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全挤在了一张大椅上，擦个脸就用了好半天，只是这点小事，根本没人在乎就是了。
明天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又要遭遇什么样的艰难，全都默契的没人去提起。
享受这一刻，珍惜这一刻。
是她与他共同的选择。
西风冷，欢情薄。
红鸾帐内，叹夜短。
这一夜，他缠着她不肯放，她亦没有故作姿态的推开了他。
尽兴缠绵，筋疲力尽。
云纤夜倒在了宗政玄的臂弯当中，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从快若擂鼓，缓慢的恢复到正常。
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深夜。
她的身体，早就疲惫。
可是她的思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玄？”她轻声开口。
“说！”他的手，搭在她腰间，收紧了些，把她卷入到了怀抱的更深，不允许两人有一点的缝隙。
“不要去找苏老太君的麻烦。”她抬起了手，红烛摇曳，有薄光铺洒过来，让她手上的布带也染上了一丝浅红，“苏老太君爱孙心切，她是苏子陌心里最在乎的人，不管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能动苏老太君。”
宗政玄冷哼一声，“你的愧疚，还要持续多久。”
才短短的一日，他真的厌烦她嘴里是苏子陌、心里也是苏子陌。
那个男人，即便是为了她而死，宗政玄也不喜欢看到了云纤夜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一个死去的人。
“等找到白公子，替苏子陌报了仇，我的愧疚会减少几分；可若是想要完全消失，这一辈子怕是很难了。我终究还是欠了他的。”欠的是命，这根本没有办法用其他的方式去弥补。
“你倒是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宗政玄嘲讽的勾起了唇。
这个话题，若是再聊下去了，怕是难逃一场争执。
云纤夜不想在这种时刻与宗政玄产生任何罅隙，尽管听出了他口中浓浓的嘲意，她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反驳。
“若是有天，死去的是本王，希望你也能如此。”以宗政玄的脾气，绝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来。
可这夜委实太过寂静，身边的女子感伤浓重，许多妒忌，许多无奈，他竟然没过脑子，突然说出来这种示弱的话来。
一说出口，宗政玄脸上冷意更重，他并不喜欢自己如此这般。
“你胡说什么！”云纤夜猛然间坐起。
凌乱的黑发，披散在她的裸露在外的肩上，婀娜的身子，就藏在如丝一般顺滑的黑发之间，若隐若现，散逸着浓浓致命的气息。
她脸上全都是惊慌，身子倾了下来，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闪闪烁烁的光。
“你听到了，不是吗？”宗政玄本来想要改口，但看到了她这个样子，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了。
“你不会死！绝不会！”云纤夜抬高了音量，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是人，有生，也会有死；谁都逃不过大限之日的来到，本王也不例外，不是吗？”宗政玄抿了抿唇，手臂深处，想要勾住她的身子，将她重新拉回到怀抱之中，不让夜里冰冷的寒气裹缠住了她。
云纤夜身子一扭，却是硬撑着，拒绝了他。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我们不说了，好吗？”用的是商量的口吻，可是那僵硬的语气，可并没有容许他拒绝的余地。
“纤夜，若是有天，再发生了昨晚的危机状况，我做的，不会比那苏子陌差。”宗政玄依然是心烦气躁。
他在恼火，一个不小心，竟然被某个男人用那样决绝惨烈的方式在云纤夜的心底画上了浓重的一笔。
一辈子都不忘的恩，这是怎样的沉重。
就是苏子陌已经死了，他竟然连出手将苏子陌的影子彻底的从云纤夜的心里给挖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每每想到此处，宗政玄心底便极为不舒服。
而云纤夜呢，在听到了宗政玄所说的话后，整个人都是呆呆的愣着的。
聪明如她，也需要一些时间，一字一字的好好分析，才能明白宗政玄要表达的意思。
他是说……他是想说……
若是有天，再有生死之间，他也会像苏子陌那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袭向她的危险；如有必要，他也愿意以命换命的方式，将生的机会留给她吗？
云纤夜的鼻子，一下子被什么堵住了。
她甚至，没有办法呼吸。
只懂摇头，用力摇头，“不行！！不可以！！你不准那么做！！”
她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可是，哪怕时只是在头脑之中，幻想出类似的场面来，云纤夜都有种肝胆炸裂的疼痛。
“苏子陌能做的到，本王会比他差吗？云纤夜，你是本王的女人，保护你是本王的责任！”他拽着她的手臂，硬是将人拖到了自己身边。
瞧，才坐了一会，她的半边身子都是凉的了。
他让她贴在自己的身上，自己抱着她，体温全给她，还不忘把被子在外边裹了一层，非要她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恢复热度不可。
“如果你那么做，最终也是徒劳而已。”云纤夜的脸颊贴着他，看不太清表情，只是声音幽幽轻轻的传了过来。
“徒劳？”她这话的意思，他没听懂。
“你若敢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我会……我会……”
她那般决然，带着一抹孤绝，“我会让你，白费了一场心思。”
“什么意思？”宗政玄不解。
“你死了，我必不会独活；你以命换命，我会立刻把命还给你；到时候，黄泉路上不孤单，你一回头，准能看到我！”她堵着气，说出这些话时，也是很没好气。
但那并不影响，她话中惨烈的决心。
宗政玄的身体突然没了动作，显然，并没有料到她竟会如此说。
“不要做什么替我去死的蠢事，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命，我自会看顾好。如果你想让我安安稳稳，活到百岁，一定不准做出那样的选择，不然的话，就算我可能有机会不死，也要被你害死了。”好好的话，没办法用好好的语气说出来；她故意讲的恶狠狠，听起来也不很中听。
可是，她的心意，并不会改变的啊！
“纤夜……”
他将她翻了个身，手指在她脸上一抹，手指间全都是水意。
哭着了？
宗政玄的心，清晰的疼痛了起来。