发的闹腾起来。就连隔壁的邻居也得了消息,上门来问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过年也不让人安生点。
胡氏请示了陆长中,然后直接带人去将周姨娘教训了一顿。当然所谓的教训,并非打人之类的。只是警告周姨娘,若是她再闹下去,以后一分银子也没有,什么时候她安生下来,什么时候给她发月例银子。这番恐吓,周姨娘果然吓住了。从那后变真的安静下来。
陆可信拉着胡氏的手,“娘子能干,若非有娘子坐镇,还不知周姨娘那里会闹成什么样子。”
胡氏娇羞一笑,“夫君就爱说笑,我算什么能干,不过是见那周姨娘爱钱,那边掐住了她的七寸,想来她就不敢闹腾了。”
陆可信笑了起来,“娘子说的简单。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这些年过下来,太太却从来不曾这么做过。看来还是你能想事情。”
“夫君万万不可这么说,太太有太太的难处。那毕竟是公爹的姨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太处置起来多有顾虑也是有的。”胡氏可不敢接受这个夸奖,说儿媳妇比婆婆能干,这话私低下心里想想就行。要是传出去,那这婆媳要怎么相处。
陆可信笑了笑,不太在意,“你不用担心,太太性子好,不是个计较的。”叹口气,“太太有时候就是性子太好了点。”
胡氏没吭声,她是做人儿媳妇的,可不敢随便议论婆婆。
“罢了,看了一上午的书,也累了。这样吧,你随我一起去看望太太。”陆可信起身,带着胡氏去了上房。
秦氏还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精神不济的样子。见陆可信和儿媳妇来了,便让龚嬷嬷将她扶起来,“大郎怎么来了。”
“母亲身体不适,儿子本该来伺疾的。”陆可信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母亲可好了点?”
“好多了。”秦氏眉宇间都有股郁气,消散不开。
陆可信见了,暗叹一声,“母亲放宽心,周姨娘那里母亲以后不用理会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让胡氏去办即可。”
秦氏闻言笑了笑,和蔼的看着胡氏,拉着胡氏的手,“好孩子,你是个能干的。这些天多亏了你帮衬着。”
“婆母谬赞了,这事儿媳的本分。”胡氏恭敬异常,半点差错也无。
秦氏心中熨帖,好歹是为陆可信挑选了一个能干的媳妇,这一点秦氏是高兴的。“行了,我没什么事情,就是心里闷的很。”
“母亲烦闷,不如改天儿子陪母亲去庙里走走。带上明哥儿。”陆可信笑道,“对了,明哥儿了,怎么没看到。”
“奶娘带去安置了。”秦氏露出笑容来,说起陆可明,毕竟养了这么久,也是养出了感情。秦氏心里头倒是将那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了。“大郎,王府那边真的没事吗?”
陆可信收敛表情,郑重说道:“母亲放心吧,王府不会有事的。如今也不过是暂时有点艰难罢了。至于三妹妹,她陪在王爷身边,其实这样也好。同甘共苦,自然就有着非一般的情谊。”
秦氏却叹息,“大郎,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宗人府那地方岂是女子能待的地方。时日一长,我担心瑾娘那丫头本有几分颜色,到最后也是一分也无。女人最要紧的是要保养好,那地方那么苦怎么能保养。再说了,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等王爷有一天出来后,身边那么多貌美姑娘伺候,哪里还轮得到瑾娘这孩子。”说罢,秦氏又是叹息一声,“要是瑾娘这孩子能够早点生养一个,将来也算是有了依靠。我也奇怪了,当初在家时,高三太太也是为瑾娘看过的,瑾娘身体好的很,算是易生养的。为何进王府两年了,半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那丫头在王府受了什么委屈吧。”
陆可信面色深沉,“母亲不用多虑,三妹妹非一般女子可比。三妹妹自有见识手段,我相信她能够度过难关的。而且我听说三妹妹是主动要求去宗人府陪王爷的,三妹妹既然如此要求,定是有缘故。母亲放宽心,三妹妹定会没事。”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